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斌倒是無所謂。他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當初剛出來的時候,他也睡天的田埂的。

　在外面闖嘛，不吃苦怎麼可能有出頭的日子。

　但是大家還是皺眉頭，連一向嫌他苦頭吃得?不夠多的陳霞都搖頭：“這樣不行。你一天一趟還行,一天跑兩趟，垮掉是小事,疲勞駕駛出車禍怎麼辦？到時候車毀人亡再撞了?別人。別一個冬天幾十萬了?,幾百萬都不夠賠的。”

　陳文斌立刻嗷嗷：“姐，你就不念著我?點兒好。我?這不也是沒想到村里人反應這麼熱烈嘛。我?收了東家的不收西家的不好，這都馬上?要過年了，我?也想大家手上?有兩個錢,過個好年不是。再說了，這開過年娃娃也得?學費。家里已經賣了?豬給我?的，這會兒總不能再賣第二回吧。地里的菜我?不收的話,直接長草啊。”

　陳霞愣了下?,還是不贊同：“那也不能這樣,得?找司機換班，否則哪里吃得?消。”

　陳文斌不以為意：“一時半會也不好找，再說我得?先把門路走了?,后面才好找人搭手啊。”

　陳霞立刻喊停：“行了?行了?，我?給你找個人去。你跟車在路上?打個盹都行。”

　能找誰,找夢黎的司機呂師傅唄。現在夢黎分店都開了?好幾家，一輛車當然不夠用，車子買了，司機當然得多請幾位。

　任何圈子都有自己的人脈。現在下崗的人不,有哪位開大貨車的司機想接活，不跑長途，一天就能來回,能顧上?家里的那種，那就過來試工唄。

　工資肯定比不上?在外面跑長途，但人輕省是不，況且還能天天回家。這在外面做事，最多只能圖一樣，你要想錢多事離家近，這好事哪里能到你。

　叨叨打了?一通電話，轉頭催促陳文斌趕去睡覺。回頭人來了跟他一道出車，等路程和接的人了?，后面就每天一人一趟。

　陳文斌就“嘿嘿嘿”直樂，得都要冒鼻涕泡了：“我?就知道姐你心里有我?。”

　飯桌上?的初中生跟兒園小朋友齊齊打寒戰，他們飯都還沒吃完了?。

　陳

　417、水芹收忙(1/7)

　霞直接嫌惡地揮手：“行了?吧你，睡你的覺去。”

　嘖嘖，他姐就是刀子豆腐心。

　可惜好日子過了?沒幾天，到了臘月二十七，請來的師傅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跟車了，理由是家里年貨什麼的都還沒弄好，馬上就要過年了。

　陳霞聽說的時候，白眼差點兒沒翻上天。行，資本家做派，這窮窮的，下?崗之?后去窯廠磚頭都背過的人，這會兒有發揮本專業好好掙錢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腦袋瓜子里到底想啥呢？

　陳家老兩口倒是講了?句公道話：“有錢沒錢，回家過年。人家忙了?一年了，當然得好好收拾家里。”

　今年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也就是后天就過年了，人家能不著急嗎？

　可陳文斌更急。

　過年是餐飲業最掙錢的時候，大飯店都在備年夜飯的材料呢。他這一趟趟運出去的是菜，拖回來的都是花花的票子。

　沒轍，只能他自己咬牙扛了?。

　陳霞和鄭國強倒是有心想幫忙，但無奈他倆的駕照開不了?貨車啊，更加沒開過貨車，哪里能胡來。

　看看這個事鬧得。

　鄭國強琢磨著就在鎮上?找，他記得鎮上?有跑長途運輸的人。這會兒要過年了，人家估計也回家休息，剛好能頂兩天。就當做善事幫大忙了?，陳家莊這麼多菜要運出去呢。

　結果?他沒起，匆匆忙忙趕回家的高桂芳搶先一步發話：“姐夫，我?來吧，我?跟文斌搭班，先把這幾天對付過去再說。馬上過年了，肯定不好找人。”

