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金局代表團的德國之行大獲功。在喬爾公司的安排下,代表團先後與十幾家冶金裝備製造商進行了洽談,初步確定了合作製造南江鋼鐵廠1780毫米熱軋機生產線的意向。後續的工作將由冶金設計院、南江省冶金廳、南江鋼鐵廠、國家裝備進出口總公司以及幾家準備承接國製造任務的重型機械企業接手,他們會在生產線設計、分包、安裝、貨款支付等方面進行更詳細的通,需要簽署和換的文件都是以噸來計算的,這就不是冶金局這種行業協調機構能夠代勞的了。
在德國盤桓了近一個月時間之後,代表團一行勝利歸國。冶金局安排了一輛大車前往機場迎接。出發的時候,每個人都帶著一個大箱子,裡面裝著服、文件等,而當他們回來時,每個人的箱子都從一個變了兩個甚至更多,增加出來的那部分,自然就是在國外採購所得了。
回到冶金局之後的彙報會、慶功會等等,自不必細說。等到最初的喧囂過後,大家的目都盯上了那個在一夜之間由醜小鴨變黑天鵝的馮嘯辰:
「小馮,不錯啊,聽說你在德國找到了海外關係!」
「小馮,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嘖嘖嘖,真是好運氣!」
「小馮,聽說你馬上要去德國留學了,到時候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大哥哦……」
「小馮,聽說你要去德國繼承產……」
馮嘯辰對於這些問候都是笑臉相迎,唯獨聽到最後這句,饒是他修養再好,也忍不住要抗議了:「我說老王,不帶你這樣咒我的好不好!」
「哎呀!失言了,失言了,該死,我真是太該死了……」
說錯了話的王偉龍趕打自己的臉。前些天國的報紙上登了一個模範的事跡,說他拒絕去國外繼承產,立志留在草原上當民辦教師。王偉龍腦子裡都是這個故事,一張就說出來了,卻忘了馮嘯辰的還活得好好的,說產實在是大不敬之語。
聊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倆正呆在王偉龍的房間里喝茶。與王偉龍同屋的同事已經請假提前回家過年去了,他們的談沒有其他人打擾。馮嘯辰笑著打斷了王偉龍的自責,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王偉龍面前,說道:「老王,出國之前,麻煩你加了那麼多天班給我畫圖紙,這些是你的酬勞,可別嫌。」
「小馮,你這是什麼意思!」王偉龍臉驟變,厲聲地斥道,「老哥當年就是畫圖出的,幫你畫幾張圖,還說什麼酬勞,這不是寒蹭你老哥嗎?」
馮嘯辰當然知道王偉龍這話是半真半假。請王偉龍畫圖的時候,他就明確告訴了王偉龍,說這是他搞的幾項發明,此次出國想找找人看能不能賣個價錢。這種事在領導面前不能說,但在私底下,大家都是認可的。馮嘯辰最早認識王偉龍,也是因為王偉龍在利用業務時間干私活,誰也不比誰清高多。
馮嘯辰是要做大事的,手邊不能沒有一些幫忙跑打雜的人,王偉龍就是馮嘯辰相中的一個助手。此君技功底不錯,為人誠實卻又不迂腐,家裡有幾個孩子,正是缺錢的時候,只要馮嘯辰能夠給他以足夠的利益,不愁他不為自己賣力。
至於說把這樣的事給王偉龍是否會帶來一些患,馮嘯辰也是深思考過的。其實,他需要冒的風險也就在這幾年而已,等到政策進一步放開,就算領導知道他曾經在國外賣過專利,也不會進行追究,反而會誇獎他創匯有。
當然,這幾項專利在國外賣了一個什麼價錢,馮嘯辰是不會向王偉龍說的。以當時國人的眼界,估計也就覺得這些技能值個三千五千的。你說一張圖紙賣了幾十萬,人家第一反應不是羨慕或者嫉妒,而是懷疑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王哥,我不是早就跟你說好了嗎?這幾項技如果能賣出去,咱們就一起分錢。如果賣不出去,就權當你白幫我累了。這趟在德國,正好上我嬸子是搞專利的,我托把技賣出去了,賺了點小錢。這部分就是給你的,你如果不拿,可就是看不起我小馮了。」馮嘯辰故作嚴肅地說道。
