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玫瑰花房
最后,等到當日戲份拍攝完畢,簡桃前往曾經的練舞室。
現在確實已經被改了花房的模樣。
四面全部做了明又的玻璃,滴的玫瑰環繞,從頂棚垂落,能聞到濃郁的水和玫瑰花香,配合著窗外落進的燈,一瞬間,像與這個世界隔開的烏托邦。
腳下的地毯是天鵝絨的。
簡桃推開門,步伐緩慢地朝走去,里面明顯也是被布置過的,鋼琴擺在角落,圓弧的琴蓋下扣著紅的絨玫瑰,開得正盛。
謝行川就抄著手倚在門邊,垂著眼看。
簡桃出指尖挑了最高的一朵玫瑰,猝不及防,一滴水珠墜手心,沁著涼意。
“審不錯,”拍拍掌心,回頭,“這麼多玫瑰,有的還是剛開的。”
“空運過來的。”頓了頓,謝行川又挑了下眉,反問的前一句,“就只是不錯?”
忍不住笑,故意拿喬靠在鋼琴邊,“也得看看是為什麼布置吧。”
“怎麼想到我來看這個?”
他垂眼,對耗費多渾然不提,輕飄飄揭過,漫不經意地隨口道:“就是突然想起來,還沒送過你玫瑰。”
簡桃很長地噢了聲,待尾音收攏,不拆穿地輕拉了下角。
他眉心微:“不喜歡?”
“喜歡啊,哪有孩子不喜歡玫瑰的。”
簡桃就這麼撐在鋼琴旁看他,漸漸笑意揚起,隔著半道玻璃,多了些說不清的曖昧,正當謝行川以為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冷不丁一抬頭,陳述道:“等會兒就在這把海報拍了吧,正好省得額外布景了。”
“……”
他好笑道:“借花獻佛?”
“這不是給你省錢嗎,”振振有詞,“我這還不持家?娶到不是賺到?”
……
娶到就是賺到的簡桃老師在玻璃房拍完海報后,二人走出樓棟。
為了效果和,宣傳照拍得久了些,這會兒已經到了傍晚。
工作人員在籌備晚餐,簡桃甫一下樓就看到悉陳設,忍不住加快了些步伐,走到一樓的打水機旁。
很快,謝行川的影子跟上來。
機已經全做了翻新理,但不難看出以前的影子,一排三個出水口,最旁邊還有個能直飲的,按下按鈕就會從底下噴出水來,不過一般都是打完球的男生在喝。
簡桃手,沿著不銹鋼的弧度輕輕走了圈,這才說:“你知道嗎,打水的地方一般就是八卦的發源地,每次下課來打水,都能聽到不消息。”
謝行川:“比如?”
“比如哪個哪個班的生又給謝行川送東西/告白了,請他看電影被拒絕了,誰誰誰說自己要在三個星期拿下他的。”
“……”
“真的,你別不信,”簡桃說,“我那時候可煩你了,聽都聽起繭子了,白天在班上都是你,下了課也全是你,跟念咒似的。”
“那可跟我沒關系,”謝行川一副潔自好的樣子,“我反正每天只是在走廊站著,不像某些人花枝招展滿場跑。”
簡桃:?
“我什麼時候滿場跑了?”
謝行川緩緩陳述:“買水、買早餐、打水、打印、玩秋千——全校沒幾個男的不知道你什麼名字,”說著說著他語氣就有點變化,“畢竟是圣誕節站那兒就被一大幫人起哄告白的簡老師,是吧?”
“……”
來不及反駁,被他說到這里,簡桃又看向場后面為數不多的幾個健材,沒什麼人用,但和鐘怡之前很喜歡這里,人,講什麼都自由。
有一次還想練引向上,結果直接摔沙坑里了,鐘怡在旁邊笑得差點嗆死,結果摔得跟一樣慘。
這麼想著,簡桃收回目,謝行川大概也是看到的視線,這會兒跟道:“還玩不玩?”
