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氣兒啊，要是了，沾點兒火就能炸……」

「哎喲，大媽，那得能保持化石油氣的濃度才行。您也不看看咱自己搭這小房，四風，即使就這麼開著氣兒，只要不去灶眼上湊。您就拿個火把進來著，也炸不了。那早散了啊，還炸？除了浪費錢，沒別的虧吃……」

沒錯啊，這道理……似乎是這麼回事啊。

寧衛民這幾句答對一說，別說邊大媽卡殼了。

其他的鄰居們也都面面相覷，自顧自琢磨上了。

寧衛民淡然一笑，又繼續給大家演示好。

「瞧我做壺水吧。看看，看看，這做飯多省心啊，兩個灶眼兒呢。什麼時候想用，什麼時候點火就得。不是我吹啊，有了這東西，今後我們家做飯速度，那絕對是咱全院兒第一。您幾位忙和一小時，不如我半小時的效率。」

這下羅師傅先被打了，他家有了孩子，每天熱就夠嗆。

再加上做飯，羅嬸兒和苗玉娟倆人都不夠忙和的。

「不用封火？」

「不用。」

「那熏不死人哪？」

「羅師傅，瞧您這話說的，那煤氣都跟罐兒里呢。不放出來，熏不死人。再說了，熏人和著火一個道理，也需要濃度啊。您要還不放心，沒關係。您聞著沒有？這東西有味兒啊，真氣兒，您慫慫鼻子不就知道了？」

這下米嬸兒也來了興緻。

「這引火也不用炭煤？」

「不用。甭說是炭煤，什麼煤都省了。就火柴就行，人家外國都用這個。我這麼跟您說吧，還別說咱老百姓，以後飯館子的煤火灶頭全得被這東西取代。您看見沒有，這灶臺還可以自己調大調小呢。那什麼火候就都能咱自己掌握嘍……」

「喲，天底下還有這麼新鮮的玩意啊？我可真開了眼了。」

「嗨，這哪兒的話啊。這東西不早就有了，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您就是得多嘗試新事，才能有個對比不是？各位要都不放心，容我試試些日子。好，您幾位趕辦。不好，您各位就把我當個反面典型的了唄……」

好，這話一說，鄰居們都笑。

唯獨邊大媽的臉兒徹底掛不住了。

老太太嘆口氣，回自己個兒屋兒了。

而寧衛民完全不知，還在當眾嘚瑟呢。

「看著啊，水開了，多快？我這一擰，就關了。」

羅師傅和米嬸兒也沒注意到邊大媽的落寞，一個勁好。

「哎，真不錯……」

「衛民……那我也點個火兒試試不……」

邊大媽坐在心裏這個堵啊，忍不住捫心自問。

「難道……我錯了？」

毫無疑問，相較傳統的煤爐子，使用熱值高、又方便的化氣罐來做飯，好是顯而易見的。

既沒有煤灰四溢、煙霧瀰漫的骯髒，也不會在炒菜時為火力不旺發愁。

更不用人們一下班，就因為著急生火做飯趕時間往家跑。

最關鍵的是價格還便宜。

當時一罐十五公斤鋼瓶的氣，由於國家實行補，購買價格只有兩塊七錢，基本夠一戶人家一月使用。

相反，燒蜂窩煤的用戶，四口之家每月燃料費卻要三塊左右，如果要燒煤球，那就耗費更高，至得四塊。

不用說，這個年頭的人過日子可都是打細算，人們又早習慣了限價限購政策。

這最後這兩條的份量到底有多麼重，誰心裏都有自己的掂量。

因此，過了幾天，見寧衛民用的好，羅家和米家都毅然決然下定了決心。

便都求著邊大媽給批了條子，

填好了購灶通知單。

然後帶著戶口本、糧本兒、副食本兒和戶主圖章去燃氣站辦手續。

了四項設備，二十三塊五的費用，裝好了全套的灶。

而一旦用上，每家人也真的離不開了，甚至還各自跟認識的人大肆宣揚化石油氣好用，都慶幸聽了寧衛民的勸告。

可事到這兒還沒結束，有個況說起來有意思。

因為見到鄰居們的喜笑開，化石油氣的使用好都是看得見得著的，邊大媽很快也被「策反」了。

老太太當然不願意自己個兒一人被拉下，也就比大夥兒晚了四五天，就把燃氣灶和氣罐給弄家來了。

裝上還不算，偏偏就是這位曾經對化石油氣嚴防死守的老太太。

因為疏忽大意，竟然很快在安全上出了一檔子難以啟齒的事故。

那一天的中午，家裏沒人，退休的邊大爺又拿起自己的釣魚竿奔筒子河去了。

邊大媽從居委會回來呢，因為著急喝茶就自己去了小廚房燒水。

有個況得代明白了，那就是出於對化石油氣本能的害怕，自打這東西弄回來，一直都是家裏其他人幫著邊大媽點火的。

可這次就沒轍了，老太太無奈之下，也只能自己手。

首先打開燃氣，然後才把火柴湊到灶眼去劃。

尤其因為眼神不好，是躬彎腰湊過去瞅的，而且老半天才引燃火柴。

所以當火柴剛一引燃靠近灶眼兒時，「砰」的一聲響，就把老太太給嚇了一跳。

當時臉上只覺得火辣辣地疼。

那不用說，老太太登時魂飛魄散啊。

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出於本能的恐懼，就立刻關掉燃氣灶。

等到隨後去胡擼臉的時候，壞了醋了！

因為發現自己臉上直掉渣兒。

再回屋對著鏡子一照可好，頭髮焦了，眉都燎沒了，實在是夠瞧的了。

那不用說，等到邊大爺釣魚回到家中，看見老伴兒這副樣子，肯定當場就是大驚失。

然後一弄清怎麼回事，老爺子顧不上安，先就不幹了。

「這麼危險啊！那可不啊！我看以後費事費事點兒把，明兒，我還是把這氣罐給你換回煤爐子的好。」

可這會兒說起來也是絕了，反倒是邊大媽自己不幹了。

一著急，老太太就把心裏話全給禿嚕了。

「不行啊！煤爐子臟不說，做飯又慢，整天還煙熏火燎的。要說還是化石油氣好。所以這事你就別管了，全怪我自己不會用，以後我多學著點就是了……」

就這一席話，竟把老伴兒給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