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什麼？

　江巖不用怎麼回憶就想起那時的景。

　當時他正在跟蹤一個要的項目，項目進行到一半遇到難題，需要打通國的人脈，他想來想去想起了藍蘭，那個八面玲瓏又友甚廣的人，應該會有辦法幫他，便將求助電話打給回了國。

　藍蘭一口答應，但在閑聊時語氣卻有些不對勁，他關切地詢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國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笙笙。

　那個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孩，竟然被陸城遇了整整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不準走出陸公館一步，也不許任何人見，做什麼都要他允許，他不允許就什麼都不能做，一點人自由都沒有！

　這還是他認識的笙笙嗎？

　還是那個不任何人拘束，風一般瀟灑肆意的笙笙嗎？

　他本無法想象南風已經變什麼模樣，當即將手上的項目丟給手下人理，定了最快的機票回國，一下飛機，直奔陸氏。（163）

　在陸氏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句話，他就是質問：“你把笙笙囚了？陸城遇，你憑什麼這麼做？誰給你的權利？！”

　男人還是一貫清冷溫漠，穿著白襯衫黑西裝，領帶束著漂亮的溫莎結，全上下都是整整齊齊，矜貴而優雅：“江公子在國外深造一年，就只學會管別人的家事？”

　“這已經不是你的家事！你這是非法囚！我能告你！”

　陸城遇笑了一下：“江公子以為這里是海城麼？在榕城，我說是家事，它就是家事。”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一個音調都沒有加重，但是這句話從他里說出來，本就是一種威脅！

　江巖一怒：“你！”

　“江公子難得回國一趟，還是回海城看你的父母吧，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百善孝為先，為人子弟，該盡孝的地方還是得盡孝。”陸城遇站了起來，眼神略冷地掃過他，“把時間用在父母上，用在別人的妻子上。”

　江巖攥了拳頭，憤怒化譏誚，冷冷一笑：“中國還有另一句古話也說得好，不知道學識淵博的陸董事長有沒有聽過？”

　“——哀莫大于心死。”

　“你再這樣對笙笙，就等著再過不久替收尸吧！”

　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了，誰都救不了。

　人都有一個極限，他那樣，早晚會承不住，到那時也就只有一死一了百了。

　當時陸城遇在聽到他這句話時，風輕云淡的臉上出現了一裂痕。

　他看著只覺得痛快，更變本加厲地說下去：“笙笙從來都不是可以囚在籠子里的鳥，你折斷的翅膀不讓飛，就是在要的命！”

　“住口！”陸城遇驀然一斥！

　烏黑的眼眸掠過一抹暗，陸城遇聲音冷卻下來：“江公子是在詛咒我太太？”

　“看在江公子和我太太曾是大學同學的份上，我已經很多次沒有跟你計較出言不遜，但我的寬容也僅此而已！如果江公子再手我和我太太的任何事，”說到這里他稍稍停頓，角彎出一抹沉，“相信江公子也知道俞家是怎麼滅亡的，比起俞氏，江氏好像更不堪一擊。”

　江巖哪會聽不出來：“陸城遇，你在威脅我？！”他竟拿江氏威脅他！

　陸城遇掃去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面不虞，聲音無波：“我是在告訴江公子一個道理——別人的家事，你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說完話，陸城遇直接離開會客室，宋琦隨后出現請他離開陸氏。

　他知道陸城遇敢說出來的話就一定做得到，如果他再手南風的事，他真的會把江氏變和俞氏一樣的下場！

　以他那時的能力，本不足夠和陸城遇抗衡，就算也是以卵擊石，所以他除了退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江巖很慚愧，再一嘆氣：“我最后沒辦法，就去找了藍小姐，藍小姐也去了陸公館，不過……”不過也是沒用，那個男人始終不肯放過南風。

