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著那在風中搖曳的白燈籠,眸越發幽深,剛要踏步前去查看,卻察覺被人牽住了。
牽他的人笨得很,只會用兩隻小小的胖手努力包住他的指頭,在這涼夜裡走了半天,的手倒還是熱乎乎的,將他包裹在手心裡。
“不去吃小餛飩嗎?”十六晚飯時剛在他那裡吃了虧,所以有些老實下來。
實際上剛剛那裝著餛飩的扁擔晃晃悠悠經過時,就已經把十六的魂給勾走了。
按捺了半天,可李玄慈不僅沒往餛飩那走,反而停了下來,眼看著餛飩扁擔的煙氣就要越飄越遠了,十六終於忍耐不住出手了。
李玄慈回頭看,只見十六一雙眼睛可憐著他,也不敢多說,隻牽著他的手搖來搖去。
他的眼睛如同夜暗下來,不似方才冷,暗藏靜水流深,這傻乎乎又有些乖的模樣無端取悅了他。
十六歪著頭看他,按耐不住,有些急又小小聲地說了一句,“小餛飩,買給哥哥吃,香的。”
在這些小地方上,傻前傻後倒都一樣乖覺,明明自己想吃,還要拉他做大旗。
李玄慈看著這傻妞,迤邐的眼尾彎了一瞬,然後懶洋洋地了一聲,“哈狗。”
然後便反牽起的一隻胖手,再看了眼掛了白的那戶人家,就大步往另一邊走。
十六一看是往餛飩攤那走,整個人高興得都要跳起來,起勁極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都差點趕在了李玄慈前面,變拖著李玄慈走。
裡還叨叨著“小餛飩,小餛飩,十六吃小餛飩”。
全然忘了不久之前,自己還說過小餛飩是買給哥哥吃的。
李玄慈心裡暗暗譏諷了句,真是傻到家了,卻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在迷昧的夜裡,多了些溫度。
扁擔郎被住的時候,看見李玄慈這一看上去便不尋常的人,還有些慌張,以為自己哪裡惹到這樽大佛了。
接著便從這大佛後面跳了個清秀的年出來,眉目間有些不經事的憨,牽著這大佛的手,高高興興地嚷著:“哥哥,小餛飩,冒煙的小餛飩。”
扁擔郎這下明白了,大概是高門大戶裡的大爺帶著小弟出來吃宵夜,看來這兄弟二人應是關系不錯,這小年才如此活潑放肆。
他連忙放了扁擔,從裡面舀了碗小餛飩,皮薄得明,在蝦頭吊出來的鮮湯裡舒展著,再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看著冒出來的白煙氣,滾燙一碗,讓人食大開。
那餛飩還燙得很,扁擔郎還想幫忙送到旁邊的窗臺上,十六卻急著就手了,不會端碗,不懂得這樣燙的吃食一定要端碗的最下緣,的手指頭直接到了碗壁,一下子就哇哇起來。
十六立刻含了包淚,臉皺得和十六褶的包子一樣,嘟得像包子上的翹起來的小口,把燙紅了的手指到李玄慈面前,委委屈屈地小聲抱怨:“燙,十六疼。”
李玄慈看著那胖胖的手指頭,原本白白的皮被燙得泛起一點紅,再看著皺的臉和眼睛裡包的淚,不過燙了下手指,這人倒像是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活該。”他冷淡地說道,眼看著十六眼裡的淚立刻便包得更大顆了。
隨即手接過了那碗滾燙的小餛飩,安安穩穩地端在手裡,似乎一點都覺不到溫度一樣。
十六如今那和餛飩裡的餡差不多小的腦袋,不足以思考李玄慈為什麼端著不嫌燙,也不足以思考李玄慈這樣端著給吃像什麼樣子,隻高高興興地從扁擔郎那拿了調羹,蹦蹦跳跳地回了他邊。
然後二人便這樣在大街上,一個端著碗,一個吃得歡。
不統,不像樣子,不遵禮儀。
扁擔郎有些吃驚地看著二人,隨即又釋然,這小公子看上去,似乎心智不太健全,跟個孩子一般,怪不得這看上去了不得的郎君這樣寵著,竟就當街這樣端著碗隨吃。
真是難得的兄弟深。
等到吃完,李玄慈丟了銀子給他,這歎便化作濃濃的激之,恨不得再讓十六多吃幾碗,再討些賞,可李玄慈卻轉牽著十六走了。
回了客棧,肚皮鼓起來的十六癱上床不肯挪了,李玄慈則去了金展房間。
他大概吩咐了下,好好查查今夜那家掛了白的人家。
金展應下,又問道:“王爺是覺得哪裡不對嗎?”
李玄慈手裡把玩著茶杯,說道:“若一般人死了,該誰守靈?”
“自然是兒子,若無兒子,便是婿,若無兒無,那便由子侄頂上。”金展回答道。
“那家人卻是婦人獨自守靈,就算是無兒無亦無親,門外還守著那麼多青年,戴的是弟子的孝,算是半子,總不至於一個守靈的男子都挑不出來。”李玄慈飲盡杯中茶,淡淡說道。
“何況,為首的人手裡還握著破了的素麻帶子,必是與人爭執時被人扯下,可他卻也不敢再戴上,想來大概是那守靈婦人扯的。不願離去,卻也不敢進去,那便是有愧,既然有愧,此人之死多半有蹊蹺。”
金展恍然大悟,領命下去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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