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實柳晏平沒往花廳來, 他知識趣著呢，直接去外院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柳漁心卻跳得厲害，手心莫名沁出了微汗, 細薄，卻是熱且，甚至覺出幾分口干舌燥的意味來，一下子向旁走開一步：“我去倒茶。”

　慌慌張張避了出去，沒一會兒，又臉頰發燙折了回來，取了火折子把花廳里的油燈點亮, 黑燈瞎火的太容易讓人多想了。

　柳漁承認自己是心虛得厲害，甚至不敢再看陸承驍一眼，逃一樣出去了。

　出了花廳, 卻不敢真就那樣到廚房去，拿相對不那麼熱的手背給臉頰降了降溫，緩了緩心跳，深吸一口氣才往廚房去取干凈的茶盞。

　衛氏瞧一眼, 笑道：“承驍來了？”

　“嗯。”柳漁點頭，盡可能讓自己聲音平穩, 道：“說是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衛氏低頭忍笑，應了一聲, 道：“那陪他說說話, 總得有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了。”

　柳漁現在有種家中所有人都知道和陸承驍那點小心思的窘迫，心里是又虛又慌, 還要強作鎮定, 泡了兩盞茶端著送到了花廳。

　陸承驍緒也已經整理好, 看到柳漁眸中便滿滿的都是笑意, 柳漁對上他那雙笑的眼，那點窘竟就散了，自己也笑了起來，捧了茶放到案幾上，示意陸承驍道：“坐下吧，用些茶。”

　陸承驍哪里真要用茶，只看柳漁都看不夠。

　從前知道燈下人這個詞兒，今日才是第一回 真真切切知道燈下人的意思，白日里瞧著已是極，現下在昏昏暖暖的燈下，愈發勾勒出一種驚心魄的。

　柳漁哪里不知他在瞧自己，先還能端茶佯作不知，等把茶都送過去了，再想裝不知道都不了，回他：“瞧夠了沒有？”

　陸承驍的笑容就愈發揚了起來，搖頭，含笑著道：“不夠。”

　柳漁覺得陸承驍臉皮厚度漸長，私底下變得直白，更不怕。

　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被他瞧著，手心微微的熱始終難褪，被那存在過于強大的目瞧得沁出了汗來，掌心熱得快能烙餅了。

　柳漁忙捧了茶喝，試圖分散些注意力，擋一擋陸承驍的目才好。

　等捧起那茶盞，卻奇異的竟在意起自己喝茶的儀態來，這還真是儀態課出師后頭一遭。

　柳漁就想，當真是病得不輕，喜歡一個人原來竟會是這樣的嗎。

　沒奈何放下茶盞，央道：“別看了。”

　語氣中含帶且不覺。

　陸承驍見臉頰薄紅的告饒，右手虛握拳抵掩笑，見柳漁就要惱了，才道：“漁兒，我很快回來，但一個多月太長了，你能不能許我一個念想？”

　念想？

　柳漁抬眉，以為是前番他來家里時問這次行商回來就提親行與不行那件事，可是錢袋都幫著收了，難道竟沒懂嗎？

　柳漁覺得不會，看他后邊的態度，分明是明白了的。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著陸承驍，眼里是讓他明示的疑。

　陸承驍視線在柳漁頭上的一支珠釵上流連，那是一支銅釵，整個釵銅制，取銅之本。

　一半釵是銅鑄的梅枝，極短的枝，僅一花一葉，葉片翹起，正作了鉤頭；另一半釵是一只銅鑄的蝶，銅的，蝶是一枚艷紅的瓷珠燒制，蝶翼為銅，做得極巧，連羽翼的脈絡也清晰以極，蝶翅的一角嵌著一顆紅珠子，形似紅豆。

　釵頭以幾顆銅珠和大小錯落的艷紅珠串的流蘇點綴，這珠鏈最上方是銅制的小扣，將梅枝和蝴蝶兩半釵連作了一。

　蝶與紅豆，皆有相思之意。

　柳漁覺察到他目，略想了想，抬手發間珠釵，而后意識到了什麼，眼里溢出幾分笑意。

　何以別離？耳后玳瑁釵。

　看陸承驍一眼，取下在發中的珠釵，拈在指間瞧了瞧，再抬眼，果然見他眸極亮，柳漁輕笑，以指尖輕輕將連接兩半釵的小扣解開，取下后扣回梅枝那一側，把另半支蝶嵌紅豆的珠釵遞予陸承驍。

　陸承驍再是沒想到柳漁竟懂了他的意思，歡喜以極，接過那半支珠釵。若非心中還知男之防，是真想再握住柳漁的手才好。

　“漁兒，我回來就來提親，早些娶你可好？”

　他難抑心中幾乎要溢將出來的意，舊話重提。

　柳漁彎：“我說不好便不好嗎？”

　陸承驍搖頭，看了花廳之外一眼，近低聲道：“不好也好，上回應了，不許反悔。”

　柳漁埋頭忍笑，然而陸承驍自己卻反悔起來了，輕聲嘆道：“漁兒，我真有些不舍得走了，是不是兒長了些？”

　柳漁點頭又搖頭，最后才道：“我也不舍得你走，不過忙碌起來，應該也很快的。”

　把手中另半支珠釵遞給陸承驍，陸承驍愣了愣，而后反應過來柳漁是讓自己替將珠釵戴回去，激到狂喜，接過那半支珠釵，握在手中，卻不知怎麼下手，有些赧然，問柳漁：“可有什麼講究？是進發髻中就可以嗎？”

　子的珠釵他并不會用。

　柳漁愈發想笑，明明什麼也不會，定詩里的一句詩句倒是記得著，點頭：“隨意哪一都可。”

　“好。”陸承驍略有些張地將子微向后些許，以便瞧得更清楚，拿著那半支珠釵在柳漁發髻上，就在剛才取下珠釵的那個位置，比劃了半天，終于找好了角度，替把半支珠釵戴了回去。

　自己又欣賞一回，極是滿意，贊道：“很好看，你看看可戴穩了？”

　目流連在柳漁臉上，一語雙關，贊的是釵好看，人也好看。

　柳漁以手輕了，笑著點了點頭。

　陸承驍這才心滿意足，摘下腰間香袋，把柳漁給的半支珠釵小心放了進去。

　那個香袋，自端午前送給他，柳漁回回見他時他戴的都是這一個，也不管香袋與衫襯是不襯，這份心意怎會人不歡喜。

　“這麼久了，還有香氣嗎？”問陸承驍。

　陸承驍道：“去了香藥鋪子，照著你原本的方子重配了一份換了進去。”

　見他把香袋重又系好，柳漁笑了笑：“下次我幫你多做幾個，等回來了給你，以后搭著袍換著戴吧。”

　陸承驍眼睛亮了亮，又道：“不需要很多，再送我一個。”

　太多了其實也不舍得，每日做針線哪里不累的。

　“好。”

　終于不是膩膩纏纏人心慌的覺了，其實兩人也清楚，柳晏平幾人約莫快過來了。

　陸承驍指了指院子外的沙盤，問：“剛才看你在上面寫字，是習字嗎？”

　柳漁點頭：“二哥三哥在教我。”

　陸承驍心頭一，瞧了瞧柳漁，試探著輕聲道：“以后我教你？”

　這以后，自然是婚后。

　柳漁真招架不住了，胡點了點頭：“你去前院找我二哥吧，我去幫我大伯娘。”

　看似鎮定，實則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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