　南風聽到這里，一下想起來那是哪天發生的事。

　是那天啊，就是想用碎片和陸城遇同歸于盡那天啊。

　那天江巖先找到陸城遇，后來蘭姐也去了陸公館，還跪在地上求陸城遇放過，但是陸城遇讓人把蘭姐趕了出去，再接著，他拿了一疊哥哥傷痕累累的照片到面前，刺激，威脅……

　南風的左手無意識地著右手掌心的兩道疤痕，明明已經過去三年，但是那時的每一個細節，卻都記得清清楚楚。

　被囚那段時間，陸城遇無數次拿哥哥威脅，要求吃飯，要求養，要求把孩子生下來，要求好好活下去……那時候哥哥是他最好的籌碼，也一再為了哥哥妥協，可是換個角度想，那時如果不是有陸城遇一直拿哥吊著，或許……或許本撐不到現在。

　所以，陸城遇是故意的？

　因為江巖說了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他怕真的心死，所以一再刺激的求生？

　是這樣嗎……？

　當時他沒有別的選擇，必須把錮起來才能保證的安全，但又怕不了撐不住，所以想方設法，哪怕是讓恨他，只要這恨能支撐的求生，他也愿意，所以才有那些威脅，那些恐嚇，那些令人發指的無……

　是這樣嗎……？

　南風怔然地坐著，江巖后來還說了什麼話都沒有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麗莎輕推了推的肩膀，輕聲喊：“thia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南風恍然回神，天邊日落西山，江巖和阮不知什麼時候也帶著他們兒子離開，原本熱鬧的游樂園空了不。

　“……”南風站了起來，喃喃道，“麗莎，你帶綿綿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再走走……”

　“可是thia小姐……”麗莎覺得不妥，但是南風已經自顧自走遠。

　南風走出游樂園，走在大街上，日落后的莫斯科街頭巷尾都著一低落的孤寂，走在其中，和各各樣的人肩而過，卻好像融不進這個世界，那種覺像極了三年前被囚閣樓里的每一個夜晚。

　那一個個月明星稀的黑夜里，蜷著躺在床上，夢中覺像是只有一個人，又像不是一個人。

　彼時以為是肚子里的孩子在陪著，其實不是，陪的，另有其人。

　夜后，酒吧開始營業，南風恍恍惚惚地走進去，是第一個客人，坐在吧臺前，隨便要了一杯不知道是什麼分的尾酒，像喝白開水似的一口一口往嚨里灌。

　陸城遇，陸城遇啊，就說沒什麼是他想不到的，那個男人那麼會算，早就在三年前就為三年后布好了局吧，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前赴后繼地替他說話？

　陸老夫人說，他和他母親三年不曾見過面，是因為他母親強行了的羊水……

　邁克爾說，他一度對他們瞞過的真實份，當年拿當餌的主意他并不知……

　夏桑榆說，被囚閣樓那七個月，他每天晚上都去陪，痛了多久他就痛了多久……

　宋琦說，用太深的人一直都是他，他不怕死，怕的是他死了，誰為留最后一條退路……

　江巖說，當年他只說了一句‘哀莫大于心死’，他就發怒生氣……

　江巖說、宋琦說、誰誰誰說……一個兩個三個，都趕著到面前，張開閉口的‘陸城遇’，閉上眼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聽，腦海里卻浮現出那個男人掌心兩道深深的疤痕，代表他曾和痛得一樣……

　‘很多事眼見不一定為實’……

　‘只要你在這里，他哪怕病得再重也不敢走’……

　一句句話，如蛆跗骨，如影隨形，哪那都是他，逃不開，避不掉。

　南風抓起酒杯狠狠灌下，冰鎮過的酒口，一路寒到心底。

　陸城遇！

　你以為做這些事我就會容就會不恨你？

　你以為你做這些事就能抵消對我的傷害我就能原諒你？

　做夢！

　不可能！

　才不會！

　角勾起嘲諷的笑，可對面的玻璃映出來的模樣，嘲諷怎麼那麼像自嘲？

　真的不容嗎？真的毫無覺嗎？不是的吧……

　腔中部偏左下方，橫膈之上，兩肺之間而偏左的那個位置，到底是沒出息地疼了。

　……陸城遇，要不然你教教我，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對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