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見到姚悅的時候，兩個生肚圓的幾乎坐不起來。

呂芝無比滿足的拍著肚子，像是一隻長狗似的半躺在實驗室的院子裏，在燈下迷著眼，說：「你們的伙食太好了，說一斤面，就一斤面，不像我們學校的廚師，一斤糧票就兩個小饅頭。」

如同喝醉了似的，用手比劃了一下饅頭的大小。

楊銳忍不住一笑：「兩拳大的饅頭，不能算小了。」

「沒油水，哪裏夠吃……」呂芝這時候才看清逐漸走近的楊銳的模樣，不知不覺的臉紅了，話到邊，也不說了。

如同男生見到會變的吶吶不敢言，生見到帥哥，亦是同樣的張寡言。

當然，得帥到一定程度，才能開啟此環。

像楊銳這樣天生長的帥，後天鍛煉好材，又頗有氣質的，站出來就有震懾全場的作用。

呂芝再是傻的格，終究是個大學生，又是飄揚著文學懷的80年代大學生，現在沒有西子捧心，已經是很注意儀態的結果了。

楊銳微微一笑，又向姚悅打了個招呼，掏出鑰匙，去開實驗室的門。

姚悅看到想站起來，嘗試了兩下都沒功，頹然放棄，赧然的在後面說：「廚師人太好了，特意送了我們兩碗麵湯，說原湯化原食，就是份量太多，又捨不得浪費。」

「吃的好就行。一會兒，你們看了實驗室，可以住生宿舍，那邊還有空床位。晚上走山路不安全。」楊銳推開實驗室大門，喊了一聲「老魏」，又道：「裏面還有兩道門，有更室換白大褂，沒人用的你們都能穿。中間是除塵系統，站一會門才會開，我先進去。」

「好的。你先進去，我們隨後就來。」姚悅亦是稍稍有點慌。

呂芝等楊銳走遠，了姚悅的臉，做兇神惡煞狀，道：「小妮子，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什麼？」姚悅明知故問。

「這個。」呂芝用手指圍著自己的臉畫圈，低聲音道：「比電影里的明星長的都好，我說，你們好了沒？到哪一步了？」

「胡說什麼呀，我不聽你說了。」姚悅甩著腦袋，似乎想要將聲音驅逐出去。

呂芝咯吱了兩下，同時笑道：「不說什麼？怪不得你千里迢迢的要到鄉鎮中學來做實驗，又是楊銳長，楊銳短的，原來是這麼一個楊銳。」

姚悅嚴肅道：「我真是為了寫論文。」

呂芝同樣嚴肅：「我信。你一定是為了陪楊銳寫論文，才來的，是吧？」

「再這樣，我真不和你說話了。」姚悅嘟嘟，做出生氣的模樣。

「不說就不說了。」呂芝又笑了兩聲，再次放低聲音，又道：「咱們是好姐妹，我得警告你一句，做實驗就做實驗，別太拚命，鄉鎮中學沒前途的，你得為自己以後打算。」

「又胡說什麼，我不就是為了以後打算才做實驗的。人家能發表論文到國外，答應給我第二作者署名，能署名，為什麼不做。」

「我可不是胡說。論文不論文的，以後再說。鄉鎮中學能建起什麼實驗室，你小心被人家騙了。要我說，玩兩天就行了，他要是真想做實驗，到學校來做。」呂芝將姚悅拉了起來，幫拍打了兩下子，聲音小小的勸說。

姚悅默不作聲，說到底，呂芝也是為了好，鄉鎮中學的實驗室，不管在哪個時代，不靠譜的程度都與指貓能看家護院一樣——這種事有時候會正好發生，可大多數時候，它都理所應當的不發揮作用。

在全國一盤棋的計劃經濟下，北*京永遠獲得最好的條件，其他地方，只能在某些方面得到等同於北*京的待遇。上*海的工業基礎最強，它自己生產出好東西的時候，通常能給自己留一份，由於直轄市的自主權較大，條件倒也不錯。其他城市據它們的行政等級就等而下之了。省會集中全省最好的資源，副省級城市分潤部分資源，強勢地區得到殘渣，並主要讓給地區所在地。至於縣城和鄉鎮，在80年代都是瀕於破產的狀態，除了用政府信用到打白條和開罰款以外，基本沒有什麼資源可言，別說是建實驗室了，修路都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行。

如果不是西捷製藥廠的消息傳播甚廣，呂芝估計都不會讓姚悅來西堡鎮。

姚悅悄然握拳，希西堡中學的實驗室能如楊銳所言，或者，至有楊銳所言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水平。

