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柴培德收起了調侃的神,他扭頭看了看秦海,對徐揚說道:“小徐,要不你找個地方讓小秦師傅休息一下。”
“不必了,就讓他在這吧。”寧中英抬手制止了正打算帶秦海離開的徐揚,然后對柴培德說道:“我要說的事,沒什麼不能讓人聽的,小秦留在這里沒事。”
柴培德心中有些不解,因為這種涉及到廠領導之間的事,一般來說是不適合讓司機旁聽的。不過,既然寧中英說不用避諱秦海,他也無話可說,只是做了個手勢,讓徐揚給秦海倒了杯水,然后依然對著寧中英說道:“寧廠長,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寧中英于是把韋寶林當廠長之后的種種表現一五一十向柴培德做了一個介紹,別看他這兩年來對于廠里的事務從不發言,也不參加廠里的會議,但韋寶林所做的那些事,他全都有數,說起來如數家珍。
柴培德拿著一個小本子,不停地做著記錄。寧中英的口才很好,思維也非常縝,說出來的事條理清楚,柴培德記錄起來毫無困難。
一直說到韋寶林打算轉產洗機的時候,柴培德才了一句,問道:“寧廠長,你對于這個決策,是怎麼看的?”
寧中英呵呵一笑,說道:“這個決策純粹是胡鬧,不我這樣說,連我們廠的工人都知道,不信,你問問小秦吧。小秦,你給柴市長說說,你們是怎麼看待轉產洗機這件事的。”
見寧中英把火力引向了自己,秦海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道:“寧廠長,我只是一個小工人,怎麼懂得這樣的大事呢,您可難住我了。”
寧中英知道秦海是在裝傻搗鬼,便瞪起眼睛說道:“我讓你說,你就說,柴市長是個平易近人的好領導,你還怕柴市長吃了你嗎?”
柴培德見此二人如此作秀,心中好生詫異。他對寧中英的行事風格頗有些了解,知道寧中英這樣做必有深意,當下也不吭聲,只等著秦海開口。
秦海客套了一句,知道寧中英帶自己上來肯定就是想讓自己說話的,于是坐正,對柴培德說道:“柴市長,寧廠長讓我說說我們工人的想法,那我就斗膽代表我們廠的部分工人說一下我們的意見吧。我認為,青鋒農機廠轉產洗機是一條死路,如果縣里、市里支持青鋒農機廠這樣做,未來非但青鋒廠會死得很難看,連縣里和市里都會到拖累,落一個飛蛋打的下場。”
“哦?你這話倒是聳人聽聞的,你能不能說,你為什麼認為轉產洗機就是飛蛋打呢?”柴培德從秦海的幾句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凡響之,意識到,這個司機恐怕并不簡單。不是說當司機的人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但能夠把一件事說得如此有條理的司機,在當今這個社會恐怕還真是不多。
秦海曾經在寧中英那里談論過對轉產洗機的看法,此時不過是把當時的觀點重新拿出來再說一遍而已。聽到秦海對宏觀經濟形勢的總判斷時,柴培德的臉上出了驚訝之,他扭頭去看寧中英,發現寧中英向他遞過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個老狐貍,從哪搜羅到一個如此出的年輕人,還在我面前假裝司機呢,柴培德在心里暗暗地罵著寧中英。
“上面這些,就是我對青鋒廠轉產洗機的問題的看法,不當之,還請柴市長指正。”秦海用這樣一段話結束了自己的闡述。
“小秦同志,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柴培德忍不住問道。
“省農機技校。”秦海說道。
“學什麼專業的?”
“鑄造。”
“鑄造?”柴培德奇怪道,“學鑄造的,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
寧中英道:“這個你就別管了,柴市長,你覺得小秦說的這些,有道理沒有?”
柴培德畢竟是個副市長,怎麼可能當著一個青工的面對下屬企業的管理決策問題直接表態。他笑了笑,說道:“小秦同志說的這些,當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小秦同志的觀點,只是說洗機市場可能會飽和,會出現比較嚴峻的競爭環境。但是,既然是競爭,除了失敗者之外,肯定還有勝利者,為什麼青鋒農機廠就不可能是勝利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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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秦海道:“同樣的道理,為什麼青鋒農機廠就不可能是失敗者呢?”
