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宿檀給沈黛送禮這事,謝無歧也是知道的。
他雖沒直接出門阻止,但也一直在關注著宿檀的靜,否則也不會今日沈黛一來找宿檀,他和方應許就立刻趕過來。
只不過他猜測了很多種沈黛會有的反應,卻唯獨沒有猜到會說這麼一句。
方應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
“你收斂一下,角快扯到耳了。”
“哪有那麼夸張。”謝無歧瞥了方應許一眼,“你嫉妒?”
語調已有了一分淡淡的警示之意,方應許毫不懷疑,若他現在來一句“我嫉妒”,或者“我也喜歡師妹”,那他這位塑料師弟恐怕就能當場跟他劃清界限,反目仇。
但方應許仍故意慢條斯理地道:
“我嫉妒啊,我也喜歡師妹。”
謝無歧只定定看了他兩秒,旋即揚笑道:
“你喜歡也沒用。”
他知道方應許是在故意氣他,他待沈黛只是普通同門的誼,沈黛對他亦如此。
方應許見謝無歧如此鎮定,忍不住譏諷:
“那你喜歡就有用了?師妹確實只當我是師兄,難道當你就不是?”
謝無歧那點小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師尊還同我們說了,讓我們看師妹,不要讓被那些男修騙了,你知道你這什麼嗎?”
方應許剛要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就見謝無歧略略揚眉:
“監守自盜?”
方應許:……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
而那邊,宿檀聽完沈黛的話忍不住出了一個疑的表。
這到底是在安人,還是在故意氣人呢?
閬風巔雖然只是個人數不多的小宗門,但上至師尊,下至師兄,都不是什麼尋常之輩。
沈黛作為閬風巔唯一的小師妹,不僅有這幾位師尊師兄們護著,自己還是天生仙骨,哪怕金丹被毀,一兩年的時間便又能重新修煉到金丹期。
若是什麼高大威猛、拳頭沙包大的劍雙修就罷了,偏偏還生了一副容姿昳麗,艷若
山茶的貌。
竟然說這樣的,口味獨特??
這哪里獨特了?有人喜歡,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宿檀中又翻涌起一怨念妒火,的目仔仔細細地在沈黛的臉上逡巡,試圖找出一揚先抑、明貶暗褒的意思。
然而并沒有。
的眼底反而寫滿了對的驚艷,和剛才夸“生得這樣漂亮,家世又這樣好”時一樣,坦誠又直率。
連那一點羨慕也明明白白,沒有半點遮掩。
于是宿檀的心又復雜了起來。
低頭看著自己懷里的這些珍奇禮,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黛說得沒錯,是存著收買沈黛的心思,不僅如此,還存著用財力對施,讓明白和自己實力差距的意思。
……這樣的做法,的確不夠明磊落。
“師妹——”
謝無歧從樹后走了出來。
年銀冠高束,利落颯然,行走間卷起落葉紛紛。
他停在兩人中間,抬手隨意掀開面上的一個錦盒,見里面金璀璨,略略揚眉:
“宿檀仙君真是好大的手筆。”
謝無歧眼尾含笑,卻并不是會讓人覺得好親近的模樣,那雙眼眸如炬,落在宿檀的上,好像能看穿所有的謀劃。
他語調半真半假地道:
“一個見面禮幾次三番的送,還價值如此不菲,師妹收了宿檀仙君的禮,怕是日后都瞧不上我送的那些了。”
“……謝師兄不用擔心。”
宿檀定了定神,將錦盒都收乾坤袋中,又恢復到往常那副從容淡漠的高冷模樣。
“沈師妹已將禮都退了回來,顯然看中的并非送的禮,而是送禮的人,更何況我這些禮再貴重,也沒有謝師兄的心意貴重。”
宿檀扯了扯角。
“十洲修真界漫山遍野的黛草,我從前還以為謝師兄是手頭,所以才四兜售那些黛草的種子,我還買了不種在我宿家的后花園,沒想到這樣大費周折,都是為了
慶賀沈師妹的生辰——”
沈黛歪頭看向謝無歧:“四兜售?”
謝無歧從善如流地頷首:
“確實,還賺了不,加在一起剛好給你買了新的劍鞘——這劍鞘好用嗎?”
……劍鞘?
沈黛低頭看了眼手里龍劍的劍鞘,有些訝異。
的回雪劍之前便被砍得破破爛爛了,臨去常山之前,師尊賜了一把龍劍。
龍劍有劍無鞘,于是謝無歧沒過幾天又贈了一把劍鞘,他當時只說是在倉庫里隨便翻出來的,沈黛還以為和回雪劍一樣,都是謝無歧曾用過的舊劍鞘。
當時見了還覺得謝無歧真是暴殄天,劍鞘上面的玄霜石有養護劍的功效,隨便一顆就是上千靈石,這麼昂貴的劍鞘被閑置也太可惜了。
結果沒想到,這本就是他新買來的。
“好、好用,但是二師兄……”劍鞘有必要買個這麼貴的嗎!
“好用就行。”謝無歧笑眼彎彎,“本十顆靈石,給你種了整個十洲的黛草,還買了新劍鞘,師妹,我這次如此節儉,你是不是得表揚一下?”
宿檀從沒見過謝無歧這副模樣。
平日里總是倦懶散漫的年,在沈黛的面前就仿佛是一只眼尾彎彎,撒祈憐的狡黠狐貍,往日那些不達眼底的笑意,也像春水融,化了瀲滟波。
宿檀從來只聽人說顧盼生輝,可如今映在眼中的謝無歧,倒更像是個勾魂攝魄的男狐貍。
沈黛也被湊近了的謝無歧看得一愣。
半響,才夸道:
“二師兄,你還……賢惠持家的。”
謝無歧:?
