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覺得自己完全是被陸棲行套路了。
他說要出去幾天,結果等一不跟他置氣了,他就跑去跟烏文忠下了一下午的棋,等到吃過晚飯,他又跟在後回了房,去外準備就寢的樣子,完全沒有一要走的跡象。
他暫時不走,自然高興,但也有一種被愚弄的覺。
傅芷璇瞥了他一眼,先一步爬上床,睡在里側,然後抓過兩隻枕頭,擋在了兩人中間,背過去不搭理陸棲行。
沒多久,燭火被吹滅,屋子裡陷了黑暗,下一瞬,床外側被陷下去,傳來咯吱的聲響。
很快,一隻滾燙的鐵壁纏上了的手臂,輕輕搭在的胳膊上,隔著一個枕頭攬了。
「睡吧。」陸棲行低聲說道。
這人故意誤導了自己,也不解釋解釋。傅芷璇心中有氣,使勁兒甩了甩,卻怎麼都甩不開他的手臂,只得恨恨地翕了一下鼻子,抱著口,任他的胳膊抓住自己的手,就是不搭理他。
生了一會兒悶氣,竟維持著這個姿勢睡著了。
傅芷璇醒來的時候,窗外晨微,但床側已經沒人了,手過去,床褥上冷冰冰的,顯然人已經離開床榻有一段時間了。
忽然一個念頭撞進了的腦海里,蹭地坐了起來,飛快地披上外,趿著鞋子跑過去拉開了門。
院子里冷清清的,帶著水汽的薄霧籠罩在屋頂上,纏繞在院子里,鋪了一地,通往堂屋的石階上空的,顯得落寞又凄涼。
忽然,堂屋的門上傳來嘎吱一聲。
傅芷璇眼前一亮,手掌下意識的攥,目眨也不眨地盯著堂屋。
烏文忠推開門就看見傅芷璇披散著頭髮,鞋子都沒穿好就這樣站在門口。
他輕輕皺眉,本打算說兩句,卻看見灼亮的眼睛忽地黯了下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若有所悟,斥責的話到了邊又咽了回去,只是叮囑道:「洗漱一下,出來吃早飯。」
傅芷璇收拾妥當后,天已經大明,隔壁那戶人家院牆角里載種的香椿樹上麻雀嘰嘰喳喳個不停,倒是給安靜的小院增添了幾分熱鬧。
抬步走上臺階,進堂屋,一眼就看到小方桌上那碗生生的豆腐腦。傅芷璇立在了當場,眼眶不由自主地開始泛。
「吃飯,涼了就不好了。」烏文忠見站在門口不,出聲提醒了一句。
傅芷璇回過神來,眨了眨眼,退眼眶中的淚意,走過去坐在烏文忠對面,拿起勺子輕輕挖了一勺豆腐腦,含在裡,今天的豆腐腦似乎比昨天更甜,更,更,更可口。
傅芷璇有些捨不得,小口小口地抿著。直到烏文忠都吃完了,碗里還剩半碗豆腐腦。
烏文忠看不下去了,手指重重地叩了幾下桌面:「你這頓飯準備吃到中午?」
傅芷璇手上的勺子一,漸漸加快速度。
烏文忠搖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
傅芷璇的臉刷地一下紅,尷尬地轉移了話題:「烏伯伯,以後的早飯由我來做吧。」
烏文忠瞥了一眼,一句話就把陸棲行給賣了:「不是你做,難道讓老頭長給你做?算了,你也去街邊買點豆花、稀飯、包子、饅頭什麼的回來就行了。」
傅芷璇點頭:「嗯,好。」
現在家裡只有兩個人,每頓吃的分量不多,若是自己弄這麼多花樣,確實蠻麻煩的。但又不知道烏文忠喜歡吃什麼,不出錯又省事的辦法當然是出去買,多買幾種,他吃什麼都隨他。
***
甘源為三品武將,又兼之是大將軍曹廣的親信,在這安順城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人了,因而他家的房子,無論是位置還是大小都是極佳的。
但以往賓客盈門熱鬧非凡的甘府再無過去的風,靜悄悄的,安靜中又著一子沉悶與蕭瑟。就連府中的玉蘭花也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樣,才泛開,花尖就開始發黃,往地上落,白白的,鋪了一地,卻無人打掃,一層蓋過一層,鋪織一張雪白的厚厚的地毯。
甘源的原配嫡妻紀氏坐在花廳,手裡捧著一塊還未完工的綉帕,一隻鴛鴦孤零零地蹲在那裡,另一隻僅僅綉了一個頭,但這會兒紀氏完全沒繡花的心思,手裡的針半天也沒一下。
「夫人,休息一會兒吧。」的娘氏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勸道。