“我接著你,不讓你摔。”
……
簡桃驚愕轉頭,好半晌才意識到,那天摔跤不會也被他看到了吧?
“好啊你,你每天搭在門口欄桿那里,不會就是窺探我的生活的吧?”
“不然我站那兒等江蒙煩我的?”謝行川側頭,“你一天被幾個男的搭訕我都知道。”
“……”
簡桃嘖聲,扼腕嘆息道:“沒想到你那麼早就喜歡我了,虧我還一直把你當兄弟。”
謝行川:“兄弟還是敵人?”
想了想,準形容道:“亦敵亦友吧。”
“……”
又過了會兒,謝行川頓了頓:“問你個事兒。”
“什麼?”
他說,“如果我真是那年跟你告白的,你會跑麼?”
“肯定會啊,”簡桃笑,“我都說過會跑得更快的,當然不是騙你。”
停了會兒,看著一旁花圃里的花苞,不知怎麼就開口道,“因為每朵花開的時間不一樣,如果你想提早讓開,就會凋謝的。”
說完簡桃看著他,沒再說話,又轉回目。
他知道是在說,其實他這些年的等待,都是有意義的。
站在這里,想的未免就多了些,簡桃又朝左側看去:“而且那時候怎麼會覺得你喜歡我呢?那次有人要來檢查,學校讓我們一起出板報,我那塊都寫完了,結果你一直拖著不讓我走,我氣都要氣死了——”
謝行川:“外面有男的等著給你送茶。”
“……”
“那我不知道,”說,“反正后來校運會我給全班都寫了加油稿,就沒給你寫。”
大概是念詞的學生先傳出去,漸漸蔓延到全校,說其實學校最有名的這兩個,不對付。
“你后來也沒找我問原因,我就覺得你應該也煩我,畢竟大家位置——”
正想說都坐一起,回憶半晌,發現不太清晰:“我當時坐哪兒來著?”
“隔壁班委旁邊。”
簡桃低頭擰水,奇怪道:“你怎麼記這麼清楚?”
謝行川目放遠,眼睛瞇了瞇,語氣不大對勁。
“他后來在籃球校隊群里吹了一年,很難不記得。”
簡桃低頭喝了兩口,又把明的水抵到他下。
謝行川:“怎麼?”
簡桃抿了下,裝模作樣道:“好酸啊。”
“……”
*
今晚有夜戲,一直拍到十一點多,等簡桃拍完單人的鏡頭,走出教室時,天幕已經黑得連星星都看不到了。
上前兩步,試圖去找謝行川在哪兒,頓了會兒才發現他靠在拐角,此刻已是戲服的校服被他嫌熱下,就搭在肩膀上。
他低著頭擺弄魔方,沒什麼聲音,也沒有線,如果不是細看不會發覺,只是路過時會被嚇上一跳。
愣了下,想起高二那時候,偶爾需要幫學校或老師做事,就會獨自留到很晚,那時候只覺得不用回家見簡偉誠多麼自由,于是又不自覺地拖晚一些,再晚一點。但路過校門偏僻的拐角時兩三次撞到買東西的謝行川,有時還會被他的玩砸到腦袋,那時候只覺得小爺真是自由,放學那麼久都可以不用回家繞著學校玩——
這一刻才恍然發覺,也許,在不自覺滯留到深夜時,近百億人口的地球上,也會有一個人,擔心的安危。
出神時,謝行川也已經拎著服走到面前,問:“發什麼呆?”
