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唐昀臉沉，眸猶如冬日凜寒，“德妃真是這樣說的？”

淺拂福著子，“是。”

唐昀目愈發冷冽，“給朕死死看住德妃，一有靜嗎，便來告知朕。”

“是，奴婢曉得。只是方才人那里，奴婢要如德妃所說做嗎？”

“照做就是，”他重重擱下手中的朱筆，“朕倒要看看，方氏究竟還會不會犯蠢。”

說句不好聽的，方氏一早便是用來制衡德妃和后宮的棋子。

原本是想寵著方氏失了分寸，好落罪于德妃。

可奈何德妃自己先按捺不住自毀前程，方氏的作用便不大了。

有了孕而又失子，也算得了懲罰。他本是不多加怪罪于，只往后余生在宮中做個面面的才人終老罷了。

可要是還與德妃狼狽為，做那許多傷天害理的事來——

那也不能怪他鐵面無了。

淺拂走后，唐昀起，“擺駕關雎宮。”

關雎宮。

顧青昭聽了唐昀的話，忍不住詫異，“淺拂是陛下的人？”

記得，淺拂可是在東宮時就在德妃邊伺候了。

他沒有否認，“裴氏一族勢大，起先本只是想監視一番，看看裴氏有無異心。不曾想，倒見識了德妃辣手無的一面。不過你放心，”唐昀拉著的手，安，“我已經人暗中盯著平國公府了，一有異，立刻來報。”

“父母都在京中，金吾衛隊晝夜替地巡邏著，我倒是安心的。兄長遠在渝州，平國公府勢力再大，想來也難下令到南邊去。就是青影……”蛾眉微蹙，“一個人在長白書院，我思來想去，總是放心不下。”

“明日我就傳信給長白書院院長崔應，他著人護衛你妹妹周全。”

“恩。”頷首，手掌微微落在小腹上，“但愿一切無虞，待腹中這個孩子落地，青影許是就歸家來了。”

“你是二月里懷上的，等深冬之時，書院也該休學了。你若想，屆時我接宮，陪你幾日。”

“好。”

長白書院地雍州之北的一高山，修建于山腰，大小院落，鱗次櫛比；亭臺樓閣，古樸典雅；名木奇花，形狀各異；詩聯碑額，俯拾皆是。

原是安東長白山書院，后因躲避倭寇之遷居深中原，于大邕開朝之初建于此地，因區別于舊書院，故稱長白書院。

百年來廣納名士，不論份貴賤只論才學，匯集了眾多詩文大家及當代紳大儒，也培養出了上千名士，或朝堂為針砭時弊，或學歸鄉，造福一方百姓。其影響之深遠，名聲之人心，在當朝文人心中，僅次于國子監。

但長白書院學一脈，又勝過國子監些許。

顧青影自長白書院已二月有余，雖是頭一次離京，但長白書院上下的純正學風，令很快適應下來。

大邕皇室不拘言，到了唐昀這里，雖然屢次打過言，但并不阻止民間學社談論時下政治，因此可談論之便更為寬泛，也不必困于世俗于言語。

長白書院并不似京城書院那樣學氣息濃厚，此地夫子通達，學生也不盲目求學，而擅清談辯論。

書院上至院長崔應下至才學的新生，皆是博覽群書、好學不倦之輩。

各個角落皆能看到席地而坐的白學子，或攻讀經史、求索問道，或賦詩作聯、舞文弄墨，男不一，有時候也有夫子同坐，院長崔應更是個不拘禮的，你若是說得彩或是文意深遠了，不管你是夫子還是學生，抑或是灑掃庭院的婢，他也要同你興致說上一說。

離京城那樣的條框束縛，這樣的學景正是所期盼。

不由沉浸其中不亦樂乎，以致忘卻了離家的迷惘和思念來。

等緩過神來時，已是三月末了。

提筆寫家信之時，突然想到竟沒有什麼好的東西可以同書信一起捎回，以遙表孝心的。

侍沉香侍立在一旁，道：“山腳下的佛寺，最是靈驗無比。雖然二姑娘不信這些，但也是姑娘的一份心意不是？總歸是個念想之。”

“你說的有理。”顧青影擱下了筆，看了看天，“瞧著下山一趟也還來得及。這便去罷。”

誰知二人前腳剛走，后腳崔應邊的書就來了。

負責庭院里雜掃的老人見了，便問他來意。

“夫子的家人人帶了信來，院長我來請夫子。”

在書院里，顧青影便不是顧家二姑娘，而是人尊敬的夫子了。

老人便道：“夫子才下山去了，說是日暮前回來，你且先回去，等夫子回來，我便告知于。”

書拱了拱手，道謝：“有勞了。”

他看了看那閉的房門，轉出院，卻在院門外險些撞了一人。

書還沒看清人，忙躬拱手，“小生失禮了。”

那人長玉立，嗓音清雅，“無礙，原是我擋了你的去路。”

書這才抬頭，見是方才院長接待的貴客，微微訝異道：“沒料公子先來了。只是夫子這時候不在，怕是難立刻與公子相見。”

書想，夫子一芳華，學識又淵博，這位公子呢，舉止格外端方儒雅，言行間貴氣不自顯。

又這樣急切地來見，想來若不是夫子的兄長，便是夫子的未婚夫婿了。

只見那人眉目微垂，添了些久盼而未能見的落寞。

不過這樣的姿態只維持了一會子，再抬眼時，便又是那個風度翩翩而不失端謹的年郎了。

“不知是前往何？”

書便很是好心地給他說了，還心地指了路。

這公子道了謝，匆匆便下山去了。

書看著他遠去的清逸姿，暗暗頷首：

應是未婚夫婿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