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芝對打飯的事不樂意,還是泱泱的陪著姚悅去了,路上道:「房間里的懶鬼,隔一個場的路都不肯走,偏要人送,胖死他。」
「人家也許是做什麼重要實驗呢。」姚悅細聲細氣的道。
「做重要實驗還和我們說那麼多話。多放油多放……」學著魏振學的聲音,扁扁道:「窮酸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油和。」
「別說,讓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姚悅拉了呂芝一把。
「本來就是。」呂芝挑剔的道:「窮山惡水出刁民,看那人的樣子,就知道西堡鎮是啥樣了,想想就一肚子的氣,還不多油不多不開門呢,我一會拿在他臉上,對了,他剛才給票了沒?」
姚悅也連忙去看,臉一白,道:「只有一張糧票,還有四錢。」
「沒給票還想吃?」呂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給他一壺熱水,自己燙吃算了。」
姚悅忍不住打了一掌,惱道:「你還笑,現在怎麼辦?回去要票?」
「管他呢,要不然咱們拿著錢回吧,四錢夠車費了。」呂芝笑瞇瞇的,
「看你出息的,搪瓷缸子也給你算了。」
「別,我不用人家使過的。」
「你昨天還用我的飯盒打飯呢。」
呂芝狡辯道:「我拿錯了。」
「上周也是拿錯了?」
「誰讓咱倆的飯盒像呢?」
「我的是紅的,你的是黃-的,怎麼像了?」
「上面都有一個胖娃娃啊,哎呀,你說咱倆以後生孩子,是不是都生一樣的胖娃娃?」
「瘋瘋癲癲的,不和你說了。」姚悅嗔著推開呂芝,又問了一名學生,找到了西堡中學的食堂。
未進院子,就能聞到濃烈的香氣,呂芝皺皺鼻子,訝然道:「好像有味哦。」
「鼻子真靈。」姚悅贊了一句。
呂芝嘿嘿一笑,摟著姚悅的肩膀,道:「你別妒忌我,鼻子不好也能當獵犬的,只要你努力和勇敢。」
姚悅嘆服:「算你厲害,我不和你說話了。」
「不說就不說了,不過,味真的好濃,喂,咱們也沒吃飯,乾脆在這裏吃好了?」呂芝的口水在大量分泌。大學生在校都是有補的,通常由主糧糧票和現金構,可以說是自上大學開始,這些學生就端上國家飯碗了,但是,學生補通常沒有或者很票,學生食堂往往只會做一兩種菜,即使是生,也免不了饞。
姚悅笑了:「一點味就把你給勾引了,你沒浪費好鼻子。」
「一定要把我說狗才開心啊,這樣好了,你請我吃晚飯,我變狗也樂意。」
「誰有錢請你吃晚飯,吃那麼多。」姚悅嘟嘟,又道:「你帶票了嗎?」
「誰出門帶票啊。」
「那你還想吃。」
「聞著味吃飯也不錯啊。」呂芝:「快點走吧,別過了飯點。」
食堂,吃飯的學生絡繹不絕。
姚悅走到前面,在瓦房前的窗口放下魏振學的搪瓷缸子,道:「我給實驗室的老魏打飯。」
「哦,今天換人了?要什麼?」裏面的大廚仍是西堡中學以前的大廚,只是變的更胖了,臉上的油也更閃亮。
姚悅將四錢和一張糧票放在木製窗臺上,道:「我不清楚,他給了我這些,然後要多放油多放。」
「我看看,一斤糧票,吃面好了,臊子面怎麼樣?今天有燜,四錢,再加兩塊燜好了。」大廚一邊說,一邊就給搪瓷缸里夾了好大一坨面,然後澆上厚厚的臊子,最後在上面放了兩塊掌大的燜,喊道:「臊子面加燜,多油多嘞。」
呂芝驚訝的險些把下掉下來,問:「不要票?四錢買這麼多?」
在1982年,四錢其實不了,普通工人也就是40塊左右的工資,普通農民一家人的現金收也許只有200塊。四錢全部用來買,或者用來買面的話,比碗裏的要多的多。
但在飯店或食堂,顯然不是如此計算的。一斤的饅頭算乾麵,通常只有四兩,剩下的屬於利潤,本就要舍一半,飯店還要多收一些。到學校附近的小飯店吃飯,兩個人總要花去一兩塊錢,吃到的還沒有呂芝見到的多。最常出現的況是三個人要兩盤素菜,一盤有丁的半葷菜,然後吃掉一個人一周的生活費。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價很低,人們收更低的時代。
維持溫飽,就已經是普通人的最大追求了。吃好喝好這種希,只有數人才能達。正因為如此,讀書繼而做才如此的令人羨慕,雖然不是每名員都有貪污*的機會和膽量,但差不多每名公務員都有蹭吃蹭喝的機會和要求,在生活和上,即已達到了上層標準。
而在正在讀書,尚未做的呂芝看來,四錢不僅是理所應當,而且便宜的嚇人,更重要的是,不要票!