宿檀:??
賢惠持家這詞是能用在謝無歧上的?
謝無歧也愣了愣才回過神來。
他長睫低垂,笑得意味深長:
“唔……持家也好,免得日后花錢如流水,被未來道嫌棄,對不對?”
沈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沒錯,比如這樣的,每次見謝無歧花錢不眨眼,都覺得心里咯噔一聲。
宿檀在一邊
聽著兩人這一唱一和,饒是修養再好,也很難繃住笑容。
被忽視的宿檀忍不住出聲提醒。
“……謝師兄,你既與沈師妹有這麼多話要說,那我是不是該先走一步?”
話雖如此,但宿檀的語調里帶了淡淡的薄怒,顯然是想讓謝無歧挽留一二。
人微嗔本是一番別樣風,然而謝無歧聞言只懶懶抬眉,笑道:
“哦?原來你還沒走啊。”
什麼還沒走!?
被晾在一旁許久的宿檀原本就心有怒氣,一聽謝無歧這話更是瞬間被點燃了怒火,面比霜雪還冷上幾分。
“……走,這就走。”
宿檀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樣的冷遇,一時間又氣又惱,拂袖惱怒而去。
謝無歧方才那話就是故意氣走宿檀的。
雖多有些不留面,但能達到目的就行,唯一的問題就是——
謝無歧回過頭,果然見沈黛出了幾分不忍神。
“我知你想說什麼。”
謝無歧仿佛已看穿沈黛的想法,慢條斯理對解釋道:
“沒有結果的孽緣,從一開始本就不該給一點希,現在殘忍些,倒好過不干不脆地拖到最后,徒增麻煩,你說呢?”
沈黛沉默了半響。
“我不是覺得你做得不對。”
風輕輕拂過發,長睫了,低聲說:
“我只是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很寶貴的,沒有被人珍惜,總是一件……一件讓人有點很失落的事。”
明白這種事,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甘愿付出,便是將自己的上了賭桌,輸贏自負,錯付無悔。
只是到底世間行走的都是凡人,沒有人能拿著尺子將規整得標準筆直,毫不錯,當真能做到落子無悔。
謝無歧靜靜地端詳著沈黛的神,沒有錯過眼中那與宿檀相似的落寞。
他笑意斂了幾分,沈黛的一雙眼眸之中:
“那你呢?你為誰失落過?”
沈黛原本只是景生地慨了幾句,卻不想
被謝無歧這樣反問。
其實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件事對而言著實算不上什麼愉快的、值得在旁人面前提起的好回憶,但當沈黛正準備敷衍過去的時候,抬眸卻瞥見謝無歧黑沉沉地一雙眼無聲無息地著。
直覺又覺得,好像應該對他坦誠一些,哪怕是自己于啟齒的過往,告訴他也無妨。
“……如果我說是江臨淵,你會笑話我嗎?”
謝無歧沒有笑,他的神反而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正經嚴肅。
半響,心忐忑的沈黛終于聽到了謝無歧的回答:
“不會。”
“沒有珍惜你,是他的損失,不是你的。”
好像有一朵朵小小的花,在心底噗噗噗地綻開。
正要抿出一笑意,卻聽謝無歧格外嚴肅的聲音又繼續道:
“那之前在審命臺上,你那樣分毫不讓地要將江臨淵到死地,是由生恨,還是——”
“不是!”
沈黛下意識地堅決否認。
“不是由生恨,我也不是刻意要他死,只不過是不想見他那麼輕輕松松地逃過一劫而已!”
謝無歧出半信半疑的神:
“是嗎?可我當日見你那樣疾言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此強的一面呢。”
說到這個,沈黛還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抿出一笑意:
“我只是覺得——”
“我有了家,有了喜歡我的人,從前忍得了的委屈,現在就似乎有些忍不了了,畢竟師尊和師兄們都對我這樣好,我不能在你們這里了疼,出了門卻被旁人欺負,對不對?”
沈黛這話說得認真,但聽在謝無歧的耳中,卻是說不出的憐惜。
千言萬語到了邊,最后也只不過是一句:
“嗯。”
謝無歧笑著了的頭發。
“我們閬風巔的小師妹,從今以后,可不能再委屈。”
躲在樹后面旁觀著這一切的方應許心有些復雜。
一方面,沈黛與謝無歧二人在他眼里
其實十分般配,他這個師弟心眼多得像篩子,就該配一個心底善良單純的孩,但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娘家人,方應許又不免有種自家的白菜被人拱了的微妙緒。
所以一時之間,他的立場頗有些搖擺不定。
方應許這副模樣,落在后剛從真武堂里與蘭越一同出來的重霄君眼中,那便是有理有據地在為心儀的孩暗自神傷。
重霄君沉思片刻,對著旁的蘭越道:
“我有一事,一直想與仙尊商議,今日正好有機會與仙尊提起。”
蘭越并沒有察覺到危險近,還笑瞇瞇道:
“重霄君無須客氣,但說無妨。”
看著不遠相談甚歡的沈黛與謝無歧,再看了看躲在樹后神復雜的方應許,重霄君肅然開口:
“仙尊座下弟子沈黛,心赤誠,勤踏實,我瞧著很是喜歡,沈黛無父無母,仙尊作為的師尊,便等同于父母,不知仙尊可否愿意令沈黛與我兒阿應結契,為道,日后相互扶持,同證大道?”
笑瞇瞇的蘭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太累了,字數了一點,等我調整過來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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