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剛坐下，宋幺就先開了口。

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要笑不笑的開口了：“我還以為徐嫂子家賣了，這吃上肯定不愁了。原來就吃這些？哎，我之前還說，招銀到了你們家，可真是福了，現在看嘛……”

后面的話也不說，張司九就仿佛已經聽見了那“嘖嘖嘖”的聲音。

其他人面上表有贊同的，但也有尷尬的。

徐氏的臉一下就不好了。看著宋幺，哪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不咸不淡的懟回去：“我們賣是為了掙錢糊口，又不是為了自己吃。我家窮，誰不知道？宋幺你這麼說，看來你家肯定吃得好。”

張司九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我二嬸還是我二嬸，戰斗力真是高啊！

宋幺臉變幻好幾遍，才住了尷尬，接了一句：“我家也沒錢。不過要是招銀去了我家，剛來的時候，怎麼也要弄幾頓好吃的。”

招銀先不好意思了，張口就要辯解。

不過張司九和徐氏十分默契的一起出手，一左一右的把招銀給按住了。

徐氏笑呵呵的：“那行，明兒我讓九娘陪著招銀去你家吃。我窮，虧待孩子了。還是你心善。”

張司九立刻跟上，誠懇的朝著宋幺道謝：“宋嫂子，謝謝！之前真是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家比我家窮，吃不起呢。原來你這麼大方啊。”

宋幺這下繃不住了，“上我家去干啥？招銀娘又沒把招銀托付給我！”

張司九頓時一臉失：不給吃啊。

其他幾個人，也是怪尷尬——替宋幺尷尬。

以及為自己要干坐在這里，聽這些而尷尬。

徐氏不咸不淡的：“原來你知道跟你沒啥關系啊。”

宋幺這下憋不住了，一下站起來：“跟我是沒啥關系，可你這麼狠心，把人當牲口使喚，我都看不過去了！招銀娘這才死了幾天？你就這麼作踐兒，也不怕來找你！”

一聽這個話，張司九一下就明白這些個婆婆大媽是干啥來了。

看來，那麼多的被褥，效果有點大。

徐氏還沒明白是說啥，這會兒直接一頭霧水：“怎麼就狠心了？”

這會兒和徐氏較好的方嫂子拉住了徐氏，低聲音：“哪有一下子洗那麼多鋪蓋的？招銀就是能干，也不能一天轉得跟個驢一樣啊。你看早上打豬草，去縣城幫你做生意，回來又干這麼多活——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徐氏這才明白了們跑過來到底是為啥。

方嫂子這樣的，是來勸注意影響的，別落了壞名聲。

宋幺那樣的，就是來說風涼話，指責的。

徐氏被氣笑了。

張司九也被搞得有點無語：你們咋的不說我也是這麼干的？

可誰也沒想到，最先坐不住的是楊氏。

楊氏本來還在管小松小柏吃飯，這會兒聽見這話坐不住了，站起過來，臉上有點不痛快：“你們這是啥話？誰家孩子在家不干活？招銀是來我們家了，可我們家難道就把當牲口使喚了？”

“你們說招銀，那還有我們家九娘呢。難道九娘沒跟著一起干活？怎麼就了刻薄人了？”楊氏瞪了一眼宋幺：“聽那背后說閑話的，我家小山媳婦，誰不夸一聲好？”

楊氏又有些不滿意的瞪了徐氏一眼：“我就跟你說別管別管，這不就是惹了一腥臊！”

徐氏有點尷尬，但心里卻痛快著呢——還有啥比自己婆婆給自己撐腰讓人高興？

而此時，招銀已經頭低得不行了。

張司九甚至懷疑下一秒，招銀就能一頭扎進地里去。

不過，招銀這會兒的心思都不用猜。

張司九嘆一口氣，干脆直接拉了招銀出來：“招銀，你來說說今天咱們干啥了。你再說說，你從前在家都干些什麼活。”

宋幺一聽這話，就很熱地把招銀一把拽了過去，“對對對，招銀你來說說！你放心，嫂子給你做主！保管讓人欺負不了你！”

看這一幕，宋幺那絕對是個熱心腸的。

可惜，招銀第一個就很不適應的回了手，不太高興地看一眼宋幺：“宋嫂子，我不用。我又沒被欺負！”

然后，招銀就把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都干了些什麼事兒全都說了，包括今天回來之后，張司九就給分了錢，讓自己收著了的事。

就連洗被褥是因為虱子的事也說了。

還有中午吃的是夾饃這個事兒也說了。

反正，聽得大家的表是一變再變，最后就變了恍恍惚惚：啥？不僅吃上夾饃，上午那忙了一通，還掙錢了？洗被褥是九娘跟著一起干的？是因為長了虼蚤？

聽到這會兒，其實張小山也有點兒震驚，捧著碗呆在那兒：啥？我婆娘居然中午吃沒給我留？這……這……

張小山第一次對自己的婚姻產生了懷疑。

說完了在張家的事，招銀又說了在自家家的活兒：“早上天不見亮就起來，掃地，做飯，喂豬，然后出去割豬草，回來吃飯洗碗，再去洗裳，掃豬圈，喂鴨子。然后再去向婆家干點活。回來又喂豬，煮飯，還要伺候我娘，我弟。我有時候還讓我洗從舅爺家帶回來的裳。晚上就舂米。不我家的，還有舅爺家的。除了這些，砍豬草，地里種菜扯草，都是我的活。農忙還要下地——”

說到這里，其實招銀也沒覺得有啥，畢竟都習慣了。只是最后，才有點兒委屈：“可我娘和我都嫌我吃得多，不準我添飯。每天晚上都。”

這一頓下來，那些個人們，全部都沉默了，好幾個還紅了眼眶。

嗯，紅了眼眶的人里，就有徐氏。

宋幺當然沒紅眼眶，而且還很尷尬。

跟有同樣的，居然只有張司九——張司九當然不可能紅眼眶，因為這些都過去了。而且，比起紅眼眶，更擅長是攥拳頭：這種日子，絕對屬于是待兒了！

因為哭不出來，甚至覺得沒必要再哭的張司九，看著周圍一圈紅眼眶，多也有點尷尬。

和宋幺對視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各自轉開：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