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在基地拍攝紀錄片, 沈青黛中途空回了趟家,帶了些行李過來,周六早上接到夏語眠的電話便撤了。
八月的最后一個雙休, 桐江依舊沒有降溫的趨勢, 道路兩旁卷起的風都夾著熱意。
馬不停蹄地趕回家,沈青黛看到蹲在自家門口的夏語眠,無奈叉腰, 走過去:“我不是說了我這兩個星期出差嗎?”
夏語眠可憐兮兮地仰頭:“我一時開心忘了嘛。”
輸了碼, 沈青黛拉門:“還蹲著干嘛,進去啊。”
夏語眠漂亮的小臉皺的,哼唧一聲:“我麻了。”
“……”
你可真是我的怨種姐妹。
順手給夏語眠倒了杯水, 沈青黛端著杯子咕嚕咕嚕喝下去一半:“不就是個同學會, 至于麼, 還沒你大學蹦迪有意思。”
夏語眠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問了班長都有誰去,他跟我說有蕭起銘!還讓我別跟別人說。”隨口吐槽一句,如臨大敵,“黛黛,蕭起銘誒!”
沈青黛皺了下眉:“他又不是我們班的,他來干什麼。”
夏語眠邊喝水邊劃拉手機:“群里不是說可以帶家屬嗎?他不會和孟笛……”
說著挑了挑眉,一切盡在不言中。
聳了下肩, 沈青黛不甚在意:“誰知道他。”
“不過也說不定是為了你來的。”夏語眠思索起來,“上次吃飯的時候, 你不是拒絕了他的好友申請嘛,不會是來跟你當面對線的吧。”
最好不是。
沈青黛心想, 最近工作已經夠忙夠累, 去參加同學會是放松的, 不是給自己添堵的。
搖了搖頭,放下杯子:“我去洗澡換服。”
盯著手機的夏語眠突然抬頭:“把你最好看的服翻出來。”
“?”
“你想啊,蕭起銘去酒吧,他再糊好歹是個出道藝人吧,最近還有劇正在播,勢頭還行。萬一有狗仔拍他呢?那不排除會拍到我們啊。要是他真是來找你的,搞出什麼大作,上熱搜怎麼辦?萬一有人把你出來,還到你已婚,賀焰上過新聞,你又是電視臺記者。記者、特警和男明星,這個輿論會不會變婚出軌真的很難說。”
聽完夏語眠噼里啪啦的輸出,沈青黛作遲疑。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很清楚夏語眠這段話不是沒有道理,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社會輿論放在網絡,只會愈演愈烈。見過也接過不這樣輿論新聞,因而清楚地知道,對于新聞工作者而言,時效永遠都不該是第一位,真實才是,傳播也不是首要目的,求實才是。
何況,覺得,賀焰該是正義、英勇、熱烈的化,永遠出現在積極正面的新聞版頭。
而不是因為蕭起銘,上一個七八糟的緋聞熱搜。
“你說得對。”沈青黛煞有介事地點了下頭,坐下,“我不去了。”
“?”
夏語眠霎時錯愕,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我沒說完呢。”
沈青黛:“那你繼續。”
夏語眠倒真繼續掰扯了起來:“孟笛今晚也在啊,蕭起銘不一定是來找你的,也不一定有機會找你。我的意思是,就算被拍,你也得是最漂亮的。”
話落,聽到沈青黛輕嗤一聲,語調微揚:“我就是套個垃圾袋都比好看。”
“……”
這語氣,搞得好像已經拿獎了。
-
本就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沈青黛也不會因為萬分之一的可能而放棄最開始的意愿。在夏語眠的耳提面命和親手刀下,換好服化好妝,踩著點出門。
北江路一條街都是酒吧和酒館,睡眠酒吧在街道最中間,門口最高掛著一個月亮形狀的鐘表,倒掛的月亮,只有夜晚一半時間數字。
這家酒吧八點以后才營業。
沈青黛穿著肩的紅格連,擺是黑蕾邊,后腰出一片白。長發卷大波浪,自然的垂在肩上,頸間扣了條山茶花choker。高跟鞋細細的帶子,在踝骨系了個蝴蝶結。
踏進酒吧,路過走廊里金碧輝煌的鏡面墻,沈青黛隨意一瞥,覺得自己這一真像去蹦迪的。偏偏夏語眠給化的妝容,明艷麗,卻不落俗。
走廊里充斥著各種聲音,墻角靠著各種各樣的人。
恍惚間,沈青黛差點有種調崗做了調查記者的錯覺,就好像不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的,是來打非掃黃做間諜的。
包廂里人聲鼎沸,沈青黛和夏語眠踩著點來,在服務員推開包廂門時,毫不意外,一眼看到被人群簇擁的蕭起銘,以及他邊的孟笛。
一個男明星,一個主持人。
還是很多年前曠世絕的主角。
的確很有八卦的價值。
不過……
沈青黛微微蹙眉。
這些人齊刷刷看自己的眼神,用膝蓋想都知道沒什麼好事。
傳聞中的三角主角時隔多年同框,大家都是看熱鬧的態度,雖然不承認這個徒有虛名的三角。
“沈青黛夏語眠,你倆終于來了,遲到罰酒啊。”
坐在蕭起銘旁邊的班長拿起酒瓶站起來,說著就給沈青黛和夏語眠一人倒了一杯酒。
沈青黛沒有異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玻璃杯放在桌上,杯底敲出一陣輕響。
夏語眠傻眼。
不是吧姐姐,上來就這麼猛?