他怎麼就知道出來了,明明一點靜也沒有。簡桃想。
“沒什麼,”搖搖頭說,“很晚了,回去吧。”
今夜天氣悶熱至極,走到校門口時終于落了零零碎碎的小雨,簡桃仰頭,心也忽然泥濘。
睡時心緒不寧,連著做了幾個漂浮的夢,醒來時聽到謝行川均勻的呼吸,又閉上眼,跌進更深的夢里。
掙扎想醒來時,才發覺畫面是高二那年。
現實不是電影,從來沒有時間倒流,但夢境締造得何其真實,吵嚷的課間,一下課就散的桌椅,忘記被的黑板,和攢的人。
從未留意過的這一年。
以為會夢到自己的視角,卻沒想到畫面卻一直陌生,努力尋找了好久,才發現這是的眼睛所看到的,謝行川的主視角。
在跟著去看他所看見的一切,跟著去走,他曾走過的路。
看到自己和鐘怡閑聊著下樓,謝行川就站在走廊倚著欄桿,所有人都以為他在和江蒙科打諢,其實這人的視線總有意無意地,在所有一模一樣的校服和高馬尾里,找。
看到自己撐著腦袋看窗外發呆時,后排的年掀起眼瞼,在所有人趴在桌上閉眼午休時,在倒影中看帶心事的眼睛。
看到自己抱著一大摞作業本,搖搖晃晃從辦公室走出時,他總會踹一腳旁邊的人,催促作業趕發不然自己沒時間抄,然后的負擔被人發現,被人拿走,被人分發。
看到自己在黑板上板書時他漫不經意勾笑的眼睛,自己報聽寫時他落在走鞋尖上的重影。
看到催作業時站在別的男生桌前,明明記憶中也才兩秒,這夢境中卻無限漫長,的仿佛永遠不會抬起,仿佛只會對別人笑和說話,而他懶得卻又忍不住地不得不看,然后不可一世的眼神暗下那麼兩秒,然后屋外天暗淡,月亮被云遮蔽。
看到天氣又轉瞬放晴,下一秒穿著淺青的格從公車后門下來,不記得自己那時候喜歡怎樣打扮,卻竟然能看到自己發間輕綁起的蝴蝶結,室時挽著鐘怡后笑一泊月牙的眼睛,夜里回頭時發發著的濾鏡,以及漫長的,離開的背影。
覺得很奇怪,并不覺得自己高中時候很漂亮。
后來才恍然發覺,因為這都是,他眼睛里的自己。
他在三人睡的計程車里,對著窗外雨夜昏黃的燈,所有人都在抱怨堵車,江蒙和鐘怡困得不行,而偏著頭,差一點就要靠到他肩膀。
而他出手擋住折進來的燈,手指的影子就落在臉上。
他在錯失的芭蕾比賽中無數次掃過的腳踝,厚重面包服遮掩下,那里,有一點點舞的模樣。
看到他無數次放慢的步伐,聽到他在新西蘭旅行離開前,星空下沒開口的那句話——
問他,回國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其實他想要的很簡單,能全心屬于他一個人就好。
看到新西蘭那場舞臺劇,自己穿著芭蕾旋轉起來時,所有人驚喜地去看臺下觀眾沸騰,而他摘下吵嚷的耳麥,用眼神彌補十八歲那年錯過的舞臺。
時間說,無,錯過,憾,無緣無分。
但他從廢墟和泥濘之中牢牢攥十七歲那年的心跳,越七年兩千五百天,向證明,有人,從并不期待被開始。
不知何時從夢中驚醒,側著不住微微抖,睜開眼卻不能適應黑暗,眼淚一顆顆淌過鬢角。
怕吵到他,簡桃往外靠了靠,卻像星空小鎮那夜帳篷下,無意識鉆進他被窩而他睡之中也自然手去接一樣,謝行川竟也跟著靠攏,懷抱里有溫熱的木質香氣。
“怎麼了?”他手將脊背托住靠向自己,不難聽出沉重的困音,但仍自然而然地向,低聲道,“做噩夢了?”
“沒。”
“就是覺得,”說,“太晚才發現你我……讓你一個人太久……對不起。”
“這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他在黑暗中緩緩勾起角,并不放在心上似的,手打開攥的手指,上足夠適宜的溫度。
“現在發現,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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