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佟佳玥與蘇麻喇嬤嬤商議好了晚上羊鍋子要吃的菜，就一塊兒待在屋子里，聊起了年節上的事兒。

　“佟格格。今年有你在呀，奴婢倒是覺得慈寧宮里熱鬧了不呢。”

　蘇麻喇嬤嬤說著，就找了個剪刀彩紙筐子過來，預備著剪窗花，問道：“佟格格。一起剪窗花嗎？”

　剪窗花？

　佟佳玥好奇。

　偏頭了過去，就見蘇麻喇嬤嬤手里拿著彩紙，花里胡哨幾剪刀下去，這彩紙再一打開，就了一個連起來的“雙喜”字。

　好厲害！

　佟佳玥眼前一亮，蘇麻喇嬤嬤就順手遞了一個剪刀彩紙筐子給。

　“呃……”

　佟佳玥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蘇麻喇嬤嬤，我不會這個。嗯，回頭要是年節上要布置。”

　“我可以跟務府要一些小燈籠回來，掛在廊下，樹上。這樣樹上的葉子掉了，也不至于看著禿禿的。”

　蘇麻喇嬤嬤聽佟佳玥這麼說，也是忍不住一笑，就道：“原先瞧著佟格格會做吃的，詩書禮儀也很好，還懂些醫。”

　“我便以為，你什麼都會呢，原來不會剪紙。”

　佟佳玥聞言就吐了吐舌頭，道：“我也是個普通人呀，有自己擅長與不擅長的，便揚長避短。”

　蘇麻喇嬤嬤點頭。

　大約是瞧著佟佳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都能綻放出芒來，就道：“佟格格就跟春日里的鮮花一樣，彩照人。”

　“哪里的話！”

　佟佳玥忙道：“是嬤嬤你經驗老道，有你帶著我呀，我才勉強能看幾分的。”

　二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門口就有一個小宮過來敲門。

　“嬤嬤，佟格格，皇后娘娘和4阿哥過來了。”

　姑姑和表哥？

　佟佳玥眼前一亮，正要站起來，側的蘇麻喇嬤嬤就道：“去吧。今晚太皇太后吃羊鍋子，邀了皇上、太后，和你姑姑過來呢。”

　“嗯！”

　佟佳玥點頭，走到門口，拿起湯婆子，又將胤禛送給自己的圍領戴上，這就推開門出去了。

　慈寧宮門口。

　佟皇后和胤禛，正在宮人們的帶領下，準備進來，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呢。

　佟佳玥迎了出去，見到姑姑和表哥，便服了服，規規矩矩道：“臣見過皇后娘娘，見過4阿哥。”

　“好孩子，快起來！”

　佟皇后看見佟佳玥，高興得能飛起來，忙走上前，直接就拉過了佟佳玥的手。

　嗯？

　佟佳玥本來還打算把自己手里拿著的這個湯婆子塞到佟皇后的手里呢。

　質虛寒，冬日怕冷得很，手腳容易冰涼。

　誰知。

　這會兒佟佳玥牽著的手才發現，佟皇后的手溫溫的，倒不似去歲冬日時，牽著那般冰涼了。

　這是好事。

　佟佳玥想著，就抬眸道：“姑姑，冬天冷。回頭你那個泡腳的藥方，我想著再調整一下比較好。”

　“到時候，你也要記得天天泡腳和吃阿膠膏呀！”

　“知道啦。”

　佟皇后點頭答應，就和佟佳玥、胤禛一起，去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在禮佛。

　佟佳玥他們進去時，見過禮后，就一塊兒陪太皇太后跪在慈寧宮的小佛堂里頭，默默誦經。

　佟佳玥其實不會誦經。

　別看陪伴太皇太后大半年，也抄了不佛經，可那些晦難懂的文字，是一句都沒記住。

　現在，也就只會一個“阿彌陀佛”而已。

　不過，心靜。

　跪在佛堂前，腦子里想想今晚羊鍋子的蘸料怎麼搭配，時間就飛也似的過去了。

　約莫一刻鐘后。

　太皇太后似乎累了，緩緩起，佟皇后就過去扶。

　回頭，便道：“皇后，哀家有話和你說。胤禛，你和阿玥一塊兒，先去外面玩吧！晚上吃鍋子了，再過來就是。”

　“是！”

