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看著艾嬸幫忙的時候,還想山里人含蓄保守,在灶火前一汗,袖子都不卷一下。林嬸都這個年紀了,也太注意了點吧,兒都沒那麼講究。
飯菜弄好要走的時候,白越特意端了水過去,讓艾嬸和艾金枝洗個臉洗個手。
正常人洗手,都要稍微卷一點袖子的,艾金枝也是如此。但是艾嬸卻一點都不卷,哪怕是袖子弄了一點點,也不卷。
白越突然在艾嬸尸邊蹲下。
“你要知道艾嬸是為什麼死的,對不對?”
白越無所畏懼,艾山心里卻突然有點七上八下,但還是點頭,梗著脖子道:“那是自然。我婆娘無緣無故死了,當然要查清楚。”
“好,那我們就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越道:“我是仵作,我懷疑艾嬸的死另有原因,我要驗尸。”
艾山蹲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扎了一下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要我婆娘的尸?”艾山沖了過去,但是被徐飛揚攔住了。
“那不行,絕對不行。”艾山的兒媳婦也喊了起來:“大家聽聽啊,這人都被死了,竟然連尸都不放過,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有些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穆林鎮,更不知道仵作驗尸之類,只知道死者為大,聽說白越要艾嬸的尸,一個個都覺得不行。
“那不行,真的不行。”
“怎麼能死者,死者為大啊。”
“人死了也不安穩麼?”
“白家這兒……”
各種聲音嘈雜,都是支持艾山的,艾山臉上有些得意,他想著,就算白越現在確實和以往不一樣,不是個孤,也帶了有權有勢的人,但還能和全村為敵嗎?
強權鎮,就算是白家的墳能遷走,也是要被脊梁骨的。
白越敢讓自己爹媽為村子里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嗎?
白越不敢,那樣的話,就是不孝。
就在艾山打算再迫幾句,然后說個好話給白越遞個臺階,好說出自己的要求的時候,白越毫無預兆的手拽住了艾嬸的袖子。
然后撕拉一聲。
白越手上的力氣還是大的,夏天的服又薄,就這麼從手腕到手臂,整個袖子都給撕開了。
誰都沒想到白越一句話不說直接就撕服,都嚇了一跳,反倒是有了一瞬間的安靜。
在一瞬間的安靜中,白越大聲道:“你們看艾嬸的胳膊。”
眾人都沒來得及議論,一起向撕開的袖子下面看去。
只見艾嬸的胳膊上傷痕累累,有些是舊傷,有些是新傷,還帶著痕。
這就是艾嬸無論怎麼樣都不愿意把袖子卷起來的原因。
村民都震驚了,一時腦子轉過過來。
“艾山,看你打兒的姿勢,在家是不是常對艾嬸手?”
艾山呆住了。
白越又轉到了另一邊,撕開了艾嬸另一邊的袖子,果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胳膊上如此,旁的地方呢,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艾山上有未散的酒味,面上皮暗沉長了許多痤瘡,那是黃激素過多影響皮脂分泌。眼睛發紅多,那是肝損傷引起的虛火旺盛。手也微微抖,這是一個常年酗酒的人。
而人喝多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最常干的,就是打架斗毆發脾氣。
村民議論紛紛,艾山打婆娘啊,不知道啊,沒見過啊……
“可不是你們都沒見過?”白越冷笑:“你們看,艾嬸臉上一點傷痕都沒有,但是胳膊上都是傷。上我沒有看,但是可以看看,十有八九也是傷痕累累。”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不但打,而且知道這事丟人,所以特意避開了臉,不讓人知道。”
人群里有人道,這平時看起來還和氣一個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白越看著艾山:“艾山,你知道今日嬸子來找我,是做什麼的嗎?其實他不是來幫忙的,是來求我的。”
艾山不信:“有什麼事能求你。難道是找你要錢……這不可能。”
艾山也是想找白越要點錢,村子里人沒有什麼來錢的路子,再辛苦一年到頭也就夠吃穿,可白越看穿著打扮,做派,顯然是有錢的。
京城里來的大,隨隨便便,手指里灑一點出來,都夠他們過上好幾年了。
但要錢也要有個由頭,艾山到現在還沒想到該怎麼要才行。
“艾嬸不是來找我要錢的,是來求我救命的。”
白越一句話說出來,眾人都驚了。
這意思,莫非艾嬸不是自殺,而是殺?
“你胡說什麼?”艾山又慌又怒:“我婆娘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救命?是,我喝多了是會手,那都是很輕的,再說了那是我自己婆娘,打兩下怎麼了?”
白越抓起艾嬸一只手:“這是打兩下?兩下,能打這個樣子?”
艾山吶吶說不出話來。
突然,艾金枝掙扎爬了起來,撲到白越面前。
“不要說了,白姑娘,我求你不要說了。”艾金枝抱著白越的哭著求道:“別說了……”
白越蹲下來,摟了摟艾金枝的肩膀。
“不要,我帶你走。”白越道:“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也就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艾金枝愣住了。
“我知道你害怕。”白越道:“你害怕我現在著你爹,等我走了,你爹的怒火都會發泄在你的上,不但不會悔改,而且會變本加厲。”
白越是有無數實地經驗的,這種事見得多了。
剛才查看了艾嬸脖子上的傷口,確實是自縊而亡。就算道德有虧,他們也沒有辦法對艾山做什麼。
打老婆,又沒有直接鬧出人命,府也沒辦法,就算簡禹施,頂多收監關幾天,總不能讓他償命。
關幾天,那幾天艾金枝是輕松了,可等他回來呢?有些人是不會悔改的,只會更加狂躁。更別提艾家還有看起來就不好相的兒子兒媳婦。
艾金枝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艾金枝眼里淚水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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