這種推推搡搡的人往來,不過就是那麼幾個套路。王偉龍在完了盛怒、婉拒、靦腆等幾個必要步驟之後,最後終於以卻之不恭的名義接過了信封。從信封里掏出那疊鈔票之後,王偉龍真的震驚了,這是足足500塊錢,而且是國有錢都換不到的外匯兌換券。外匯兌換券能夠在外匯商店裡買到一些市場上看不到的舶來品,頗一些有錢人的青睞,如果拿去換給他們,能夠換到的錢可不止是票面上的金額。
「這這這……小馮,這麼多,我真的不能收。」王偉龍的表現比剛才更為慌了,這一回不是假的。
馮嘯辰用手把王偉龍遞過來的錢又按了回去,說道:「老王,這是你應得的。實不相瞞,我自己拿的比這個更多呢。」
「那是你自己賺的。技是你發明的,我也就是幫著畫了個圖而已。畫這種圖,在我們廠子里,隨便抓個技員都能幹的,臨了給個10塊錢的加班費,他都能樂死了。」王偉龍說道。
馮嘯辰笑道:「王哥,你這樣說可就是自貶了。你是堂堂副級幹部,能和個隨隨便便的技員相比嗎?說真的,出國之後,我才覺到,咱們國是太不重視知識和人才了,像王哥這樣的才華,如果放在國外,月薪5000馬克都算是低的。」
「可咱們是在國啊。」王偉龍警惕地看了馮嘯辰一眼,心道,這小子不會是在國外被策反了吧,這話怎麼聽著像是要拉我下水啊。他用手著那疊鈔票,想塞還給馮嘯辰,又有些不舍,想半推半就地收下,又擔心後面會不會有什麼更深的陷阱。
「王哥,其實我來找你,還有其他的事。」馮嘯辰岔開了話題,接著又向那疊錢努了努,說道:「你先把錢收起來,我有正事跟你聊,萬一有人進來看到,就不合適了。」
王偉龍想了想,拉開屜,把錢放了進去,然後說道:「小馮,咱倆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不過,我可要先說清楚了,違反原則和法律的事,咱可別干,犯不著……」
「呃……」馮嘯辰反應了好一會,才悟出了王偉龍的意思,合著這位老兄以為我變節賣國了……。話又說回來,在當年那個政治環境下,他一從國外回來就給一個副級幹部塞錢,還說什麼國外待遇更好的話,也的確會讓人誤解。
「老王,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馮嘯辰委屈地說道,「我小馮雖然年輕,可好歹也是黨教育多年,我爺爺是國工程師,當年放棄了國外的優越生活條件毅然回國參加建設的,我怎麼可能會幹出賣國的事呢?」
「呃呃,我沒這個意思啊。」王偉龍有些窘。剛收了人家的錢,轉頭就懷疑人家是特務,這好像是有點不近人了。他掩飾著說道:「小馮,看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說,現在社會上有些不正之風,咱們都是國家幹部,可不要沾染上這些,我沒說賣國什麼的……,對了,你剛才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馮嘯辰好一會才把思路調整回來。不過,王偉龍剛才的這個反應,倒是給他提了一個醒,在當前的環境下,他做事是要多加幾分小心的,別讓「有關部門」盯上了。那時候中國剛剛開始和世界接,許多人腦子裡還綳著鬥爭這弦,即使是中央提出的引進外資之類的政策,在學界也有許多爭論,其中不乏從政治層面上綱上線的。就連他剛剛認的這個海外關係,在領導眼裡又焉知不是什麼不穩定因素呢?
「我是一個國華僑,當年我爺爺回國參加建設的時候,因為我小叔叔太小,留在德國沒有一同回來。後來又因為咱們都知道的原因,就回不來了。的人雖然回不來,但心裡卻是一直都惦記著祖國建設的。這一次找到我,表示想回國搞一些投資,在國開一家工廠,專門生產有一定技含量的工業基礎件,支援國家建設。」馮嘯辰用儘可能規範的語言向王偉龍解釋道。
「這是好事啊!」王偉龍贊道,「老人家的國懷,真是值得我們學習。」
「是啊是啊。」馮嘯辰道,「老人家有這樣的心愿,我這個做孫輩的,當然要幫實現。說想在國投資建廠,資金和設備都可以從德國獲得,但到工人、技人員這些,還是得立足於咱們國吧?而且我的意思是希用這家工廠來培養咱們中國自己的有國際視野的技人才和技工人。我現在正在發愁,怎麼能夠做到呢。」
「這個很簡單啊,在國找一家的企業,和你那邊搞合資就行了。出錢、出設備,咱們出人出廠房,不是很簡單嗎?」王偉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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