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可以乘涼的地方，民工太多樹蔭太，只能找一人坐下來可以腳的地兒抓時間爭分奪秒地休息。

大家都沒有表，判斷時間全靠太。江楓正坐在地上聽田琳和秀娟聊家常呢，只聽見一聲清脆尖利哨響和聽不清的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開工了。

一開始江楓聽田琳說抗包還以爲們的活只是單純的抗沙包，真正見識到之後江楓才發現抗包只是一個代稱，本就沒有人在抗沙包——抗沙包和們的活比起來可輕鬆多了。

秀娟挑沙土，田琳拉板車，兩擔滿滿的沙土得秀娟連腰都直不起來，只能彎著腰一步步走，一趟一趟，一刻不停。

田琳拉的板車上裝的都是石塊，有大有小，路不平還都是陡坡斜坡，田琳拉著板車走得歪歪扭扭的還要防止板車拐坑裡，累了就停下來口氣，實在累了就拉完一趟拿碗去喝碗水。

田琳和秀娟混在人羣裡一點都不起眼，到都是人，每個人都在幹活，塵土飛揚，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汗，每個人的服都髒了一個。和影視劇裡充作背景板一樣做做作不幹活的羣衆演員不同，這裡每個人都是真幹，烈日是真的，汗水是真的，蹣跚的步伐是真的，板車留下的痕跡大家留下的腳印也是真的。

第一次，江楓到了勞人民的氛圍。

這真的是一種勞的氛圍，一種如果你停下來坐在旁邊歇著就格格不，就心懷愧疚的氛圍。

這裡並不死氣沉沉，相反，這裡生機。江楓看見了很多像秀娟一樣的人，不停不歇不喊累，爭分奪秒，爲了那個略顯渺茫的希，蹣跚向前。

衆人一直幹到了太即將落山才停止，修大壩的範圍太廣，沒有那麼多照明燈地上又到是散落的沙石不平整，如果晚上還加班加點的話難免有人傷得不償失。

一下工田琳就收拾東西往江家趕——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布包裡就一把扇一個手絹和一個用來喝水的空碗。

江家離田琳上工的地方有點距離，江楓覺得田琳已經走得很快了也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一直走到天都快黑了纔到。江家的老房子江楓沒見過，他出生的時候他們家就已經搬到後來的房子去了。

田琳一推門，江楓就到了前所未有的視覺衝擊。

從大到小五個型號的大胖小子，齊齊地坐在飯桌前等著開飯。

江楓可以很清楚地認出他爸，他爸這時候估計纔剛上小學，不高，也不算特別胖，但在這個滿大街瘦子的時代應該算是很胖的了，圓乎乎的看上去居然還有點可。

江建康面對大門，見田琳回來了當即扯著嗓子大喊：“媽，表嫂都回來了，咱們怎麼還不開飯吶！”

“什麼，你爸都沒燒好開什麼飯，就你最吵，你看其他人怎麼都不吵，等著，出鍋了就可以開飯了。”已經是中年婦微胖活了自己年輕時最想爲的樣子的江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塊抹布看樣子是在打掃房間，“田琳吶，廁所裡有兩壺開水，你自己兌冷水洗個澡，馬上就能開飯了。”

“好的三姑。”田琳看著髒兮兮的自己都不敢在客廳久留，一下就竄進了廁所。

江楓四打量了一下，房子不大就兩個房間，有臺但非常小。其中一個房間裡有兩張牀，從那個房間雜的程度來看這應該是江建康五兄弟的房間，小孩雖然胖但還小，兩張牀也能睡下。

客廳被隔了區域，連著廚房的那一塊有餐桌，另一塊放這一張簡單的小牀，田琳這段時間應該就睡這兒。江在打掃房間，江建康，江建黨和江建國三個比較大的小子正聞著香流口水，江建設和江建業兩個小的正在聞著香吃手手。

江楓進廚房看了一眼，廚房不大，廚卻很齊全。角落裡放著幾盤菜，都是菜見不到一點綠，紅燒豬蹄，鍋包，梅菜扣和鯽魚豆腐湯，鍋裡還有一份紅燒再悶已經到了最後階段，稱得上是全盛宴。

江完櫃子就從房間裡出來，見幾個兒子都沒出息的在餐桌上沒好氣地道：“一個個的跟死鬼投胎一樣，平日裡又不是沒了你們吃的，前幾天不是還吃了紅燒嗎？建國，給建設口水，就顧著自己也不知道看看弟弟。”

江建國連忙用江建設的袖子給江建設口水，反正是他流的當然是用他的服。

江沒看見這一幕，進廚房去了。小小的廚房進了兩個人之後變得有點擁，老爺子也覺得有點不自在，道：“你進來幹什麼，我剛剛好像聽見田琳回來了。”

“回來了，正洗澡呢，這個大壩抗包的工作太累了，我估計等大壩修好了現在這服都不能穿了。”江道。

老爺子從來不關心這種瑣事，沒接江的話：“我今天聽人說大壩預計下個月完工。”

“這麼快。”江一驚，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我上次和你說的事能弄嗎？壯實這孩子太差了，要是田琳能留在城裡他們家日子也能好過很多。這段時間你也看見了，田琳雖然有點懶散但幹活還是認真的，人也不錯，我讓借住在咱們家裡還把每月發的大米和額外補都給我抵房租伙食。上面的領導不是經常指定要你去做飯嗎，你就開個口，問問他行不行。”

老爺子看了一眼鍋裡：“我打聽過了，這次上面是要用這件事豎典型的，三令五申強調了不許走關係不許定，別想了。”

