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導的風波就這樣煙消云散了,對于秦海來說,這件事算不上什麼,南導認輸也罷,負隅頑抗也罷,并不能改變他整治小鋼鐵的決心。他不是政府員,不需要為了應付輿論而傷神,所以放任黑子去收拾南導,也只是出于立威的目的,省得這些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容中衛恪守諾言,果然派出了由韓博帶隊的一個報道小組,專門配合秦海工作組的工作。他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杏川縣政府員與小鋼鐵主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給捅到報紙上去了。燕寧省委的臉上掛不住了,一紙公函,把杏川縣的書記、縣長全部換了,從其他地方調來干部予以充實。在醫院里泡了一個多月病號的郭秋實在這個時候終于出院了,他被任命為杏川縣副縣長,得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協助工作組徹底改造杏川縣的小鋼鐵產業。
持續了一個多月的封鎖,讓杏川的小鋼鐵企業完全陷了困境。這些小鋼廠的老板們錯誤估計了形勢,投大量資金采購了一大批廢鋼,而冶煉出來的鋼材卻因質量不過關,而無法運出杏川縣。許多企業都是事先收了貨主的訂金開始生產的,現在鋼材運不出去,貨主自然就找上門來了,要麼還錢,要麼貸,而這兩項都是小老板們無法做到的。
不是沒有人懷疑這些神的貨主與工作組有瓜葛,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如何能夠作為證據呢?能夠一擲千金采購鋼材的,也不會是沒有背景的小單位,小鋼廠想賴這些貨主的賬,也是要掂量掂量后果的。
另外一撥向小鋼廠施的,就是縣城里的高利貸者。由于資金不足,不小鋼廠都借了高利貸用于采購原料。原指著個把月時間就能夠回籠資金,現在工作組在縣境外堵住了通要道,什麼時候能夠放行本就無法估計。而欠下的債卻不會因為這種不可抗力而取消,每耽誤一天,就是幾厘的利息,再這樣利滾利地加下去。小鋼廠的老板們恐怕就得賣房賣地才能了。
秦海就是在這個時候重新出現在東道村的村口,與他一道的,除了擔當保鏢任務的葛東巖之外,還有冶金專家李林廣。
由于在熱噴涂和98號航母鋼材研發等項目上的卓越就,李林廣已經功地當選了科學院院士。為國冶金領域數一數二的權威。不過,李林廣的本是不會改變的,即便是當了院士,他也仍然著樸素,腳下一年四季都是踩著一雙布鞋。這一回,因為要考察小鋼廠的設備,他還特地換上了一洗得發白的煉鋼廠工作服,乍一看去,儼然就是一位從鋼鐵廠退休下來的老工人。
“魯師傅,你還認識我嗎?”
在村口。秦海看到了上次給他帶過路的門衛魯建忠。不過,這一回魯建忠并沒有像上回那樣雄糾糾、氣昂昂地攔著他們問話,而是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兒唧地坐在村口的石碾子上,對進出的人員也懶得盤問什麼了。
“你是?”聽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魯建忠站起了,瞇著眼睛打量著這幾個外地人,“你是上次跟辛老板來的那個小伙子吧,是姓宗嗎?”
“魯師傅好記啊。”秦海笑著給魯建忠遞了支煙。
魯建忠接過來,就著秦海按著的打火機點著煙。吸了兩口之后,神頭總算是上來了一些,他問道:“宗老板,你這是路過啊。還是專程來的?”
“當然是專程來的。”秦海道,“我上次跟大雙老板約好了,要給他找個煉鋼師傅來指導一下他的鋼廠,這不,師傅找來了,我今天就是陪著這位李師傅來的。”
說到這。他用手指了指邊的李林廣,李林廣對于“李師傅”這個稱呼頗為用,呵呵笑著向魯建忠打了個招呼。
魯建忠回了個禮,然后嘆了口氣,說道:“宗老板,你來晚了,我們東道村這十幾家鋼廠,差不多都要關門了。現在鋼鐵生意沒法做,大雙這一段一門心思就是想尋死,還有什麼心思搞技。”
“哪有這麼嚴重。”秦海滿不在乎地說道,“時下各地都在搞房地產,鋼材俏得很,哪有看著錢不賺的道理?”
