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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殺》 第107章 主謀

 第107章

 陸珩聽到方皇后帶走曹端妃、抓捕王寧嬪的時候,就預到方皇后會公報私仇。但錦衛的任務是保護皇帝,等皇帝醒后,陸珩才轉述此事,由皇帝拿主意。

 皇帝讓陸珩去坤寧宮關押曹端妃,其實是變相地留端妃之命。錦衛是外朝親軍,和后宮沒有任何牽扯,但司禮監、尚宮局有各種宮妃的勢力滲,那些太監隨便點什麼手腳,就足夠讓端妃吃苦頭了。

 雖然皇帝還沒查明白宮人為何殺他,但以他的覺,不會是曹端妃干的。

 曹端妃父親在朝為,本人十分寵,還育有一個年僅八個月的兒。曹端妃要是真有異心,這些年和皇帝吃飯、共寢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要在侍寢當夜,讓宮用繩子勒死皇帝呢?

 此事無論敗,曹端妃一定會到牽連。實在沒有任何理由做這種事。

 陸珩去坤寧宮帶人,方皇后最開始不肯說,東拉西扯半天,陸珩拿出令牌,出強之態,方皇后這才松口,說將逆賊關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審問。

 錦衛按方皇后的話趕來花園后面最荒僻的一宮殿群,終于在冷宮中找到了曹端妃。陸珩推門一進去,就狠狠皺了皺眉。

 陸珩還是低估了方皇后的狠心。方皇后非但用了私刑,甚至用了最殘忍的凌遲極刑。

 凌遲是用刀子一片一片割,往往幾百刀下去,刑者還有意識,可謂生不如死。這是最殘酷的刑罰,往常只有叛國、謀逆之徒才會被除以凌遲。曹端妃是第一個,估計也是唯一一個,被凌遲死的宮妃。

 詔獄號稱人間煉獄,錦衛審問犯人時,也會上烙鐵、鞭子、夾之類,郭韜自認見慣了腥場面,剛進冷宮的時候還是差點看吐。不久前還活潑笑的寵妃此刻已了滿地碎片,一顆頭顱連著不再完整的軀,冷冰冰躺在地上,眼睛大大睜著,再不見曾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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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錦衛都面不適,年紀輕些的已經跑去墻角干嘔了。陸珩冷著臉繞過端妃的尸,在宮殿里找了一圈,沒找到有用線索。手行刑的太監在墻,他們有些慌,但還是底氣十足地說道:“皇上在翊坤宮被逆謀害,端妃卻恰巧不在,必然知。這等大逆不道之人,凌遲都是便宜了們。”

 “們。”陸珩緩慢重復這個詞,回頭對錦衛吩咐道,“搜查周圍所有宮殿,王寧嬪也在這里。”

 太監頓生慌,他沒想到陸珩這麼敏銳,太監不過隨口一句話就被陸珩抓到了破綻。但太監想到自己奉了皇后的命,又無所畏懼地昂著頭。

 陸珩下達命令后,沒一會,錦衛跑回來報信,說在宮墻一個僻靜的角落里找到了王寧嬪,但是他們去的太晚,寧嬪已經被吊死了。

 陸珩無聲嘆了口氣。

 畢竟是宮妃,尸橫于野也不是事,陸珩命人給曹端妃、王寧嬪收尸。王寧嬪倒好說,曹端妃的被割一片一片的,想收尸實在不容易。錦衛艱難地收攏斷臂殘肢時,一個穿錦衛校尉服的人飛快跑來,附在陸珩耳邊說道:“大人,皇后去翊坤宮了。”

 陸珩趕回翊坤宮,方皇后已經在里面了。方皇后雙手著帕子,依然那麼端莊持重,說道:“后宮出現這麼大的事,是

 妾治宮不嚴。臣妾深以為罪,不敢求皇上原諒,只想趕快將功折罪。臣妾命監抓捕宮人審問,有宮人曾聽到楊金英與人謀,原來是王寧嬪久不得寵,心生怨恨,所以指使楊金英做大逆不道之事。曹端妃雖然沒有參與,但也知道楊金英的謀,故意離開許久,這才害得皇上難。”

 陸珩站在門前聽,聽到一半他就垂下眸子,暗暗搖頭。方皇后這些證詞百出,王寧嬪怨恨自己不得寵,那更不會殺皇帝了。就算真是王寧嬪主謀,都因為不得寵恨得要弒君了,為何會聯合最寵的曹端妃呢?

 哪哪都說不通。皇后說完后,皇帝沉默,良久沒有表態,陸珩適時地接話道:“皇后娘娘一心護駕,其心可鑒。但人心難測,臣擔心恐有人利用皇后急于護駕之心,欺瞞皇后。”

 方皇后見陸珩拆的臺,面有不悅,板著臉說道:“陸大人莫非在懷疑本宮?”