票比錢可有用多了。
否則,多人家寧願買點別的東西,總願意先買點的。
但在正常的市場上,沒有票有錢,是買不到的。即使是黑市,也不能保證全天供應乾淨的製品。病死豬母豬等等聯廠不收的豬,才是黑市供應的主力軍,偶爾有些好,也得半夜三四點鐘去搶,價格更是貴的離譜。
廚師很呂芝的驚訝,哈哈笑道:「厲害吧?咱們吃的是聯廠的特供,打七折,不要票,學生和老師管夠。」
「西堡中學的學生和老師才能買?」
「那當然,別來的,照樣得給票。不過,價格還是七折,鎮里就有人專門到我們食堂來買的。」大廚盯著呂芝,想從手裏賺點票。
西捷工廠的投產,讓楊銳在西堡聯廠的話語權大增,事實上,他的大舅段華在工廠亦是名聲大震。再加上鴻睿班裏有不的西堡聯廠子弟,楊銳就通過西堡聯廠的工會,給西捷工廠一批平價,再轉手賣給西堡中學。因為西捷工廠是合資廠,楊銳每月象徵的付出10元,就省下了大筆的票。
就他從捷利康拿到的2萬元現金,這種用法夠維持一百多年的。
不過,楊銳還是需要票的,一方面,他想給家裏一點補,票比方便,另一方面,銳學組的其他員家庭,也有類似的需求。
這也是楊銳不斷分潤出來的好。
西堡中學的普通學生能省下票,銳學組的學員通過獎學金等手段,得到不同種類的獎勵品。
現在的銳學組仍然在賺錢,而大件的固定資產投資已經漸漸的了,在史貴那邊源源不斷弄回利潤的前提下,楊銳更願意將之花費出去。
以國目前的經濟狀況,錢花在吃的方面,是最招人喜歡的。
同樣的原因,令呂芝很不滿意,盯著后廚鍋里的大塊片,轉頭咽了口水,回就爭辯道:「我們是西堡中學實驗室請來的客人,來的時候沒人通知我們要帶票證,現在怎麼辦?」
「實驗室請來的?老魏還是楊銳?」大廚每天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學校的事兒卻是門清。
呂芝的氣勢有點弱,覺得舉起老魏的旗子會更有用,但還是乖乖的道:「楊銳。」
「楊銳請你們來的?做什麼?」
「做實驗。我們是河東大學的學生。」呂芝機靈的拿出自己的學生證。這年月出門,沒有份證件是混不下去的。
大廚一看,點了點頭,道:「要吃什麼?臊子面兩,一片兩。」
「剛給老魏不是兩片?」
「所以油多多啊。」
「不能給我們也多點?」
「真是楊銳請你們來的?」
「真的。」
「行,就這一次,兩片燜,一斤面。」大廚給們舀在大瓷碗裏,道:「井水洗過的,八錢,兩斤糧票。」
呂芝有點痛的從口袋裏拿錢。
這頓飯固然劃算,但一頓飯四角錢也不能說。頓頓如此的話,普通工人是沒辦法養家餬口的。
不過,魏振學是個特例,他老婆帶著孩子在平江工作,而他從煤科院被貶到了煤科所,職級工資卻沒有,一個月能拿56塊。他把30塊給老婆,自己留下26塊,到了西堡中學做實驗助手,楊銳又給他一份補,到頭來,魏振學一人吃飽全家不,每天都過的是滿流油的日子。
當然,如此做的一個前提是不要票。
姚悅從後面遞了一張糧票和八角錢,道:「看在你這麼認真斡旋的份上,我請你好了。」
「我說說的,不用你請客?」
「你都陪我走這麼遠了,我得請客。」
「是你說的?我不客氣了。」
「嗯。」
呂芝接過姚悅的錢和糧票,給了大廚,一人一碗裝著厚厚片的臊子面,找了位置坐下。
只吃了一口面,呂芝就深深的嘆口氣,道:「有這麼一個食堂,實驗室是空的,我也願意來啊。你好運了,同學。」
「我是為了寫論文。」說歸說,姚悅吃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呂芝已經顧不上說話了,好半天才抬起頭興的道:「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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