魯建忠道:“你還不知道吧?中央下來一個什麼工作組,聽說帶隊的組長特別黑,帶著人把出杏川的公路全部都堵了,見到鋼材就扣。人家還說了,想上吊給繩子、想喝農藥幫著遞瓶子,
總之,就是非要把杏川這些搞鋼材的都死不可,你說說,這些當的怎麼這麼缺德啊!他們也不怕生孩子沒屁眼?”
“呃……據我所知,他們那個組長剛當了爹,而且他兒子的確有屁眼……”秦海郁悶地爭辯道。葛東巖和李林廣在一旁看著秦海吃癟,全都樂不可支。
牢歸牢,聽說秦海一行是來找魯大雙的,魯建忠還是把他們領進了村,來到了同鑫鋼廠。
鋼廠還是像從前那樣簡陋不堪,唯一不同的,就是車間里、場院里都堆滿了廢鋼和冶煉出來的“品鋼”,這個品必須要加上引號,因為按照標準來看,所謂品甚至比廢鋼還不如。由于生產已經完全停止了,廠里看不到一個工人,冷冷清清的,有幾分糝人。
“大雙,大雙,宗老板來了。”魯建忠走進院子,大聲地喊著。
隨著話音,從一個小屋子里鉆出來一條漢子,無打采地向他們投來一束目。待認出秦海的相貌之后,那漢子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宗老板來了?”
秦海一時差點沒有認出眼前這人正是魯大雙,一個多月沒見,他臉上多了好幾條皺紋,頭發也有些發白了,秦海分明記得他也就是40歲上下的樣子,上一次回他的時候,他氣宇軒昂,能打得死老虎。而現在看去,簡直就是一條病貓。
秦海第一次對自己這一次的治理行產生了一點懷疑,他覺得自己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如果真的有幾個小老板因為被他得走投無路而尋了短見,那他的罪孽可就太大了。
希一切還來得及吧,秦海暗暗地祈禱道。
“魯老板,你這是怎麼啦,病了嗎?”秦海明知故問。
“能有什麼病?”魯大雙道,“不就是被這些鋼材鬧的嗎?杏川的事,想必宗老板也聽說了吧?全縣的小鋼廠全完了,一點活路都沒有。”
秦海搖搖頭道:“魯老板這話說得不對。其實我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提醒過魯老板了,地條鋼這種東西,害人害己,不可能長期搞下去的。你們這種小鋼廠必須更新換代,踏踏實實地提高質量,才能長久地賺錢。”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魯大雙道。上一次秦海跟他講過這樣的意思,但他心里是很不屑的。這一回,他承認秦海有先見之明,后悔自己沒有及時地作出調整,否則也不至于如此被。可是,現在資金沒了,還欠著一屁的高利貸,再說這種話還有什麼意思呢?他現在想的就是如何把鋼廠以及手上的存貨都轉讓出去,趕收回錢來把高利貸還上,然后這輩子也不再鋼鐵了。可是,現在杏川這個樣子,誰還會愿意去收購一家小鋼廠呢?他一天天度日如年,頭發就是這樣愁白的。
秦海指了指李林廣,說道:“魯老板,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家科學院的院士李林廣教授,在鋼鐵冶金方面,國如果他說是第二,沒有人敢自稱第一。我特地把他請過來,就是想讓他給你們診診脈,看看你們的小鋼鐵應當如何調整。事到如今,再不改變就真的沒有出路了。”
“原來是李教授,失禮了,失禮了。”李林廣的教授頭銜讓魯大雙有了幾分惶恐,他不知道啥科學院院士,聽說是權威,就足夠讓他拜了。不過,客氣完之后,他的臉又耷拉下去了,他對秦海說道:“宗老板,你倒是守信用,說幫我們找人,還真找來一位教授。可是,現在我們想改造也改不了了,手上不但沒錢,還欠著一屁的債呢。”
“我知道這些況,所以想和魯老板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方案。”秦海說道。他用手指指魯大雙的辦公室,笑道:“魯老板能不能請我們辦公室坐下說?我倒是無所謂,李教授歲數大了,總不能讓他這樣站在風里跟你說話吧?”
“哎哎,是我糊涂了。”魯大雙拍著腦袋,趕把眾人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頗為凌,魯大雙拉了一下,騰出幾張椅子,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又掏出一張小票子,遞給跟進來的魯建忠,說道:“建忠叔,你幫我去買幾瓶礦泉水來招待宗老板和李教授他們吧,我這里已經沒水了。”
魯建忠應聲而去,魯大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然后問道:“宗老板,你有什麼打算,現在可以說說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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