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會計最終還是沒有當場同意，他沒吃到末蛋花湯沒領教過曹桂香的廚藝，即使老婆和孩子都力薦他也說要再考慮一下。

晚飯依舊是簡單的紅薯飯和炒蔬菜，只是蛋花湯沒了。吃飯的全程劉三都端著碗用星星眼看著曹桂香，一邊看一邊飯，彷彿只要看著曹桂香吃飯就特別香。

劉會計：？

不出曹桂香所料，晚飯過後大隊長就來找張褚了，表示家裡有些木製傢俱需要修繕，想請張褚明天過去看看。張褚一口答應下來，沒提錢的事，把時間定在了下午。

第二天一早，張褚早早就起來查看劉會計家有多傢俱需要修繕，在他看來劉會計家的傢俱老舊，下直桌椅板凳上至櫃子和牀都有可以修繕的空間，只不過鄉下本不講究這個能用就行，除非缺胳膊斷一般不會特意請木匠來修理——有的時候修理比重做更廢時間，有拿閒錢修理不如重新打一個。

曹桂香則揣著盆準備去河邊洗服，剛走到門口就被劉會計媳婦攔住，拉到角落裡神兮兮地道：“曹妹子，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曹桂香點頭。

“是這樣的，明天不是三過生日嗎？昨天你做的那兩份末蛋花湯真的是太好吃了，你這做飯的手藝我算是服了，我想請你明天幫著掌勺，不用燒很多菜，你負責燒菜就行，我這水平和你比燒菜簡直是在糟蹋豬。”經過末蛋花湯的洗禮，劉會計媳婦對自己的手藝有了清晰的認知。

曹桂香等的就是這句話：“當然可以。”

“有的話我要先和你說好，你是北平來的知青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前幾年請別人幫忙燒菜那都是給錢的，但現在不是不讓嗎，就給東西，剩的菜隨便拿。我這的況你是知道的，專門殺了頭豬剩的豬比較多，不可能讓你隨便拿，最多給你兩斤，玉米紅薯之類的你可以多拿點，豬尾也可以給你。”劉會計媳婦道。

曹桂香也沒指能拿多，這年頭想吃口豬比登天還難，幫忙燒飯還能坐在廚房吃，再多拿兩斤豬已經是大賺。如果不是劉會計媳婦被曹桂香的手藝驚豔到了，只怕都不肯出兩斤豬。

“劉姐你太客氣了，小事而已沒問題。”曹桂香當場答應下來，“對了，如果有的剩能不能額外賣我和張褚幾斤，別人多錢買我們就多錢買，瘦無所謂。”

劉會計媳婦想了想，答應了：“行。”

“但是啊，還要一個事。”

曹桂香：？

“我想請你幫忙這事我家老劉不同意。”

曹桂香：？？？

劉會計媳婦看見曹桂香的表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昨天那末蛋花湯老劉沒吃到，他這點見識哪能想象到你的手藝啊，所以愣是不同意。我就像請你中午再做一次末蛋花湯，讓他嚐嚐，嚐了肯定就同意了。”

說著劉會計媳婦不自地了，彷彿在回味昨天的湯。

曹桂香想了想：“做湯倒是沒問題，但只做湯的話只怕不能讓劉會計完全信服，畢竟湯和菜還是不一樣的。”

“那怎麼辦啊？”劉會計媳婦又被曹桂香帶跑了。

“我記得昨天分的時候我專門分了一條瘦非常合適的五花，萬福你知道嗎？我取一小塊做一份萬福應該就沒問題了。”曹桂香道。

江楓都驚了。

曹桂香居然想做萬福，在這種況下做萬福，這菜可是宮廷菜啊。

劉會計媳婦茫然地搖搖頭：“萬福是什麼？”

“一種好吃的燒。”

劉會計媳婦頓時懂了。

“對了，廚房有黃酒嗎？昨天我好像沒看見，燒最好還是要有黃酒去腥。”曹桂香問道。

“有的有的，我特意託人去鎮上的供銷社買的，還有八角和花椒，我聽他們說燒加這些好吃都託人買了點。”劉會計媳婦爲了兒子的生日酒算是準備得非常周全了，就是廚藝沒到位。

“你把那些調料都拿出來吧，我先去洗服，洗完了就回來做。這萬福有點麻煩比較廢時間，要是不早點開始準備等會兒該耽誤你做飯了。”曹桂香道。

“不耽誤不耽誤。”劉會計媳婦連連道。

曹桂香去河邊洗服了，張褚依舊在檢查傢俱。劉三今天不用上學豬也殺了不用割豬草清閒得很，就跟在張褚邊上轉悠。曹桂香沒回來劉會計媳婦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沒幹活就在屋裡瞎轉悠，時不時看看張褚，最後沒忍住走到了張褚邊上。

“張木匠，我有個事想問你。”劉會計媳婦道。

“嗯？”

“萬福究竟是個什麼？”

一聽到萬福張褚頓時就神了，爲之一振：“劉姐你聽誰說的萬福？”

“就是你媳婦，剛剛和我說等回來就做萬福。我這想了好久，我聽都沒聽過這名字就聽過紅燒，這萬福到底是什麼啊？要是做壞了你老劉下工回來肯定要罵我。”劉會計媳婦還是不放心。

張褚笑道：“您放心吧，桂香當初在北平手藝那可是……就差不多相當於這十里八村比較有名的做菜師傅，萬福是我們北邊的菜，您在南邊肯定沒聽過。”

劉會計媳婦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過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曹桂香才端著洗好的服不慌不忙地走了回來，曬完服後，纔去廚房開始準備做菜。見曹桂香進了廚房，劉三頓時拋下了張褚屁顛屁顛的跑進了廚房，儼然一副曹桂香的小的模樣。

