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年近八十，牙口卻出奇的好，連他的小徒兒都打趣他的牙，說他的牙特別的堅強。

生怕他的牙堅強倒了，他趕手了杠的生疼的牙，還好，只是微微有一點小晃，治一治還可以繼續堅強。

“唉——”他嘆息一聲，起了，負手又朝著北方的天空了，無限惆悵道，“也蕭何，敗也蕭何，生關死劫不過一念之間，修兒，但愿你能像為師的牙一樣堅強，活到八十依舊可以屹立不倒……”

“師父，你怎麼又吃我的炒胡豆？”

灰袍老者正急著回去修補他的牙齒，黑暗中，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姑娘一，梳著一對包子頭，頭上簪著一對蜻蜓發簪，蜻蜓翅膀好似活了一樣，隨著的走飛舞。

“什麼破胡豆，一定又是你三師兄炒的，簡直難吃到，如嚙檗吞針。”老者停下來，一臉的抱怨之，說完，又回頭看了滿桌狼藉，“不信，你自己吃吃看。”

小姑娘勾起脖子看了看，撅的都能掛油瓶了：“難吃你還吃完了，吃完也就罷了，你竟然讓徒兒去吃胡豆殼，哼！”

“為師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

“這胡豆炒的跟石頭似的，你瞧瞧……”老者裂開，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手輕輕在左邊門牙上扣了扣，“連師父這麼好的牙齒都差點杠掉了，就你這爛牙齒還不全軍覆沒了，為師這是在保護你的牙齒呢。”

“哦。”小姑娘似乎被說服了，走上前，扯一扯老者寬大的袖袍，出甜甜一笑，“是徒兒錯怪師父了，趕明兒再讓三師兄，不……他手藝太爛，讓五師兄再炒兩盤胡豆，師父一盤，徒兒一一盤。”

“嗯，這才是個孝順的乖孩子嘛。”老者滿眼含笑。

“對了，師父，剛剛徒兒看到天上有金龍飛過，是傳說中的神龍嗎？”小姑娘手指了指北方的天空。

老者眼里的笑意忽然僵住了，搖搖頭道：“非也，非也，此神龍非彼神龍。”

“……”

小姑娘一臉茫然，表示沒聽懂。

老者并不想多解釋，而是若有所思的又對著天空了一眼：“箏兒，你想不想跟師父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好玩嗎？”

“好玩。”老者低下了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但是也很危險，很有可能我們再也回不來了，你怕嗎？”

修兒，為師幫你也只能做到此了，連你小師妹都拉上了，為師心里實在有些不忍。

“只要有師父在，徒兒去哪里都不怕，可是師父，我們為什麼要去那樣的地方？”

“為了帶一個人，哦……不，準確的說，是帶一縷魂魄回來。”

“那是去曹地府嗎？”

“……呃，差不多吧。”

“好耶，好耶，到了曹地府，箏兒就可以見到娘親了……”

“……呃，那可能見不到了。”

“啊，為什麼？”

“你娘親應該早已投胎轉世了。”

“那娘親轉世到哪一家了？”

“這我哪里知道，好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我們要帶一縷魂魄回來。”

“誰的魂魄？”

“一個小姑娘的魂魄，”

“哪個小姑娘？”

面對小姑娘無窮盡的問題，老者不耐煩了：“怪道你幾位師兄一見你就跑，你這問題也實在太多了，去就去，不去拉倒，為師還要趕回去治牙齒呢。”

說完，一陣風似的拂袖就離開了。

“好啦，好啦，徒兒跟你去嘛！”

小姑娘出一陣風似的追了上去。

亭，亭外，潑墨般的黑暗，周遭一片寂靜，唯聽得一兩聲蟲語蛙鳴。

……

云七醒來時太都已經曬屁了，一睜眼，恍惚看見眼前有一張大笑臉，這笑臉生的甚是明，笑的也燦爛，有些灼眼，趕閉上眼，再睜開，方稍稍適應了這樣明燦爛的，定眼一看，原來是姬遇。