紀氏一雙目含愁,聲音似水:「娘,夫君他會回來的吧?」
氏按住的肩,接過手裡的針線,安道:「我的夫人呢,大人吉人自有天佑,菩薩會保佑他的,你就別擔心了,去看看小公子和大小姐吧。」
聽提起一雙兒,紀氏總算打起了神,起去了後院。
兩個孩子,大的不過九歲,小的才五歲,正是天真不解事的年紀,見了母親得像歡快的小麻雀,你一言我一句,說個不停。
紀氏坐在中間,攬住兩個孩子,溫地陪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又用了午膳,等孩子都睡了才輕輕地走出房門,囑咐氏:「這段時日只能把他們拘在家裡,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擔驚怕了。娘,他們想要什麼吃的、玩得都盡量滿足他們。」
「誒,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會照顧好小主子,不會委屈了他們。」氏應道。
紀氏點點頭,雙手攏在長袖中,緩緩走到大門口。
還未踏出大門,一柄帶著紅纓的□□擋在面前:「夫人請留步。」
紀氏瑟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站在門口,清澈的眸子里愁霧籠罩,聲音低低的,帶著一哀切的味道:「洪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拿著紅纓槍的鐵面將軍不為所:「夫人有話但講無妨。」
紀氏張地扭著手指,猶豫半晌,低聲問道:「將軍可知我家夫君的下落?」
洪將軍面不變:「不知。」
紀氏雙目一垂,幾乎都快哭出來了,聲音里也夾雜著哽咽聲:「洪將軍,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門?這……總不能把我們娘三關一輩子吧?」
洪將軍仍舊板著一張臉,不為所:「等上面的通知。」
見從他這兒還是問不出什麼來,紀氏站了半晌,耷拉著頭,垂頭喪氣地走了。
甘府馬路斜對門的一家布店,大門閉,門上卻未掛鎖。
屋,章衛指著一路之隔的甘府道:「王爺,你看到了,紀氏每日都會出來一次,詢問看守的頭領洪志山。此人是錢世坤手下的一個百戶,武藝卓絕,因為這次站對了隊,升上了把總,奉錢世坤的命令,帶了兩百士兵守衛在甘家。屬下已經探查過了,洪志山看守得很嚴,每個死角都安排了人守著,要想不驚他們只能另闢蹊徑。」
「甘家側門,每日有採購的僕人丫鬟能進出,不過這些都是面孔了,想要扮他們矇混過關難度比較大,很容易了馬腳。此外,每隔一日清晨還有一輛運夜香的牛車會在側門停留一會兒,每逢這時,附近士兵都會藉機躲開,恰巧,明日就是牛車過來的日子,咱們可以尋個機會混進去。」
陸棲行抱著雙臂,眉頭鎖,綳得的:「再等等。」
章衛有些愁,若要等,那至得等三日,拖得太久了。
***
陸棲行走的第一天,傅芷璇只是覺得有些無聊。這段時日,兩人朝夕相,忽然之間,生活中就沒了這個人,還真有不習慣,尤其是現如今又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邊只有一個脾氣晴不定的老人。
到了下午,實在閑得慌,索找了一塊破布,打上一盆水,把家裡門窗桌椅全了一遍。見午後春明,又把被子、褥子拿出來曬了曬,這麼一折騰,一下午就過去了。
晚間,傅芷璇躺在床上,床畔冷冰冰的,只是了一個人而已,屋子似乎一下子就變得空寂清冷起來了。
傅芷璇恍惚之間有些明白,旁人口中所謂的獨守空房是何滋味了。忽然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他今早就走,昨晚就不應該與他置氣的,結果兩人連好好的道別都沒有。
閉上雙眼,想讓自己儘快睡,卻怎麼都睡不著。
陸棲行現在在幹什麼?已經進了甘家,找到甘源了嗎?還有,已經過去這麼幾天了,朝廷那邊想必也已經知道了安順這邊發生的事,朝廷會怎麼應對呢?