只要有個差不多的基礎，做一些普通的實驗，應該還是可以的。

姚悅回憶著楊銳寫的幾篇論文，對此並不是特別肯定。

畢竟，楊銳寫的論文，都是捷利康尚未資助以前的，那時候的條件，可不允許他用太好的設備。

不過，這幾篇論文也給了姚悅些許信心。既然楊銳以前能寫出類似的文章，以後說不定也可以。

有意無意間，姚悅將西堡中學的實驗室的水平，放在了很低的程度。

畢竟是一個鄉鎮中學，在牌子掛的越大越有錢的時代，鄉鎮中學的撥款，確實很難給予人信心。

姚悅和呂芝等了一會，穿過鐵門，就見側面開了一個更室，上面掛著換間的名字。牆上掛著多個白大褂，兩人掉外，找了合的白大褂換上，沒有多扭。

在沒有攝像頭、針孔攝像機以及網絡的年代，更間里還是有最基本的信任的。

呂芝順手扯了扯白大褂，覺得材料還算不錯，走兩步，又發現有口罩放在盒子裏。

仔細看了一會，才拿出兩個，遞給姚悅一個，小聲道：「新的。」

姚悅小心道：「就這麼用了，不太好吧。」

呂芝大咧咧的道：「管他呢，興許本地產口罩呢。」

看穿戴整齊了，推開裏面的門，就覺得一陣涼風吹過。

「進來了？在中間再站一會。」楊銳的聲音隔著一道玻璃門傳來。

呂芝被吹的頭髮飛，隔著玻璃門也看不清裏面的場景，無聊的評價道：「一個實驗室弄三道門？浪費不浪費。」

除塵設備運行了兩分鐘自停止，玻璃門打開，呂芝一馬當先走了出去，然後就站著不了。

近百平米的實驗室，中間是兩臺實驗桌，四周是儀臺，各種變和銷板就在牆上，弄的七八糟。

要是論整齊，這個實驗室肯定要得不及格。

可是看儀，呂芝就說不出話了。

目所見，認識的儀不到三，怎麼說？

楊銳的聲音從實驗桌的一頭傳來，有點沙啞的說：「你們先看看儀，有不會用的就記下來，我找說明書給你們。對了，英語背的怎麼樣了？」

「背了100多個單詞。」姚悅聲音弱，很有淑風。

「一周背了100多個單詞？不錯啊，再接再厲。嗯，儀的說明書用的英語難一些，有些我讓人翻譯了主要部分，有些沒有翻譯，用的時候再詳細解釋。」

「這些都是西堡中學的儀？」

「是。數是我們自己買的，大多數是捷利康送的。覺怎麼樣？」楊銳不說是自己的，免得引來其他麻煩，不過，等他離開的時候，這些儀都是要帶走的。

「好的，比我們在學校里用的好多了。」姚悅依舊是細聲語。

呂芝突然很想鄙視一下自己的室友，剛才吃面的時候，可沒見有多淑。不過，實驗室里的儀，吸引了呂芝太多的注意力，以至於沒有多餘的表去做表達。

河東大學的學生還是有些見識的，呂芝和姚悅都是大二，卻因為各個實驗室缺人，經常前去幫忙，認識了不東西。

其實，就是不認識，看看外表和儀上數量繁多的按鍵，也能對價值有相當的判斷。

實驗室里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便宜的。

就國的科研環境，一隻針管大小的微量可調移管，若是要求嚴格一點，都得從國外進口，價格高達千元。

呂芝相對悉的旋轉蒸發算是一種常用的實驗室設備，河東大學生系就有兩臺，用於快速餾和蒸發溶，價格高達上萬元，但旋轉瓶的容量僅1升，屬於小型旋轉蒸發，呂芝不止一次的聽到做實驗的老師抱怨旋轉蒸發太舊太小。

而在面前，就有一臺中型旋轉蒸發，標註著「10l」的字樣。

10l的中型旋轉蒸發，河東大學亦是有的，就放在學校化學系的實驗室里，是河東省唯一的一臺，據說自比利時進口，售價高達4000多元，貴的離譜，生系每次要用，都得提前預約，填一堆的表格，並忍化學系老師不厭其煩的抱怨。

呂芝最討厭代老師去申請這種儀，用起來更是麻煩，每次都要先檢查，且在對方的監督下使用，用完又得立即清晰關係。

而在西堡中學實驗室，10l的中型旋轉蒸發並未到額外的優待，沒有披紅掛彩，沒有特殊的案臺，更不會有人一堆的表格要填。

即使從位置來看也知道，這不是西堡中學實驗室最珍貴的儀。

呂芝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看似落敗的西堡中學，怎麼能建起這樣一個實驗室。

就是一臺旋轉蒸發，都能把西堡中學買下來吧，何況還有許多都不認識的儀。

某些傢伙，一看就是價格昂貴，要靜心伺候的。

還有進門的除塵設備，現在想來，也不像是簡單的吹風機。

「捷利康給了你們多錢？」呂芝帶著半個傻妞的基因，滿腦子的疑問，抑制不住的問出來。

正在用滴定管的楊銳一個不小心，就滴了兩滴下來，嚇的抹了把汗，暗道「還好沒到最後一滴」。他擺擺手，直到把滴定完，方道：「3萬元。」

楊銳其實還花了2000多元，用來購買一些配件等等。不過，捷利康的3萬元是方公開的數據，他用不著瞞，多花的2000元是自己的事，也用不著說出來。

呂芝當場就是膝蓋一，道：「3萬元，不是要頂30萬人民幣？」

「方牌價不是10倍吧。」楊銳有意混淆。

「外匯比10倍的人民幣有用多了，聽說買電視機，只有200多元就夠了。」呂芝呆看著周圍的儀，頓時覺得它們散發著金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