　佟佳玥見太皇太后眼神雖然深邃，但似乎對姑姑沒有惡意的樣子，便也稍稍放心，與胤禛一塊兒，就先出去了。

　慈寧宮的后院。

　佟佳玥與胤禛坐在了涼亭里。

　小桃搬了炭盆過來，又上了茶水點心，就退到了一旁大老遠的地方，將耳朵耷拉起來，眼神也看向了別的地方。

　“……”

　佟佳玥看著小桃這樣子，想笑。

　“表妹。”

　正看小桃呢，胤禛忽然搬了搬自己的小板凳，擋住了佟佳玥看小桃的視線，然后對笑。

　胤禛笑得很好看。

　跟春風似的，佟佳玥看著，都差點忘記，現在是寒冷的冬天了。

　“嗯？”

　“你真好看。”

　胤禛語氣溫，道：“嗯，尤其是戴上了我送給你的兔子圍領以后，就更好看了。暖和嗎？我瞧著絨絨的。”

　跟他表妹一樣。

　乎乎，可極了。

　“暖和的。”

　佟佳玥低了低頭，都被胤禛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看著胤禛，就問道：“表哥這幾天過得好不好？”

　“很好。”

　胤禛回答著，就在心里默默想到：“要是你在就更好了。”

　于是乎。

　涼亭底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看似漫不經心，說的都是一些無關要的“廢話”，但實際上——

　這些瑣碎的事，對他們而言，卻又都是每天在發生的事，他們想知道彼此的生活。

　哪怕是小事，都能聽得認真神。

　不多時。

　天暗淡了下來，厚厚的烏云籠罩在了天空中，一小團綠豆大的雪花，也緩緩飄落了下來。

　“下雪了。”

　佟佳玥看了一眼外頭。

　好在沒有起風。

　不然的話，他們這個4面風的涼亭，可就凍得慌啦。

　話雖如此。

　胤禛見下雪了，還是擔心佟佳玥會凍著，便道：“表妹，我們先回去吧。今晚吃鍋子的人多，要不要先去膳廳看看？”

　佟佳玥一想，也有道理。

　現在呀，是陪著蘇麻喇嬤嬤一塊兒照顧太皇太后的，要是哪里出了岔子，也是要負責的。

　“也好。”

　佟佳玥答應著，就和胤禛出了涼亭，往膳廳走。

　不曾想。

　二人剛剛走出去，穿過假山，正要到游廊上呢，迎面就走過來了一個人。

　眼得很，穿得單薄，看上去消瘦，有些可憐兮兮的，還低著頭，在悄悄啜泣，不是烏拉那拉雅茹，又是誰呢。

　又來了。

　佟佳玥心里升起一反。

　胤禛也是。

　他扁扁，拉起佟佳玥的手，就要轉繞道。

　這一剎那。

　佟佳玥手心一暖的同時，烏拉那拉雅茹的臉也差點繃不住了。

　顧不得那麼多，只得喊道：“佟格格，4阿哥。”

　“……”

　臉真大。

　佟佳玥在心里這麼想，還猶豫呢，胤禛卻好像完全沒聽到似的，本不想搭理，就要帶佟佳玥走。

　“阿喜已經送出宮了！”

　后，又傳來了烏拉那拉雅茹的聲音，道：“傷了，佟格格說不適合留在宮里伺候我。”

　“我便放出宮，許嫁人，才十二歲呢，這麼好的年紀。佟格格，你現在得償所愿啦。”

　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佟佳玥的臉，也難看了幾分。

　烏拉那拉雅茹什麼心思？

　特意跑出來在和胤禛面前說這個？

　想要抹黑？

　“蘇培盛。”

　胤禛臉同樣也有些不好，他偏頭，看向蘇培盛，吩咐道：“我瞧著，烏拉那拉格格子太單薄了。”

　“下雪了，這路上，要是一個不小心摔著了，那就不好了，你還是過去看看吧。”

　蘇培盛一怔，似乎有點沒想明白胤禛為什麼會忽然“關心”起烏拉那拉雅茹來。

　但。

　當蘇培盛發現胤禛眼神深邃，話也格外悠長，一副還有弦外之音的樣子，就懂了。

　唉。

　這烏拉那拉格格，也算厲害了。

　自家4阿哥對姑娘家一向寬容，這回也真是忍不了了。

　一旁。

　佟佳玥瞧著快到膳廳了，游廊各忙碌著的宮也逐漸多了起來，便放開了胤禛的手，問道：“表哥，你剛剛那是？”