“這個應當是事在人為的事吧?”柴培德沒有介意秦海的頂撞,他說道。
秦海道:“在企業經營中,穩健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決策原則。青鋒農機廠連職工帶家屬,有近千人,一旦這個決策出現問題,上千人的生計就了大問題,到時候,別說平苑縣,就是北溪市又能夠負擔得起嗎?”
“那麼依你之見,該怎麼做呢?”柴培德反問道。
秦海呵呵一笑,說道:“以我的愚見,韋廠長既然如此看好洗機項目,市里應當讓他單獨組一支隊伍,去推進這個項目,而不必把青鋒廠也綁在他的戰車上。如果他能夠做,未來兼并掉青鋒廠也可以。如果做不,至青鋒廠的男老還能留口飯吃。柴市長,您說呢?”
此言一出,柴培德不想拍案絕。秦海的話捅破了一層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窗戶紙,那就是既然韋寶林打算全部放棄傳統的農機業務,而且這些業務與洗機之間也沒有必然的聯系,那麼為什麼一定要以青鋒廠作為載來搞洗機呢?
青鋒廠這兩年虧損連連,看起來轉產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柴培德知道,青鋒廠的虧損,很大程度上起源于韋寶林的瞎折騰。如果青鋒廠能夠守著幾個產品,努力提高質量,至不至于落到這樣一個境地。
對于轉產洗機這件事,即便沒有寧中英和秦海的建言,柴培德也是傾向于反對的。秦海說的國競爭況,柴培德同樣了解,有些地方甚至比秦海知道的更清楚。省里已經有4個市在新上馬洗機項目,結果造制造洗機電機的矽鋼片嚴重短缺。柴培德與那幾個市的管工財貿的副市長都互相認識,平時也聽他們抱怨過此事。
下面的企業上馬新項目的時候都是雄心的,但到了原材料供應不上、市場無法打開的時候,他們就只會向市政府苦,到那時候市長就了替他們屁的人。柴培德雖然也想要政績,但他實在沒有替別人屁的嗜好。
關于青鋒廠轉產洗機的報告,已經從平苑縣報到了柴培德的手里。平苑縣對此事的積極很高,縣長郭明親自到市里來匯報了兩次,弄得柴培德想反對也不好意思開口。秦海一句話,直接把柴培德從夢中點醒,是啊,既然韋寶林把洗機項目說得如此確定,那為什麼不讓他自己帶一隊人馬去做呢,有必要把青鋒農機廠一塊拖下水嗎?
如果讓韋寶林自己去做洗機項目,十有八九他是做不起來的,但這與柴培德何干?能夠把青鋒廠解放出來,如果配上一個得力的領導,說不定真能夠扭虧為盈,這也就是大大地減輕市里的力了。
柴培德想明白了這一節,心里一陣輕松。不過,他并沒有讓這種緒在臉上流出來,而是繼續問道:“小秦,你說青鋒廠不必通過搞洗機來扭虧,莫非你有什麼好辦法?”
柴培德問這句話,也就是想堵一堵秦海的,這算是一種馭下之道。你的下屬提出了很好的建議,解決了你的問題,這時候你千萬不能讓他覺到自己有多大貢獻,因為這將意味著他會自我膨脹,讓你無法駕馭。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提出一個更大的難題,讓他知難而退,對自己的智商和商到悲觀,對領導的能力到塵莫及。
誰料想,柴培德的這個小手段在秦海面前并不功。對于柴培德的問題,秦海毫不客氣地回答道:“我倒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但如果把青鋒廠給我的話,扭虧為盈至不是什麼難事。”
“好大的口氣!”柴培德用夸張的口吻說道,“這麼多老同志都沒辦法讓青鋒廠扭虧為盈,你有什麼高招能夠做到?”
秦海正開口,寧中英向他擺了擺手,說道:“小秦,我要向柴市長匯報的事,差不多匯報完了。你先開車去新華書店接一下小靜,我在這里跟柴市長聊幾句家常,等你們過來,咱們就回平苑去。”
“是!”秦海知道寧中英是要讓回避,以便與柴培德說一些的事。他站起,向柴培德告辭,然后在徐揚的陪同下,離開了柴培德的辦公室。
看著房門關上,柴培德收起臉上的威嚴,笑著對寧中英說道:“老寧,你這是給我唱的哪一出啊?這個秦海,你是從哪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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