 “不敢。”陸珩說道,“臣只是擔心皇后娘娘被人蒙騙。尤其那個宮,既然聽到了楊金英謀犯上,為何不稟報?”

 說完,陸珩不給方皇后反駁的機會,直接轉向皇帝,說道:“皇上,如今宮中人心惶惶,不可不防。這些宮人可能在說謊,臣請命重查此案。”

 ·

 王言卿坐在側殿,外面天已經全黑,換在往常,這個時辰早就睡了。王言卿又端起茶盞,靠喝水來提神。抿了沒幾口,殿門被敲響,有人在外面說道:“夫人,陸大人有請。”

 終于來了,王言卿放下茶盞,暗暗檢查過自己的著后才往殿外走去。從側殿到主殿沿途布滿了錦衛,報信之人將送至門口,停在門檻外說道:“啟稟皇上、皇后,陸夫人至。”

 片刻后,門簾掀開,陸珩親自出來,帶王言卿進殿。兩人除了掀開門簾時一剎那的對視,其余時間再沒有流過。王言卿垂著眼睛跟在陸珩后,陸珩停下,也跟著行禮:“參見皇上、皇后。”

 皇帝嗓子不舒服,半靠在床上不說話,邊的太監代為開口:“免禮。”

 王言卿直起,余飛快掃過四周。前方黃帷幔垂地,床前簇擁著許多侍,方皇后搬了個圈椅坐在床邊,雙手握置于膝蓋上,長長的護甲疊,看著優雅端莊。

 方皇后下方跪著一個宮低著頭,雙手伏地,在細微發

 錦衛在路上簡單給王言卿說過,一個宮招供曾聽到楊金英謀,方皇后按照宮的指認殺了曹端妃、王寧嬪。現在楊金英一干人及曹、王二妃都已死亡,陸珩覺得這個宮可能說謊,所以主張重審。

 皇帝同意,所有人被帶至圣前,了王言卿現在看到的局面。

 王言卿收回視線,靜靜看著地面。方皇后看到王言卿,細微皺眉,問:“陸大人,如今宮里剛剛發生弒逆,你卻帶生人宮。你這是何意?”

 “家妻擅識謊,為防這個宮耍花樣,臣斗膽將家妻帶宮里,當庭審問此。臣自作主張,請皇上降罪。”

 皇帝搖搖頭,示意陸珩繼續。如果是以往,皇帝哪有耐心聽審,他都是直接看結果的。但今日涉及到皇帝自己的命,皇帝也愿意查個水落石出。

 現在真正重要的是查明真相,而不是陸珩擅自帶人進宮。陸珩兩次救駕,他要是

 想對皇帝不利早就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

 方皇后沒想到皇帝竟然這麼信任陸珩,一時氣結。明明方皇后才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不過現在看來,皇帝顯然把大部分功勞歸給陸珩了。

 畢竟方皇后趕到時,皇帝已經被勒得昏迷過去了,并沒有看到方皇后解繩等舉。等皇帝再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陸珩守在龍榻前,守衛、試毒、傳話都由錦衛把控,哪一個更有真實,不言而喻。

 方皇后不甘心地咬牙,但對方是錦衛都指揮同知,皇帝最信任的人,就算是皇后也不敢和陸珩正面沖突。方皇后只好忍氣吞聲,任由這個莫名其妙的子主導審訊。

 王言卿暗暗挑眉,對陸珩的權勢有了更直觀的認知。陸珩已經囂張到連皇后都不敢得罪他了,等理完這次宮變,陸珩怕不是又要升

 皇帝默認,方皇后偃旗息鼓,陸珩王言卿的手,示意可以開始了。王言卿穩住心神,垂眸行萬福,清清淡淡道:“皇上、皇后恕罪,妾問話必須要看到表,若有得罪,帝后海涵。”

 說完,走到側面,站在一個可以同時看清宮、方皇后和侍表的位置。方皇后和張佐等太監的表瞬間微妙起來,王言卿沒理會他們,著地上的宮,問道:“你什麼名字?”

 宮抬起眼睛悄悄,大概沒料到為什麼王言卿問話不按套路走:“徐喜月。”

 “籍貫。”

 “衡州府安仁。”

 “生辰年月。”

 方皇后聽不下去了,皺眉道:“趕問端妃和寧嬪的事,問這些做什麼?”