遲疑兩秒,緩緩遞出手里的杯子:“要不你幫我把我的也喝了?”
“?”沈青黛歪頭看,只一秒,便出手。
不過指尖還沒到杯子,就被夏語眠制止:“我隨便說說。”
蕭起銘盯著沈青黛笑:“酒量這麼好啊?”
沈青黛眼皮都沒抬一下:“一般。”
今晚沒打算搭理蕭起銘,但無論怎麼樣,這一圈同學都會有按照自己想法的版本。
比如,他們當年不歡而散,十年舊重逢,卻因為鬧得厲害,老死不相往來。
再比如,他們耿耿于懷,明明在意彼此,卻誰都不肯低頭,十年終究意難平。
可事實上,他們什麼也沒有,從頭到尾,從未給過他任何示好,甚至連友好都算不上。
念及此,沈青黛突然樂出聲。
連緋聞版本都給這些人想好了。
正對著的孟笛聽到這聲輕笑,斂眸看:“你笑什麼?”
沈青黛回神,平淡的“哦”了一聲:“沒什麼。”
蕭起銘拍了拍班長撤開后留下的空位,對沈青黛說:“過來坐。”
沈青黛:“你是皇帝嗎?”
蕭起銘驚愕:“什麼?”
“所有人圍著你轉很有就?”沈青黛這才抬頭,打量他的眼神散漫又沒禮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不是我們班的。”
包廂里一時死寂,沒人料到會當面點破這件事。至對于在場的所有人來說,蕭起銘來這里,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不合適。
停頓兩秒,沈青黛繼續道,“群里說可以帶家屬,難道……”視線平移到孟笛臉上,“家屬?”
孟笛像是電一般,猛地往旁邊挪了點:“不是。我跟他沒關系,早不喜歡他了。”
沈青黛點點頭,再次看向蕭起銘:“那你是?”
“你這就有點明知故問了啊。”蕭起銘笑道,“我來這兒的原因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高跟鞋站著有點累腳,沈青黛坐在夏語眠拿給的沙發凳上:“十年了,蕭起銘,我不知道是什麼使你單方面舊復燃。但我記得我沒給過你任何回應和示好,從始至終你都是單方面,拖我下水,拿我給你立深人設,有意思麼?”
包廂里一群吃瓜的人,這話被堂而皇之地搬到臺面上,蕭起銘臉上的表有點掛不住,這幾年學的表管理都救不回來。
他戰清了清嗓子:“有話我們出去說。”
“你都來這兒了,要什麼面子?”沈青黛拿了一個橘子,剝好后隨手遞給旁邊的夏語眠。
夏語眠塞著橘子,安靜吃瓜。
蕭起銘的臉上掛不住笑:“沈青黛,沒必要讓我下不了臺吧。”
沈青黛聞言挑眉:“你第一天認識我?”
蕭起銘啞口無言。
比起十年前的淡漠不搭理人,如今的沈青黛渾帶刺,字字珠璣,殺傷力比十年前高出千百倍。
至此,沈青黛莞爾:“我沒別的意思,你也別太往心里去。同學會嘛,來都來了,開心點。”
這句收尾跟捅了別人一刀子又遞紙巾讓人,毫無區別。
很快場子被班長和幾個組局的人熱起來,這個話題也一帶而過。
夏語眠里塞滿了橘子瓣,只好暗中給沈青黛豎大拇指。
沈青黛手拿走手里沒吃完的橘子,掰了一瓣,又還給。
鬧哄哄的人群里,夏語眠了耳朵,靠在沈青黛肩上:“你不跟他們說你結婚的事嗎?”
沈青黛不解:“為什麼要說?”
夏語眠:“這樣不就省了很多麻煩嗎?要是有的人暗你多年,今后給你表白追你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沈青黛說,“婚姻不是我的擋箭牌。”
“哦喲……”
瞇了瞇眼,夏語眠揶揄一聲,“我怎麼覺得某人不太對勁啊?你這個星期在賀焰他們基地發生什麼了?”
眉眼微頓,睫輕輕撲閃,沈青黛面如常:“沒什麼啊。”
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到那個晚上。
看到他眼里的億萬星,卷著無垠和浩瀚,一寸一寸地吸引。
還有不知道他從哪里變出來的創可,在的右手中指關節,那句夾雜著復雜緒的無奈語氣。
——“別總磕磕,我看著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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