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湯江楓道就喝過一次，就是之前在江永家的時江衛明做的那一次。要說真能從湯裡喝出人生百味那是不可能的，也可能是江楓的境界還不夠，但喝好喝還是好喝的。

至於百味湯的減版怪味湯江楓喝的次數就多了，怪味湯作爲唯一一道姜衛生能在泰樓中拿得出手的菜，只要到了姜衛生做員工餐就一定會有怪味湯。

讓姜衛生這樣一個已經做慣了怪味湯，思維模式和製作方法也固定在了怪味湯上的天賦不佳的廚師嘗試做百味湯，確實是個不小的挑戰。

他從一開始就卡殼了。

姜衛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被老師背課文的時候，沒被到之前自信滿滿，到之後當場失語。

姜衛生不像江楓，他喝了幾十年的百味湯，江衛明是怎麼做的他再清楚不過了。按理來說就算照貓畫虎，照葫蘆畫瓢，畫不到十像至也能畫出二三分，可現在姜衛生偏偏不了第一筆——他沒法選定食材。

“小楓啊，我覺得這個食材還是太了不太夠。要不…我再去超市買點？”姜衛生糾結了七八分鐘之後選擇去超市買點新貨。

“姜伯，百味湯哪有挑食材的，這湯不是有什麼就做什麼嘛！”

“對對對，有什麼做什麼，有什麼做什麼。”姜衛生連連點頭，自信還沒三秒又糾結起來，“可是，這剩的食材不搭呀。”

“你看，這牛，豬裡脊，豬五花，洋蔥，黃瓜，西紅柿……牛還是醃好了的，這湯怎麼做啊？哪有湯是這樣做的。”姜衛生退堂鼓敲得砰砰響，就差跟江楓說你站在此不要，我去永和居給你買兩打荷葉領回來。

江楓：？

你這是瞧不起我羅宋湯？

“所以要您來挑呀。姜伯，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又不是什麼比賽考覈，就是三爺爺了想吃點東西。您想想看，這百味湯既填肚子還解，做起來也不是特別耗時間。您要是再這麼糾結下去，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去永和居買荷葉餅呢，您要是再這樣磨嘰下去三爺爺就該吃晚飯了。”江楓好言好語地勸著，終於讓姜衛生一邊糾結一邊開始挑選食材。

姜衛生從盆裡拿出早就醃製好的牛，切丁，放進小碗裡又加了一些輔料醃製第二遍。然後姜衛生在黃瓜和西紅柿之間糾結了一會兒，選擇了西紅柿。和之前切牛一樣，姜衛生將西紅柿切了同牛丁大小差不多的西紅柿丁。

“小楓，你幫我把五花醃一下再切片放到鍋裡煎，把油煎出來吧。”姜衛生道。

“好的。”江楓去洗手，挑了一把相對順手的刀開始細細地片五花。

姜衛生買的五花有些偏，通過簡單的醃製片薄片放到鍋裡香煎再適合不過。片下鍋不過一兩分鐘的功夫香味就出來了，和香味一同出來的還有包裹在裡的油，薄薄一層豬油在鍋底，彰顯著這塊五花的瘦程度。

“姜伯，五花現在要撈出來嗎？”江楓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問正在給牛焯水的姜衛生。

“不用撈出來，把火關小些就行，小楓，你幫我把那碗切好的西紅柿放進去一同翻炒一下。”姜衛生正在理牛騰不出手。

五花炒西紅柿丁這種作江楓從來沒有見過，但今天廚房的總司令是姜衛生，江楓作爲小兵自然是要聽司令的，便照做了。

西紅柿才倒進去翻炒兩下，姜衛生便從江楓手中接過了鍋鏟，同時將焯過水的牛丁倒進去一同翻炒。待幾乎每一粒牛丁的表面上都泛起了油之後，姜衛生又將剛纔切沫的洋蔥倒了進去，簡單翻炒幾下後將火調小火，從櫃子裡出了一瓶用了一大半的番茄醬，把剩下的番茄醬全都倒進了鍋，加水，大火煮開後轉中火。

雖然聞著不像，但瞧這湯的樣子已經頗有些羅宋湯的味道了。

湯還在鍋裡，味道怎麼樣江楓不清楚。但他瞧姜衛生這做菜的架勢，覺得這鍋湯已經頗有百味湯了意思了。

百味湯說白了就是跟著覺走，至於覺對不對全看廚師水平高不高。

就是不知道這樣一鍋用豬油炒牛，炒西紅柿，炒洋蔥，再加番茄醬一鍋燉出來的湯的靈是從哪來的。

湯在鍋裡煮著，江楓在邊上站著。

“姜伯，你怎麼想到這麼做湯的，我還從未見過這種方式呢。”江楓嘆道。

“我老伴年輕的時候這樣做過，剛纔我看著這些食材突然一下想起來了。”姜衛生道，也不閒著，開始洗小白菜。

“好吃嗎？”

“不好吃。”

江楓：？

“但是味道特別的，其實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我早忘了，我就記得那時候把五花，新鮮牛和西紅柿放在一起炒，出來的東西味道別提有多奇怪，可我就偏偏記了很多年。”閒著也是閒著，姜衛生索和江楓說起了張麗的黑歷史。

“因爲難吃嗎？”江楓想想就覺得這道菜一定很黑暗。

“不記得了，什麼味道我都不記得了，但我就記得做過這道菜。”姜衛生搖搖頭，甩甩小白菜上的水把小白菜放進乾淨的碗裡。

“你別看你張平時不說話，看上去也不喜歡搭理人，難相的，實際上特別好相。這個人沒別的好就是吃，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是這樣，要如果不是吃我本不可能追得上。”