云七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到了姬遇的笑聲：“哈哈，云七，你終于醒了。”

云七發疼的腦袋，方才想起發生過了什麼，急急問道：“他人呢，夜修人呢？”

“九皇叔很好，你放心。”

云七松了一口氣：“幸好，都沒死。”

不管怎麼說，活著總比死了強，在那種況下，抱著必死之心和他在一起也是沒有選擇的事。

姬遇挑挑眉，嘿嘿一笑：“你這麼關心我家九皇叔，老實待，是不是對我家九皇叔了什麼不該的邪念啦？”

云七眼一翻，沒理他，了子，倒沒有想像中的酸，肚子空空如也，倒覺得了，看來并無大礙。

忍耐著，環顧四周，是個陌生之地，又問道：“這是哪里，我睡了幾天了？”

“……”

姬遇大手一張。

“什麼，我都睡了五天了？”

云七一驚，驚的立刻從床上坐起，將被子一掀，就要跳下床離開。

葉嬤嬤還未康復，每天都必須注青霉素，這五天耽擱下來還得了，還有婷兒留在云府正等著照顧，本來想將云雪婷和周姨娘一起送到春風福利院，可是二人都了不程度的傷，不宜挪，正好有小十三的人在，就將人一起挪到了音彤院，等著二人稍稍好轉時再送走。

“什麼五天？”姬遇按住了的肩膀，然后用一種神之蔑視的眼神睥睨著，“你識不識數，是一天。”

“那你出五個指頭做什麼？”

“我出的是一只手啊，代表一天，看來你理解能力很有問題。”

“明明是你表達能力有問題，算了，老子不跟你爭了。”云七一把打開他手，下了床，腳下有些虛浮，差點摔了一跤，姬遇立馬狗的扶住了他。

“云七，你當心點，若摔出個好歹來，九皇叔還不要心疼死。”

“滾你娘的！”云七罵道，“你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

“好好好，我信，我信。”姬遇打斷了的話，又道，“云七，你悠著點，九皇叔這會還沒睡，你過去看他也白搭，不如先把十萬罪已詔給我吧。”

“你還有沒有人，老子剛重傷初愈，你就讓我給你寫十萬罪已書？”

“什麼？你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一個字都沒有寫？”

“……”云七默默點頭。

“云七，你真是太不仗義了，虧我還擔心你的安危，丟下盈袖，特特意的跑到唐府給你送藥，你就是這麼待我的？”

“……”

“今天就是最后限期，原想著九皇叔了那麼的重傷，養傷還來不及，哪里有心思管我寫沒寫罪已書，我也就可以順利的蒙混過關了，哪曉得今日一早小蓮子告訴我，九皇叔暫時已無大礙，大約再有一個時辰就能醒來，唉——”

他唏噓一聲，聲音里帶著惋惜之意，又繼續道來，惋惜之意更重，“和你一樣，醒來之后，吃嘛嘛香，更棒。”

云七聽他的語氣，好像恨不能讓夜修再重傷昏迷，也沒惱怒，而是堆上了一臉和善的笑：“你想要十萬罪已詔啊？”

姬遇一聽有門，立停唏噓惋惜之態，笑瞇瞇道：“難道云七你已經寫好了，剛剛故意戲耍我的？”

云七笑道：“你放心，馬上就給你，你先去外面等著吧。”

“我就想在這里等。”

這里有后門，姬遇生怕從后門跑了，他雖然琴棋書畫樣樣通，卻獨獨害怕寫什麼罪已書，因為九皇叔最是個挑刺之人，寫的再好也能出十個過錯來，所以他才會找云七代為書寫。

云七答應他，這是他的本事，九皇叔心知肚明，他是個凡事只看結果的人，只要他能拿出來，他就不會說什麼，只要是云七寫的，依九皇叔對云七的喜，看費心費力寫了十萬字，哪怕寫得不像個樣子，他也斷不忍挑錯。

“我藏在之，你一個大男人難道想窺？你放心，十萬罪已詔，一個字都不會。”

