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太記得自己是怎樣回來的,意識中卻還殘留著那種規律的顛簸晃,以及人溫獨有的舒適的懷抱。約記起來李玄慈是如何在的耳後,一呼一吸之間,帶著溫的氣息輕輕地從耳過去。在這種包容中,不知什麼時候便睡了過去。
後來約約靜之間覺到仿佛有人輕輕將自己抱下了馬,最後躺進的棉被中,終於沉沉的睡去了。
等再醒來時他睜開眼,卻是一片霧蒙蒙的,不知白天黑夜,也不到時間的流逝。
這種覺令十六有些心慌。
從來不害怕獨自一人的,獨的時候多了,要乾那麼多活兒,還要去山上劈柴,燒火、做飯這些好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的。
十六出手,索著被子,然後把它卷了一團,用雙手輕輕環住鼓囊囊的被子,側臉靠在上面,仔細想著,把自己埋在這團暖和的被子裡,靜靜地嚼著心裡那不斷翻起來的孤獨,像是終於藏夠了時間的酒釀,夾雜著甜酸與暈暈乎乎的酒意上了頭。
忽然明白了。
以前,有不時間都是一個人過的。道門正統要進本領,要斬妖除魔、要普濟世人,因此越是長大、師父師兄們就越忙,而總是安安心心地待在那裡的。師兄們在的時候很高興,師父回來了更高興,可是如果大家都不在,守在那小小的山裡面,每日洗那些門窗,在高高的神像前面低頭一個個整理好團,坐在藏書閣的青石板上一卷卷讀過去,並不孤單。
如今十六不一樣了。
有了一個懷抱。因此才知道什麼是孤單。
正想著,十六耳朵了下,聽見吱呀一聲,是李玄慈推門進來了,他抬眼便瞧見十六醒了,面上還是一副自若的樣子,隻那雙羊皮靴子將下擺掀起的漣漪,了半分心思。
十六的額發,有些被睡散了,原本梳得齊整的發冠,經歷火場的折磨,又窩在他懷裡,最後還在床榻上胡睡了許久。如今已松散得和鳥窩一樣,鳥窩下面還纏了半個腦袋的止的細布,絨絨的頭髮,艱難地從細布的隙裡翹了出來,襯在那雙霧蒙蒙的圓眼睛上,就好像需要母親的傷雛鳥一樣,人覺得可,又從可裡著可憐。
李玄慈眼角溢出一點不由自主的微笑,如被一般,手想將那絨絨的發團握在掌心裡。
十六眼睛瞧不見,直到被抓住了,才發現自己被當蘿卜纓子被拎了個半截,有些想生氣,可那氣剛提起來就呲溜泄了。
因為總是忍不住覺得要笑,雖然自己現在全都痛,嗓子痛、腦袋痛、手腳都痛,眼睛也看不見,前途都未知,可還是想笑,笑自己這頭鳥窩,笑李玄慈握著那頭鳥窩的傻樣。
原來有人就是傻瓜蛋。
忍不住真笑了起來,抓著頭上鳥窩的手了把發,李玄慈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帶著點浮一樣的笑意,問:“笑些什麼?”
十六便和他說了:“我想起了以前看的那些話本子,我以前讀的時候,總覺得又蠢又好笑。”
“你看了那麼多本子,就為了被蠢得發笑?也是夠笨的。”李玄慈了把的耳朵尖。
十六嘖了一聲,把話攬了過來,“你聽我說啊,話本子裡的小姐都是金湯玉羹吃膩了,平生志願就是嫁個窮小子吃糠咽菜。”
“偏偏們眼都還好,看上的窮小子在做上門婿這塊都極有良緣,差些的上京考試高中狀元,被相爺看中做婿,好些的去當兵打仗,還能被異國公主哄著去當國王。”
“你說,可樂不可樂?”
那時十六哪怕不懂俗世間該是如何,也常被這些傻話逗得大笑,可如今自己也了傻瓜蛋,連帶著把這世上頂頂聰明的人,也一起帶了傻瓜蛋。
尤其是想了想,似乎自己才更像話本裡的那個“窮小子”,就覺得更加傻瓜蛋了,此刻笑得沒防備,順就把後面這話也給說出來了。
“如今我這個窮小子,還拐跑了你這個錦玉食的大小姐。”
“窮小子”恃寵而驕,口無遮攔,“大小姐”卻難得宅心仁厚,他雙手疊在腦後,順勢往下一躺,就這樣睡在了十六的膝上,一點不知書達理、大家閨秀,反倒浪得很。
“那我得好好看看會有幾個不長眼的相爺和公主要撞上來,來一個我砍一個,來一對我斬一雙。”
如此舞刀弄劍、大興的“大小姐”,口出狂言,卻難得沒有把窮小子嚇退,反倒輕輕笑起來。
不過沒笑多久,便皺了皺鼻子,開口問道:“你見了?”
覺到方才還乖乖躺在膝上的人,似乎稍稍靜了一瞬,接著才放松下來,語氣清淡地說:“還是你聞見了。”
李玄慈過來之前,已經用活泉洗了幾遍,連頭髮都拆了一遍,也不管頭上傷口還沒愈合,將那些滾燙的、四溢飛濺的鮮留下的痕跡全部洗去,是想將那些尖、痛苦、欺騙和糾結,全都隔絕在這扇門之外,隔絕在這個乾乾淨淨的人之外。
“你洗得太乾淨,把自己的味道都洗沒了。”十六的手索著磕磕絆絆地落到李玄慈的臉上,劃過他的眼窩、鼻尖,最後被他懶洋洋地咬了一口。
他咬得不認真,十六並不真的疼,所以也沒躲。
“還想心?”李玄慈咬了一會兒,看似漫不經心一樣問。
十六點點頭,既然問出口,自然是想知道的,李玄慈大概是怕盲了眼還要費神,可這事既然都惹到了上,十六自然想知道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既然問了,李玄慈便從頭到尾仔細和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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