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秀為了不嚇著祖母,并沒有告訴祖母今日遇到了什麼,連老仆都瞞著沒說。揚起聲音,說:“阿婆,就是我中午和你說的,街上遇到的那伙人。他們來給我送服了。”
朱家祖母一聽,趕走出來,里不斷說道:“他們請你買服,這怎麼使得?快把錢還給人家。”
王言卿一聽,連忙推辭:“老太太您不用客氣,本就是我們失禮,這是我們應該賠給朱小姐的。”
朱家祖母卻不肯,著一口吳語嚴厲地說什麼。王言卿聽得似懂非懂,心想朱紈大人剛烈固執,可能也是像了朱祖母吧。陸珩趁王言卿吸引了朱祖母的注意,對朱毓秀使眼,朱毓秀會意,說:“有勞幾位親自送過來。放到這里吧。”
陸珩跟著進屋,侍衛若有若無地擋在門口,遮住了四面八方的視線。朱毓秀快速拿出一個包袱,里面是各種書信、詩集。陸珩從中翻,指尖夾起一份書信。
陸珩拆開信件,快速掃過。這是朱紈的絕筆信,陳述了他為以來的經歷,其中一大半都和督軍、倭寇有關。他在最后寫道:“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
我貧窮而且多病,又意氣自負,不擅和人對簿公堂。縱使皇上不想殺我,閩、浙的員也一定會殺我。我自己死,不須假手他人。
看得出來,朱紈確實是悲憤失而死。陸珩暗暗嘆息,將這封信單獨收好。他來蘇州是查朱紈的死因,有這份絕筆信,已足以向皇帝差了。
后面人沉默而迅速地將剩下的文書藏好,朱毓秀看著這一切,全程不敢說話。不知怎麼回事,看到陸珩,總是本能害怕。朱毓秀看到陸珩親自將父親的絕筆書收起,鼓足勇氣問:“這位……大人,父親的冤屈會大白嗎?”
陸珩回頭,見朱毓秀期待又害怕地看著他。似乎期待答案,又害怕聽到否定。
陸珩面沉默冷淡,微不可見點頭:“會的。”
王言卿還在另一邊被朱祖母拉著,陸珩轉,舉步朝王言卿走去。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側問:“我記得有人說你父親整理了一份和水匪勾結的員名單,你知道在哪里嗎?”
王言卿最后也沒說過固執的老太太,收了銀錢,悄悄藏到朱家顯眼的家下面。朱祖母眼睛不太好使了,看到一個高挑又燦麗的人影走來,問:“你們是夫妻嗎?”
王言卿笑道:“不是,我們是兄妹。”
“兄妹好。”朱祖母煞有介事點頭,“有兄長,以后嫁了人也有人撐腰,不怕夫家欺負人。”
王言卿笑著道謝,陸珩站在后邊聽到,心有種說不出的微妙。
他知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他這個假哥哥、真夫君聽著,總覺得自己被排外了。
朱家祖母枯老的手用力抓著王言卿,絮絮問王言卿定親了沒。王言卿只能按照提前編好的說辭,說已經定親,夫家在杭州。朱祖母聽到杭州,點點頭說:“杭州啊。那邊的人心眼多,你不要太相信他們,要多防備。”
朱祖母不斷教王言卿嫁人后如何應對夫家,朱毓秀聽著尷尬至極,忙上前拉住祖母:“阿婆,天快黑了,人家該走了。”
朱祖母一聽,又要留飯,王言卿幾次推辭,終于從犟直又熱誠的老太太手里。朱毓秀送他們出門,陸珩和王言卿出來后,轉和朱毓秀告別。
“朱小姐留步。”陸珩說,“天黑了,外面恐不安全。朱小姐和祖母盡快關門休息吧。”
朱毓秀聽到,默默點頭,目送那些人走遠后合上了門。
離開朱家后,王言卿暗暗松了口氣,陸珩笑道:“你似乎很討長輩和小孩子喜歡。”
可能王言卿長了一張麗而無害的臉,所有人見了都擔心被人欺負。
和陸珩恰恰相反。
王言卿道:“朱祖母也是好心。朱大人至總督,統率四省軍隊,家里卻依然住這麼清寒的宅子。這樣的員卻早早死了,真是令人憾。”
陸珩挑眉,似笑非笑道:“卿卿,你這話是在暗諷我?”
“你看你這種人。”王言卿道,“我什麼都沒說,你非要對號座。”
兩邊都是白墻青瓦的姑蘇小院,兩人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巷,宛如來江南游玩的神仙眷。巷道十分狹窄,僅容兩人通過,王言卿轉過拐角,忽然被后一力道拉回去。陸珩環著轉,隨即,耳邊傳來火炮聲,在寂靜的夜晚極為刺耳。
作者有話說:
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明史·卷二百五·列傳第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