 徐喜月趴在地上,雖然低著頭,一眼都沒往方皇后的角度看,但方皇后發話時,徐喜月咬,手指也無意識蜷。王言卿將一切盡收眼底,徐喜月在張,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害怕。

 說明方皇后的話帶給力了。

 王言卿沒理會方皇后,依然看著徐喜月說道:“生辰年月。”

 方皇后臉沉,出被人冒犯的不悅。陸珩及時出來說道:“皇后娘娘,這些問題看起來簡單,但已經在套話了。請您不要打斷。”

 方皇后狠狠一怔,臉上出驚疑之,徐喜月默默吞了口口水,手指攥得更。王言卿毫不被外界干擾,聲音依然平靜清淡,第三次問道:“生辰年月。”

 徐喜月垂著眼睛,眼珠快速,小心翼翼道:“正德十六年。”

 正德十六年,那今年才十五歲。王言卿繼續沒什麼地問道:“父親姓名。”

 “徐泰。”

 王言卿又接連問了的母親、兄弟甚至村長里正,徐喜月的回答越來越慢,簡單一個里正名字,就要停下來想很久。王言卿注意到徐喜月臉頰蒼白,額角滲出冷汗,王言卿覺得差不多了,就問道:“你和楊金英是什麼關系?”

 終于聽到楊金英的名字,徐喜月竟然暗暗松了口氣,說道:“我們是同屋。”

 “既然同屋,那先前你怎麼沒發現意圖弒逆?”

 “圣上皇后明鑒。”徐喜月忙道,“我們一屋住著八個人,我和關系并不。”

 “你怎麼聽到謀的?”

 徐喜月垂著睫,聲音平穩流暢,

 沒有毫猶豫就說道:“正月二十四,奴婢從外面回來,看到屋子門窗閉,里面約有人說話。奴婢靠近,聽到楊金英在里面說王、曹侍長催促,命們快些手。奴婢當時不知道們在說什麼,奴婢推門進去,看到屋里有楊金英、張金蓮等十六人,臉上表都十分張。們見奴婢回來,告誡奴婢不要說,然后就散了。”

 王言卿點點頭,問:“你是什麼時候聽到的?”

 徐喜月回想時一點都不費勁,眼睛都不眨地說道:“正月二十四日酉時。”

 “楊金英的原話是什麼?”

 “楊金英的原話是皇上久不去寧嬪宮里,寧嬪心生怨恨,曹端妃已答應寧嬪,當天會把所有宮人帶走,寧嬪覺得萬事俱備,所以催促楊金英盡快行事。”

 王言卿不盯著徐喜月,問:“其他人說什麼了?”

 “其他人說好,一定不會讓寧嬪和端妃失。”

 方皇后聽到這里,轉頭對皇帝說道:“皇上,此對答如流,沒有磕絆、卡頓,供詞里也沒有相互矛盾的地方。依臣妾看,這樁宮變就是寧嬪主謀,端妃知曉并暗中協助。”

 殿宮人悄悄看向陸珩,鐵證如山,口供詳實,看來方皇后是對的。陸大人號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這次也看走眼了。

 陸珩站在一旁沒說話,神態從容的很,沒有毫要替自己辯解的意思。方皇后頗為揚眉吐氣,正要趁熱打鐵,將大公主的養權要過來,王言卿突然開口:“我倒和皇后娘娘看法不同。我覺得,這個宮在撒謊。”

 語不驚人死不休,殿里眾人都細細地了口涼氣。張佐飛快看了眼皇后的臉,沉著臉道:“陸夫人,這話可不能說。”

 方皇后臉鐵青,王言卿卻不急也不惱,反而彬彬有禮問:“敢問公公如何稱呼?”

 張佐被王言卿的話弄懵了,他見皇帝沒有不耐煩之意,就看在陸珩的面子上回道:“敝姓張。”

 “張公公今日吃晚膳了嗎?”

 張佐更懵了,遲疑道:“吃了。”

 “在什麼時辰?”

 “申時。”

 “吃了什麼?”

 張佐眼睛不斷從王言卿和陸珩上掃過,拿不準他們想做什麼。王言卿對著張佐笑笑,道:“公公你看,你就不會說‘我在正月二十八日申時吃了晚膳’。而我問徐喜月時,一直在重復我的問題。如果依據真實記憶問答,重點在回憶上,會默認忽略雙方共同認知的信息。只有說謊的人,腦中沒有細節記憶,才會本能依據聽覺,把關鍵詞生地重復一遍,給自己爭取更多反應時間。”

 說完,王言卿轉面向皇帝,輕巧行了個萬福禮:“皇上,我的審問結束了。徐喜月在說謊,本沒有聽到楊金英的談話,所謂容是死記背下來的。”

 陸珩邊細微劃過一笑,立刻忍住,同樣端肅著臉對皇帝拱手:“皇上,此既然沒聽到楊金英的話,那寧嬪、端妃,恐并非宮變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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