江只能嘆氣，看了一眼鍋裡。

“對了，今天的紅燒你加糖了沒有？”

老爺子：？？？

江楓從老爺子的臉上讀出了這話題未免也轉變得太快了。

“加糖幹嘛？”

“加糖好吃啊！”江聲音頓時就大了起來，“今天是建康生日，建康喜歡吃甜的，紅燒肯定要加糖啊！建康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吃甜的，一歲不到牙都沒幾顆只能吃點稀的糊糊的時候就知道抱著你從FJ帶回來的那個什麼力吃，加糖，快點，再不加就要出鍋了。”

老爺子雖然覺得江說的這事歪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往即將出鍋的紅燒里加了糖，讓紅燒又燜煮了一會兒，多花了點時間纔出鍋。

江喜滋滋地端著菜出去，五道菜，全是。

田琳已經洗碗澡換了一覺的服，見江出來了連忙上前幫著搭把手，結果盤子的時候田琳看著盤裡的不自地嚥了一口口水。

這些天一直借住在江家，但並沒有和江家人在一起吃過幾頓飯。因爲每天都要趕著上工一直是早出晚歸，從來趕不上飯點，一般都是老爺子頭一天晚上或者早上起得早給蒸幾個饅頭或者做幾個餅子，帶著邊走邊吃，剩下的當午飯。晚上江給留點飯菜，飯是白米飯，菜也是有的，是不可能留能剩點湯就不錯了。

江家小孩多五個大胖小子有三個都是能吃的年紀，平日裡燒就是一盤，端上桌風捲殘雲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湯都不剩，只要老爺子不錘人幾兄弟能把盤子的比臉還乾淨。老爺子養孩子的政策一向是能吃是福，能吃就多吃，從來不扣扣索索做飯定量，這也導致雖然他和江收都不低他還經常出去賺外快，江家卻一直沒攢下什麼錢。

全吃掉了。

這種超前的生活模式，在這個人人節食的時代可以算是相當怪異。

怪不怪異老爺子不在乎，反正他過得很自在。

田琳驚呆了。

一開始以爲，江特意晚上早點回來吃飯說今天是江建康生日家裡燒是燒，是燒一盤。

在田琳看來，不年不節的只是因爲家裡的小孩過生日燒一盤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要知道原先還沒出嫁的時候家裡也就過年和長輩過壽的時候能吃口，還不能一次吃多。年三十的時候燒一盤，家裡人多田琳也就分到一兩塊，還都是瘦搶不到油水多的。剩下的剁餡和白菜混在一起包餃子，如果還有的多就做臘，什麼時候家裡人饞了就往菜裡放兩片臘混和味解解饞。

田琳懷疑自己今天干活太努力都幹出幻覺了，看見了什麼，看見了五大盤！

五大盤，全是！

田琳都有點不敢筷子了。

不敢，江建康這五個小子可不含糊，上來就直指紅燒豬蹄。江建設最小，話都說不太清楚筷子也拿不穩，也知道拿著筷子指著紅燒豬蹄說一些含糊道完全聽不清的話讓江給他夾豬蹄吃。

“田琳，吃啊，你再不筷子這好就被我家這五個小子給夾走了。”江以爲田琳是不好意思筷子，招呼道。

“謝謝三姑。”田琳低著頭，夾了一小塊豬蹄上的瘦。

“你也喜歡吃瘦啊，我家這幾個小子也喜歡。每次廠裡還有你姑父的單位分，我們倆都挑瘦的挑排骨，別人還總說我們發揚風格。”江笑著道。

田琳點頭，也覺得江是在發揚風格，每次殺豬大家都搶著挑大，可以煉油，吃起來也香，排骨都是沒人要的挑到最後沒辦法了纔要，這可不是發揚風格嘛。

“排骨原本就是好東西，我原先……”老爺子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又沒說了。

田琳把塞進裡，頓時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個表江楓很悉，江守丞被二伯母著吃素減兩個月後江守丞一吃就是這個表，第一反應是這居然是，是這個味，然後纔是對廚師手藝的驚歎。

把一個人上許久一兩年沒有吃，天天都得幹力活，吃趙家祖傳的燉都是香的，沒準還吃得賊香因爲有油水。

田琳嚼了兩下，就嚥下去了。

覺都沒嚐出味，是的胃太求催著嚥下去，就嚥下去了。

“對了田琳，你嫁過來的時候有沒有吃到燉。”江問道。

“沒有。”田琳搖頭，“媽說過年的時候給我做燉吃，做一大鍋，管夠的那種。”

“媽做的燉可好吃了，又大又，每次一煮就是一大鍋，我們趙家雖然沒什麼錢但過年的燉絕對不含糊！我出嫁那天媽還特意做了一鍋燉，你姑父當時吃了都說好吃。”江說起這個眉飛舞的。

老爺子：……

老爺子的表有些一言難盡。

“可惜啊，燉只有年三十才做，我們這些出嫁的兒是吃不到嘍，我都好多年沒吃過了。田琳啊，這可是我們趙家的祖傳手藝，你過年的時候一定要跟著媽好好學，別把這手藝給丟了！”江叮囑道。

江楓：……

，你知道你都說了些什麼嗎！！！

“嗯！”田琳一臉鄭重地點頭。

“吃！”江豪氣地道。

田琳夾了一大塊的紅燒，一口咬下。

有點甜。

田琳滋滋地想，這就是大的覺嗎。

好吃！

江楓開始被迷霧籠罩，離開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