“你張是中專畢業，當年是紡織廠的會計，工作別提多風面了。如果不是有一次們紡織廠負責做飯的師傅把摔斷了上不了班，我被臨時派去紡織廠的食堂頂替一段時間，沒法和你張搭上話。”

“所以張是因爲您廚藝好才喜歡上您的？”江楓問道。

“不是，是因爲你三爺爺廚藝好才喜歡上我的。”姜衛生道。

江楓：？？？

“我那時候連正式編制都沒有，充其量就算是個臨時工，一個月工資連你張一半都不到，哪能瞧得上我呀。我們那時候追孩子不像你們現在這麼大膽，不敢當衆表白，還敢在電視上表白，我那時候能悄悄地遞封信塞張紙條都算得上是大膽出格的了。”姜衛生說起這個來那一個興，眉飛舞的。

可能每個年紀大的人都很喜歡向小輩們提起當年的往事，尤其是方面和功偉績方面的。

“那段時間我不是去們紡織廠廚房幫忙了嗎？我不要幫忙做飯，有時候誰臨時有事還要幫忙去窗口打個菜什麼的，我就是打菜的時候看見你張的。我們兩家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平時哪有機會遇見。”姜衛生說著說著就跑題了，“我那時候害呀，又不是們紡織廠的人連個紙條都不敢遞。後來我就想了個法子，我給送早餐。”

“可我那時候又沒錢買不起包子，我就把你三爺爺早上給我留的菜包子送給了。”

“然後就了？”江楓一臉不敢相信，姜衛生居然靠幾個菜包子就把老婆騙到手了。

“當然了，你張的時候以爲包子是我做的。”

“可後來張不就知道那包子不是您做的了嘛。”江楓道。

姜衛生一副這就是你不懂了的表：“那有什麼關係。你三爺爺每頓都會給我留飯，我和你張每次約會都是帶飯盒去，吃我的我吃的。後來談的時間久了你三爺爺也認識了，要是做了什麼好東西，像是包子，白菜豬餃子這種東西還會特意留一點給呢。”

江楓好像明白了爲什麼他第一次去姜衛生家的時候，張麗能夠那麼自然的做到不的時候待在房間裡不出來，一開飯就自走到客廳端碗吃飯。

原來是習慣了。

“那張燒的那份牛炒五花炒番茄是怎麼回事？”聽姜衛生說了這麼久，江楓突然反應過來他們兩個早就說跑題了。

原本想聊的是靈，最後聊了。

“那個呀，你張不是喜歡吃嗎？但不會做。平時在家裡就會煮個麪條，煮個飯，最多再弄個拍黃瓜，讓開火炒菜他就不行了。”姜衛生解釋道，“現在可能還稍微好一點，年輕的時候連白菜都炒不好。”

“不過我本就是個廚子，會不會做飯也無所謂。”姜衛生掀起鍋蓋看了一眼鍋裡的湯，把火稍微調小了一點。

“燒那道菜是懷孕的時候，記得那時候都快生了，請產假呆在家裡。你三爺爺還有國營飯店裡的其他廚師考慮到你張那時候快要生了，需要吃點好的補充營養，就湊了點牛和五花讓我拿回去給燒兩頓好的。”

“那時候多金貴啊，夏天家裡又沒冰箱新鮮的本放不住，我們又捨不得一頓全燒了便每天炒一點，一點一點地吃。結果到了還剩最後一點的時候，隔壁縣要辦宴席，師父就帶我一起去了，我那時一急把家裡的給忘了直接走了。”

“然後呢？”江楓追問。

“然後你張就沒辦法了呀，我在外邊回不了家，雖然不會燒飯但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在家裡放臭了，就著頭皮把那兩塊一起燒了。”姜衛生道。

“那爲什麼還有西紅柿？”江楓不解。

“我原先燒的時候都是和蔬菜混在一起燒的，就學著我的樣子呀，就隨便拿了兩個西紅柿和一起燒了。”說到這裡姜衛生都忍不住笑了。

“要不怎麼總說人一孕傻三年呢，平時多明的一個人吶，懷孕的時候腦子也變得不靈。我那時候跟著師父去隔壁縣呆了三天，回家的時候菜還沒吃完。自己一個人捨不得吃完，特意留了小半盤給我。怕菜給放壞了，就每隔幾個小時熱一下，連晚上都時不時起來把菜放在竈上熱一下，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那菜雖然味道不好，但要說難吃一點都不難吃。”姜衛生眼睛裡洋溢著笑意。

江楓頓時明白爲什麼姜衛生能夠看見這些食材，想到張麗給他做的那道古怪的菜了。

人這一輩子如果能吃上這樣一道菜，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說著說著，就到了怪味湯要出鍋的時候了。

鍋裡的湯已經完全變了番茄湯的，聞起來卻不只有番茄味，總而言之就是怪怪的。

可江楓聽完姜衛生給他講的故事之後，卻又覺得這個味道聞起來沒有那麼怪了。

姜衛生把之前洗淨的小白菜放進熱湯裡燙了燙，幾分鐘後關火，湯就算是了。

“叮，恭喜玩家獲得姜衛生的菜譜：百味湯。”

“唉呀，我怎麼做了這個湯，就是不知道這湯口好不好味道行不行，也不知道牛有沒有煮爛，小楓你要不要先幫我嚐嚐？”湯都好了姜衛生又開始張了。

“好啊。”江楓爽快地去找碗，給自己盛了小半勺長得很像羅宋湯的百味湯，吹了吹。

“姜伯您放心，我覺得您今天做的湯一定非常好喝。”江楓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