萬福江楓並不陌生，他之前在夏穆苪的記憶中見到過，去永和居打牙祭的時候也吃過。作爲一道宮廷菜，萬福首先擺盤得非常緻，端上桌的宛如一朵盛放的鮮花，想要把做花的樣子對刀工的要求極高，永和居也沒幾個廚師能把萬福做好。

江楓覺得想要把萬福做到真正符合它宮廷菜的地位以及深老佛爺喜的水平，刀工說也得大師級，可能一般的大師級都不行，得經驗特別高的那種。

曹桂香就屬於經驗特別高的那種。

萬福一般是將五花清水鍋中煮至八再撈出，然後切三釐米大小左右的方塊，再將這些塊狀小沿著邊切橫片，橫片要薄且均勻，到角時轉刀再片，中間不能斷，一直轉到中心爲止。

曹桂香進廚房第1件事沒有先割，而是先找昨天剃好了骨頭，把豬骨洗淨，切斷敲碎，放進鍋里加兩片薑片開始燉湯。

劉會計媳婦會心疼豬但完全不會心疼豬骨，如果是來弄豬骨肯定也是這樣煮湯的，就是有些廢柴。都要用這麼多豬給兒子辦生日酒了，也不在乎這點柴了，便沒有阻攔看著曹桂香做。

理完豬骨後，曹桂香纔開始打量昨天切好的那條五花。手在五花上比了一會，曹桂香最終切下了很小的一塊，長方形的，江楓覺這點量大概只夠做兩塊萬福。

將煮好後，曹桂香用刀把它切了4個小方塊，如果用這4小塊來做萬福的話只怕是袖珍版的萬福。

大大的菜刀，小小的，越小，切片的時候難度越高。曹桂香也不敢切快，只能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切過去，小塊就這樣在手裡打轉，最終轉了一條扭曲的條。

4塊足足切了將近一個小時。

劉會計媳婦和劉三跟在邊上看著都要看傻了，他們覺曹桂香不是在切而是在表演雜耍。

劉會計媳婦想到了自己昨天剁的，慚愧地低下了頭，再一次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廚藝有多麼的不行。

曹桂香把4條條重新轉回了原來的樣子，皮朝下整齊地碼在了碗中。沿著蜿蜒倒黃酒和醬油，在上撒了一點白糖，頂上和邊各放兩片薑片，一把蔥段，幾個八角和七八粒花椒。

配料都放齊之後，曹桂香掀開蓋子看了看鍋裡的骨頭湯，大火煮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也能用，只有骨頭沒有，除了薑片什麼都沒加的湯也不能指能燉什麼樣子。儘管如此，只用骨頭燉出來的湯依舊散發著虛假的香，曹桂香舀了兩勺湯進碗裡，把鍋蓋蓋上讓骨頭湯繼續煮，把竈裡的柴出來幾讓火不要這麼大，這才把碗放進另一個鍋裡上鍋蒸。

“劉姐現在主要等蒸，蒸爛後再勾芡就可以了，估計要些時間。你看明天就要做菜了，這些都沒怎麼理，就算劉哥到時候不同意也沒關係，你先告訴我想用哪些做什麼菜，我幫你把這些先理一下吧。”曹桂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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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會計媳婦愣了許久才艱難的開口：“不是都理好了嗎？還要再理？”

後面一個問題問的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回答不出老師問題的差生。

曹桂香點點頭。

他剛纔在切時所展現出的水平已經完全讓劉會計媳婦折服了，劉會計媳婦現在只覺得曹桂香是全天下廚藝最好的人，而自己大概從來沒有真正學會過做菜，這些年做的飯大概也是假飯。

“我……我也不知道，你……你看著辦吧。”劉會計媳婦甚至不敢隨意髮言。

“那我就先幫你理一部分了。”

曹桂香開始理豬，該切小塊的切小塊，大概提前醃製的提前醃製。劉會計媳婦爲了明天的宴席買了不調味料，結果自己愣是一粒花椒都沒用上，全被曹桂香給用了。不過也不得曹桂香全用完，算是看出來了，同樣的菜，同樣的料，同樣的刀，甚至是同樣的鍋，在曹桂香的手裡和在手裡完全就不是一個東西。曹桂香用刀切那才切，用刀切簡直就是在殺豬。

隨著時間的過去，鍋裡的萬福也漸漸爛，被黃酒，生，八角，花椒和排骨湯所烘托出的味開始從閉的鍋中蔓延出來。

這對於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檔次的菜的劉三和劉會計媳婦而已，這樣的香是對他們的鼻子的一次洗禮。

萬福的特點本來就是香，即使沒有高湯導致有些中不足，但這並不妨礙劉三和劉會計媳婦一臉如癡如醉地使勁聞空氣中瀰漫著的香。

怎麼可以發出這麼好聞的味道！

本已經很香了，沒想到居然還能這麼香！

他們倆就差把這兩句話寫在臉上了。

江楓覺得奇怪，這味都這麼香了張褚怎麼還沒過來，便出去看看他在哪裡。

張褚在客廳修桌角，他原本是想去廚房看看的，結果還沒等他起就撞見了回來拿本子劉會計，兩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顯得極爲尷尬。

劉會計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味，他險些以爲是自己的鼻子出現幻覺了。

“這，這是什麼味啊……”劉會計呆愣愣的問道。

“桂香在廚房做萬福，現在應該已經好了，劉會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張褚道。

“好……好……”劉會計還是有些呆滯，人雖然呆滯但腳一點都不呆滯，還沒等張褚有作自己就先往廚房走了。

萬福也確實是快好了。

曹桂香停止手中的作，手在鍋邊上等待時間，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劉會計已經進來了。

另外兩人也沒有注意到，大家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沒有掀蓋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