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早，才酉時，便已經灰蒙蒙的了。

延平宮——

孟嫵坐在暖烘烘的房，喝著窈娘珍藏的雪頂銀梭，分神慨嘆皇宮的生活果然奢華。

“沒想到孟大夫百忙之中還有空來我這延平宮坐坐。”窈娘調侃著。

“窈嬪娘娘實在折煞我了，我今日來是有事相商。”孟嫵和窈娘的關系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親疏。

窈娘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宮下去后才娓娓道來：“可是為了鎮安王的事？”

雖然知道窈娘消息靈通，但也沒想到幾乎事事不落。

孟嫵索不拐彎抹角：“今日鎮安王言語之中多有暗示，我擔心鎮安王提了什麼離譜的要求。”

聽到直白的“離譜”二字，窈娘憋沒忍住笑了下，細白的手指端起茶盞，心大好：“孟大夫倒是個有趣的人。”

“難道真有此事？”孟嫵本來是打算試探下，但看窈娘這反應怕是確有其事。

聊到正事，窈娘面收斂，開口卻不是回答孟嫵的問題，反而問了句：“孟大夫，本宮可不是給你提供信息的報販子。”

孟嫵聞言正：“那是自然，若能阻止，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清楚窈娘想要的，才這麼果斷地進宮談條件。

窈娘卻彎彎，不太相信似的：“互惠互利？至今為止，似乎都是孟大夫單方面惠吧。”

孟嫵卡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自如接話：“我這也是為窈嬪娘娘考慮。”

“為本宮考慮？”

“若想在后宮長久得勢，前朝助力重中之重。”孟嫵游刃有余地回應著窈娘的質疑。

“據本宮所知，陸大人盡管年輕才俊，卻也因此步步限，孟大夫口中的前朝助力現在只怕派不上用場。”窈娘也不是傻子。

孟嫵一時沒有回話，抿深思慮后才再度問：“若加上寧安侯呢？”

窈娘瞇起眼，思索起來。

寧安侯現在雖不問世事，但皇上格外看重他的意見，如有寧安侯的助力，自然是極好的。

“可孟大夫如何確認侯爺會站在我這邊？”

“此事我自有辦法，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信任與否，全憑您自己的判斷。”孟嫵自信滿滿。

世上從無毫無風險的事，孟嫵在賭，窈娘自然也在賭。

天逐漸黑下，皇宮亮起通紅的燈籠，還是年宴那日未拆下的，仍然殘留著大年的氣氛。

孟嫵在宮的帶領下緩步往宮外走，忽的聽到一道悉的聲音，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稍稍放慢腳步，仔細確認后才對帶路的宮道：“到這兒我就知道路了，你回去吧。”

宮略有猶豫。

“我剛才見你似乎還與人有約？別耽誤了。”孟嫵瞇眼提醒：“若是窈嬪娘娘怪罪你，你便說是我的意思。”

宮似乎也真的有事，行禮后離開。

確認宮走遠，孟嫵才順著聲音悄悄過去，一抬頭就發現不遠的養心殿，心里一驚，難道陸行章和誰在養心殿外起了爭執？

拐過一個路口，聲音越發清晰。

“陸行章，你這是在自掘墳墓。”字句鏗鏘，是鐘賀驍的聲音。

許久不見鐘賀驍，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孟嫵為了不打擾他們，無聲停在死角，靜靜等待。

靜默許久后才聽到陸行章與寒涼夜融為一的聲音：“讓開。”

鐘賀驍啞然，似乎有些氣急敗壞了，高聲嚷著：“你今日若是真去求了賜婚，這翰林院你便待不下去了，侯爺和大將軍都會視你為眼中釘，你覺得皇上會駁斥眾臣的意見來保你嗎？”

賜婚？賜什麼婚？聽這意思也不是和紀雪瑤，難道還有不知道的人？

孟嫵小心思飛快轉，搜索著可能的人選。

陸行章沉默了會兒：“如果鎮安王真的將帶走，我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徐雁行既是親封的親王，又是有赫赫戰功的神將，目前權力遠在陸行章之上。

恩？這里面還有鎮安王什麼事？孟嫵更疑了。

接著鐘賀驍就開始苦口婆心分析利弊，仍然是權力制衡那一套，一長串不帶停，連孟嫵都不為他到口干舌燥。

漫長的勸說結束后，便聽到陸行章諷刺了句：“就因為你瞻前顧后，所以就算和有婚約，也只是和漸行漸遠。”

鐘賀驍霎時噤聲。

彼時聽的孟嫵也怔住。

沒聽錯吧，這世上和有婚約的只有鐘賀驍，總不能鐘賀驍背著侯府還有其他婚約。

所以剛才他們討論的對象其實是？

那陸行章是想讓皇上給他們倆賜婚？

大腦短暫空白，那邊卻又響起陸行章步步的問話：“你若喜歡，一開始就不應該讓遠離你的視線。”

“你會為了權力放棄喜歡的人，我不會。”

喜歡……孟嫵聽到這兩個字，心頭停跳一瞬后瘋狂跳。

腳步聲響，像是中間有人走了幾步，跟著是陸行章低的聲音：“我會保護好，不用你來多。”

尾音才落，腳步聲便瞬間靠近，孟嫵來不及躲閃，和陸行章的目猝不及防對上。

眼睜睜看著陸行章眼中的怒氣變為驚愕，尷尬地彎出一個笑：“好巧啊。”

鐘賀驍聽到孟嫵的聲音也走出來，驚訝地問：“孟嫵，你在宮里做什麼？”

“窈嬪娘娘子不適，我來瞧瞧。”孟嫵面不改地撒謊。

正在三人尷尬之時，一道輕微踩碎木枝的聲音傳過來，鐘賀驍眼疾手快沖過去，隨后便聽到他的疑聲“安平郡君？”

得嘞，人算是到齊了。

孟嫵忍不住吐槽這機緣巧合，眼神來回后卻冒出一句：“安平郡君去見皇上了？”

三人同時看向紀雪瑤，后者尷尬一瞬后神如常，斂眸頷首：“皇上有召。”

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行章一眼。

四人都心知肚明，剛才的對話大家都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天不早，回去吧。”孟嫵率先開口，抬步往外走，生怕陸行章真的腦袋一熱去求賜婚。

此話正合鐘賀驍和紀雪瑤的心意，默契地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