敢窺未來的九皇嬸，他是嫌的活的不耐煩了，想了想，道了一聲，“好吧，我相信云七你說話算話，十萬罪已詔，一個字都不會。”

說完，就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云七環顧一下四周，看了看，屋正好擺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案，案上擺放著玉荷葉筆洗，墨玉寶硯，碧玉筆筒，筆筒著數十枝狼毫筆，旁邊摞著一疊宣紙。

走過去，拿了一張宣紙平鋪在桌上，自己研了墨，狼毫筆飽蘸墨水，刷刷刷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然后另取了一疊紙混放在一起，將厚厚的一打放信封里用火漆封好，走出門外，笑瞇瞇的遞給了姬遇。

姬遇立刻眉開眼笑：“云七，你做事真是太細致了，還用火漆封起來，搞的跟什麼信件一樣。”

說完，著兩手接了過去，到底不放心，正想打開看看，就聽到子一聲喝：“姬遇你個王八蛋，給姑我滾出來！”

姬遇拿住信封的手一抖，嚇得趕將信封揣懷中，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同云七打，一溜煙人就沒了。

云七心中頗覺得奇怪，姬遇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在夜修的面前也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欠打的樣子，何以如此害怕夜晴空。

只要夜晴空出現的地方，就很難見到他的影。

正想著，一碧的夜晴空像只突然飛出來的青雀，一下子扎到了的面前，紅著一對腫泡泡的眼睛看著：“云七，姬遇那個王八蛋呢？”

云七瞧一副剛剛哭過的樣子，暗忖一定是姬遇得罪了，手朝著姬遇離開的方向指了指，夜晴空足尖一點，就騰空而起，忽然，的子在半空中一僵，人又落了下來，蹲在地上，將頭埋進膝蓋里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控訴：“姬遇……你混蛋……嗚嗚……你為什麼總是躲著我，姑我……我到底哪里比那個……盈袖差了……嗚嗚………”

云七聽這般凄涼哭訴，頓時呆了一呆，傻子也能聽出來，這小姑娘是對姬遇上了心，患了單相思了。

可是姬遇夜修九皇叔，那夜晴空就應該是他的九皇姑，他們兩個怎麼可能？

看到哭的這樣悲傷，云七起了惻之心，這夜晴空雖然囂張無禮，怎麼說也是夜修的妹妹，應該表示一下安，走上前，手剛要拍上的肩，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頭差點就撞到了云七的鼻子上，幸好云七閃的快。

睜著一雙含著眼淚，紅通通的眼睛，像看仇人似的瞪著云七，手指著道：“除了我大哥，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

云七角。

“一個個都是些見忘義的混蛋！”

“……”

“還有你，云七，你就是混蛋中的極品混蛋。”

“……”

云七角的更甚，想著不與傻瓜論短長，抬腳就要走，卻被夜晴空一把扯住了袖子。

抄起的袖子就開始鼻涕，一邊，一邊繼續哽咽哭訴。

“想我大哥，多麼……嗚嗚……出類拔萃……蓋世無雙的一個人，十二歲時就已突破……突破地玄之境，當年陳門關一戰，哥哥率領……天縱黑騎軍出征，以一萬兵力……破……紫竹國十萬兵馬，黑騎軍的鐵騎勢如破竹，踏平了整個……紫竹國，從此后，天下只有七國，再無紫竹，而天縱為七國最強，大哥凱旋而歸，父皇封他為太子，他卻本不將太子之位放在眼里。”

越說越恨，恨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齒了，說話也變得越來越順溜。

狠狠的將云七的袖子一拋，又道：“云七，你，你知道嗎，這世間有多子想為大哥的人？告訴你，多的如這天上的星星，數也數不清，可大哥偏偏一個也看不上，就連花容那樣的絕他也不會多看上一眼，他就看上你了。”

“……”

“昏迷之中，他口口聲聲著你的名字，我實在害怕有一天，他執意要與你在一起，你應該知曉，你和我大哥本就不容于這天地間，到時侯人人都會嘲笑令世人敬畏的魔尊夜修竟然是個……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