傅芷璇無聲地嘆了口氣,想必安順這一戰無可避免。世人命如草菅,只是可憐了他們這些無辜難的百姓。希陸棲行他們能找到嘩變的原因,能像梁軍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回安順。
這一晚,傅芷璇失眠了,到了子時三刻才睡著。
次日,看到眼睛上的兩個黑眼圈,烏文忠什麼都沒說,直接丟了一把砍刀給:「過來幫忙。」
說完,拉開了雜房,拿出幾截青竹,然後慢慢把這些竹子劈細細的一,再編織起來。
他年紀雖大,但手眼極其靈活,竹篾在他手中像是活了一般,宛如飛花傳針,速度極快,才一個上午,竹篾編製的竹箱底部已經形。
傅芷璇沒想到他還會這一招,看得津津有味,由衷地贊道:「烏伯伯,你這雙手真神奇。」
神奇嗎?烏文忠攤開布滿老繭的手,前半生,他也沒想過這雙握劍的手會改握砍刀,天天與這些件為伴。
「沒什麼好神奇的,不過謀生的手段罷了。」烏文忠淡淡地說。
因為竹編技帶來的新鮮沖淡了心裡的焦慮和擔憂,這一天倒是沒那麼難熬了。
晚飯過後,陸棲行還是沒回來,算上來,他已經走了兩天一夜。
他當時說,若是順利,短則一兩天就回來,現在還沒回,是不是說這件事並不順利呢?
傅芷璇心裡發愁,又幫不上忙,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
但這一晚,毫不意外地做噩夢了,一會兒夢到陸棲行找到了人,解決了安順的事,回來站在門口「阿璇」,一會兒又夢到他們被人發現。
各種七八糟的夢境織在一塊兒,弄得傅芷璇很是頭痛。
眼看天已蒙蒙亮,乾脆起來換了服,梳好頭,帶上錢走出巷子,準備出去買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
看見,老闆娘很高興,招呼坐下,說到:「烏老伯不吃豆腐腦,你夫君也不吃,反正你們家就你一個人吃,不如你就在我店裡吃算了,暖和。」
這時候,烏伯伯還未起床,回去也沒事做。傅芷璇想了想,謝過老闆娘,坐在店門口的小凳上吃了起來,剛出鍋的豆腐腦,照理說,應是口最好的時候,可傅芷璇卻覺得了那麼一子味道。
「怎麼,妹子,我家豆腐腦不合你的胃口?」老闆娘見吃了一口就不,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近日太過勞累,做出的豆腐腦失了水準。
傅芷璇搖頭:「沒有,很好吃。」
說罷,連忙低頭吃了好幾口。
見狀,老闆娘高興地笑了:「妹子,喜歡我再給你添一碗。」
傅芷璇連忙擺手:「不用,夠了,老闆娘,夠了。」
吃過豆腐腦,傅芷璇拿起手帕了角,忽然,眼角的餘瞥到一個悉的人影,那天來買烤鴨的小丫鬟。
一手抱著好幾本書,另一隻手拿著香囊往外掏銅板。
那香囊已經用了一些年頭,封口的紅綢線被這麼一拽,突然斷裂,銅板滴溜溜滾了一地。
那小丫鬟急得連忙蹲下,在地上鋪了張手帕,把書放在上面,然後低著頭尋找那些滾得四散零落的銅板。
忽然,一陣春風吹來,颳得書本上的紙張往上飄起,嘩嘩作響,幾張紙從書本里飄了出來,過地面,發出吱吱吱的聲響。
「哎呀……」那小丫鬟急得直跳腳。
傅芷璇見了,起走過去,幫拾起飄落的紙張,拿了回去,遞給了那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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