　“讓安靜安靜。”

　胤禛一本正經，道：“既然有功夫花這麼多心思來干這些有的沒的。那想來，點傷，待在屋子里養養病，最好不過了。”

　佟佳玥懂了。

　難怪。

　他故意跟蘇培盛說，怕雪天路烏拉那拉雅茹摔了，竟然是——

　想要自己弄得摔了。

　真壞！

　不過，喜歡。

　“烏拉那拉雅茹是討厭的。”佟佳玥扁扁，還是決定跟胤禛說一說那個阿喜的事，就又道：“說來。”

　“烏拉那拉家，對大清有功，額娘也與皇家有幾分姻親關系。太皇太后留下，也是顧及面。”

　“要是，做什麼事，傷了這份面，惹了太皇太后不高興，也就能消失在我跟前了。”

　佟佳玥早想這麼干了。

　就是現在還沒計劃好。

　“沒關系。”

　胤禛輕輕一笑，道：“慢慢想。傷筋骨一百天，到來年開春，還有的是時間呢。”

　也是。

　佟佳玥也莞爾一笑，便和胤禛一道進了膳廳里，查看今晚要吃的菜品了。

　羊鍋子，最主要的當然是羊和羊雜。

　佟佳玥喜歡吃羊腸、羊肚、羊肝和羊心，就是這些東西膻味比較重，要用去腥三包煮過才行。

　羊，蛋白質非常富。

　熬上一個時辰的羊湯，已經白白的了，便用羊排做底子，湯差不多熬好了，再加白蘿卜，和煮制過的羊雜。

　吃過羊和羊雜，再涮菜。

　“牛、、山藥、蓮藕……”

　佟佳玥看到了不自己喜歡的菜，盤點了一遍后，這才看向胤禛，問道：“表哥，這些你都吃吧？”

　“都吃。”

　胤禛點頭，聞了聞羊湯的香味，就道：“今晚你記得多喝兩碗湯。羊湯喝了暖，冬天最合適了。”

　“嗯嗯！”

　轉眼，天將晚。

　康熙爺忙碌完，去壽康宮接了太后，就一道來慈寧宮了。

　彼時，佟皇后也陪著太皇太后來了膳廳，一大家子的人，都齊齊地圍坐在圓桌4周，準備吃羊鍋子。

　“太皇太后，這是給您調的蘸料。”

　佟佳玥說著，就把所有人的蘸料都分發了下去。

　太皇太后能吃辣。

　的蘸料里，就放了小米辣，能去腥。

　佟皇后不能吃辣，則是放了香菜和鹽什麼的來調味。

　太皇太后見大家伙兒的都不一樣，忍不住就笑呵呵地對康熙爺道：“瞧這孩子，做事這般細致。”

　康熙爺聞言也點頭，對佟佳玥甚是滿意。

　就是——

　當佟佳玥將蘸料拿給溫憲的時候，溫憲扁扁，有點不高興，道：“我不吃辣。”

　？

　佟佳玥聞言，愣了愣，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蘇麻喇嬤嬤。

　溫憲養在太后膝下，今兒太后過來，自然要跟著，佟佳玥知道這一點，也提前詢問過蘇麻喇嬤嬤，溫憲的喜好。

　溫憲年紀小，但吃辣很厲害。

　壽康宮里，都還有一個4川廚子，特意為溫憲做菜呢。

　難道是記憶錯，記錯了？

　正想著呢。

　太后是個直腸子，看向溫憲，就先納悶了起來，問道：“溫憲，平時你不是吃辣椒的嗎？”

　明明記得，今兒晌午那一道川式水煮牛，溫憲就吃了不呀！

　“……”

　溫憲似乎也沒想到太后會忽然拆臺，連一下子就紅了，看著眼前的那個蘸料，就不滿道：“我今晚不想吃辣。”

　“……”

　這下，太后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覺得有點尷尬，就看了一眼佟佳玥，道：“佟格格，不如拿個不辣的來吧！”

　“好。”

　佟佳玥見太后都這麼客氣，當然也不會不高興，就重新調了一份蘸料，拿給了溫憲。

　也沒把這個辣的拿走，就這麼放在溫憲跟前，倒是想要瞧瞧，溫憲這今晚忽然不想吃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