是霍北堯!
他居然來這里了!
他居然有臉來這里!
來這里,是想好好欣賞欣賞,他當年是怎麼設計讓人害死的嗎?
大雨、偏僻沒有監控的山路、車子撞落山崖、車毀人亡,所有痕跡都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最后弄個意外車禍結案,把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真是高明啊。
高明。
高明得連警方都找不出一點蛛馬跡。
曾經,南婳最欣賞的,就是他的殺伐果斷,深沉有城府,可是當他的殺伐果斷和城府,全用來算計自己時,是多麼的悲絕,多麼的悲絕,絕得令人發指。
怒意、仇恨和不甘,在南婳的心里絞擰著,翻滾著,咆哮著。
薄脆的發抖,恨得如同一只眼睛發紅的。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了整整三年,想了一千一百多個日日夜夜,始終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曾經那麼相的人,怎麼能對下那麼狠的手?
就因為林胭胭。
就因為林胭胭。
為了討好,為了給出氣,為了娶,他才對自己痛下殺手嗎?
變了心的男人,真是狠毒啊。
真是狠毒!
南婳又干又地對沈澤川說:“哥,你下車吧。”
沈澤川放慢車速,“要停車嗎?”
“停。”
沈澤川踩了剎車,停好車,溫聲對說:“我陪你一起下去。”
“你先下去。”南婳語氣執拗。
沈澤川敏銳地察覺出緒的不對勁來,心一沉,問:“你要做什麼?”
南婳不答,只拿一雙秀麗的秋水眼,死死盯著遠的霍北堯。
他就站在當年墜落山崖的地方,只要給他點外力,就能把他撞下去。
想讓他也嘗嘗,當年的斷骨碎之痛。
讓他也嘗嘗那錐心刺骨,萬箭穿心的滋味!
忽地起,抬就朝駕駛座上坐去,手搭到方向上,弓著腰對沈澤川說:“哥,你下去吧。我好久沒開車了,想開開試試。”
沈澤川紋不,仰頭盯著的眼睛提醒道:“你喝酒了,酒駕很危險的,這里是山路,很容易出通事故。”
“沒事,就這一次。”南婳聲音機械生,冰冷,不像人類的聲音。
沈澤川看看,又看看遠的霍北堯,忽然,意識到要做什麼。
他猛地抬起手,用力按著的肩膀,把按回座位上,聲音驟然提高:“小婳,你冷靜點!把他撞下去,你也要坐牢!為了那樣一個渣男,斷送你的大好人生,不值得!月月已經沒有爸爸了,你還想讓也沒有媽媽嗎!”
聽到“月月”的名字,南婳猶如當頭棒喝,猛地打了個激靈。
是啊,只是臨時起意,沒像霍北堯那樣經過心的布局。
就這樣驟然把他撞下山崖,也得坐牢。
坐牢了,月月誰養?
不值得為這樣一個渣男,斷送自己和月月的大好人生。
不值得。
南婳高高仰起下,把快要溢出來的眼淚,生生憋回去,憋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沈澤川側過,大手搭到的肩頭上環抱著,另一只手輕輕著的后背,安的緒:“明天,明天就能把他送進牢里了,咱們不急于這一時。乖,聽話,不要急于一時。”
南婳在他懷里靜靜地聽著,只是聽著。
僵的涼涼的,枯枯的,像一截被雷電擊過的繁華落盡的枯枝。
許久,沈澤川松開,溫地盯著的眼睛,哄道:“好了,看也看了,咱們回去吧。回去洗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明天還要參加他的婚禮呢。”
他抬手輕輕了的臉頰,語氣說不出的溫寵溺:“明天,我們小婳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婚禮上最漂亮的人,把那個姓林的人比下去。”
半晌。
南婳沒有表地說:“我不想走。”
沈澤川頓了一下,無奈地笑笑:“好好好,不走,不走。那我把車停得蔽點,我們就坐在車里,遠遠地看著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好不好?”
南婳點點頭。
知道沈澤川不讓下車,是怕緒太過沖,又喝了酒,會做出傻事來。
沈澤川把車朝路邊挪了挪,到一棵大樹后面。
停好,他把車燈關上,防止被霍北堯發現。
隔著車窗玻璃,南婳遙遙看著三百米開外的男人。
霍北堯長玉立地站在欄桿后面,微微垂眸,正俯視著當年車禍墜落山崖的地方。
蒼白黯淡的路燈燈,籠罩著他高大拔的影,平添了一蕭殺和蒼涼。
不遠是一輛黑邁赫。
后備箱開著,助理肖文正彎著腰,從里面取出兩瓶名貴的紅酒。
他用開瓶打開一瓶,遞給霍北堯。
霍北堯手接過,把紅酒緩緩倒進明高腳杯里,拿在手里練地晃了晃,接著緩緩朝山下倒去,邊倒邊沉聲說:“小婳,這是你最喜歡喝的紅酒,喝吧,喝吧。”
一杯酒倒完,他又從肖文手里接過酒瓶,拿著瓶子往山下傾倒。
酒紅的,鮮一般,從瓶口里傾倒而出,順著山風飄飄揚揚地灑下去,很快融黑黢黢的山土里,如泥牛海,消失不見。
就像他的南婳,說消失,就消失了。
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也回不來。
再也回不來。
把兩瓶酒灑下山崖后,霍北堯目不斜視,對肖文說:“花。”
肖文馬上跑回車前,從后備箱里抱出超級大的一束白玉蘭,大到他兩只手臂都摟不過來。
潔白芬芳的花朵凝脂一般,散發著幽幽的香氣,大朵大朵擁擁簇簇,在一起好不熱鬧。
肖文小跑著把花抱到霍北堯面前。
他從他懷里出一枝,緩緩朝山下扔去。
南婳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花。
這些年,他每次一喝多,就忍不住跑來這斷崖嶺,來給送喝的酒,和花。
不知扔了多次,終于把所有的鮮花全部扔下山崖。
繁花落山崖,很快消失不見,只剩一場空。
盯著繁花消失的方向,霍北堯陷空而生的孤寂。
絕、疚和悔恨鋪天蓋地。
他長久凝視著漆黑陡峭的山崖,長久凝視,目漸漸由堅冰痛一汪水。
忽地,他仰起頭,把眼底的水汽憋回去。
因為極力克制,嗓子疼得像脖子已裂開。
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心里可以痛這樣。
痛到是他心上被剜走的一團。
如果可能,他寧愿三年前死的是他。
不,三年前,他也死了。
現在的他,不過是一行尸走。
一不會再只會痛的行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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