　陳文斌都沒料到會雪中送炭，聽了話半晌才冒出句：“行，夜里我?開，白天你開。”

　鄭國強也發話：“晚上?我?陪你一道，講講話打打岔也不容易犯困。”

　況且這要過年了，治安反而差，搞不好就有人鋌而走險。兩個人安全些。

　陳敏佳默默地看著父母，現在是真切地到了父母掙錢的不容易。主要爸發家算早的。剛上?小學那會兒爸就在江海買了?房給遷了?戶口了，沒親眼看到父母當初在工地上的辛苦。

　現在，才清楚地到為了?掙錢，爹媽到底能有多拼。

　但過年的時候蔬菜價格高是真的

　417、水芹收忙(2/7)

　，因為市場上缺貨啊。菜販子都回家過年了，沒東西運進來，你說要不要以稀為貴？

　就是水芹這東西不能囤，價格在高也賣不過來。況且如果?大家到時候都囤貨的話，價錢反而上?不去，還不如天天往外面賣。

　陳霞幫忙下?田收割水芹菜的時候，就忍不住跟丈夫慨：“你說我當年怎麼就想不到呢？就是地里的蘿卜大白菜還有青菜茼蒿這些，我?過年那兩天用籮筐裝了?坐公車到城里也能賣出價啊。”

　想想那會兒自己都干嘛了?？窮忙唄，各種從牙齒里省下?錢想過個稍微面點的年。可是那個什麼王爾德不是說嘛，這世上?有三種東西無法藏，貧窮、噴嚏和。

　這一窮嗖嗖的，你上?哪里面去？

　越想越覺得?虧，過日子完全不抓重點，難怪上輩子苦哈哈的看不到希。

　鄭國強現在工作不忙，過年提前幾天回老家也就是跟領導打聲招呼的事。聽了的慨，他就笑：“這要是人人都想得到，那過年就不是過年了啊。哎喲，你小心點，趕上?去待著吧。花錢找人收吧，現在出去打工的人也回來了，多給點工錢能找得到人過來。”

　其實已經請了人。

　陳文斌先前包了?六十畝，后面又弄了?四十畝，當然得請幫工。

　這可不能跟就自家責任田種了?菜的人家比。種的人家，大人小孩齊上?陣。大人們在水田里收割，小孩就在岸上?幫忙扎芹菜，埋頭干一天，起碼能整理出一兩千斤菜，就是上千塊錢的進賬。人家就是苦也甘之?如飴。

　但這不還有好多人家沒種嚒，那把田承包出去的，還有照舊種油菜小麥的，這會兒也不能全家老小都忙除夕夜的那頓飯，自然得出來找活干。陳文斌就雇了?人割芹菜扎芹菜。割一斤芹菜一，扎一斤的價錢是五分。

　別覺得?這錢好掙。

　早上六點多鐘太都沒出臉的時候，干活的人就帶著飯到田里收水芹了。這個收割的過程也是堪稱煎熬的辛苦。

　大家穿著厚厚的雨，上再套著齊膝高的長筒雨靴。寒冬臘月，整個小泡在冷水里收割。他們弓著腰，出胳膊，兩只手都泡在冰涼的水

　417、水芹收忙(3/7)

　中，一把把地收割半米多高的水芹。一天泡下?來，人就跟在冰窖里凍了沒區別。

　就連自詡吃過大苦能吃苦的陳霞下?田收割了不到兩小時就凍得渾直打哆嗦，趕跳上田埂找熱水喝。

　鄭國強趕推去太下的塑料大棚待著：“行了?，你幫忙整理芹菜吧。”

　家里又不缺這錢，干嘛遭這種罪。沒看陳文斌都只是給大家送熱水送吃的嚒。

　其實整理芹菜也不是好易。

　雖然塑料大棚擋風，被太一曬還算暖和。可是手到冰涼的水芹，還得?擇去老葉殘葉，放在水里刷洗干凈今夜上?沾到的泥水，然后才能將水芹扎捆打包。幫工的人們的手都被水泡得?發皺起皮，大家卻連頭都不抬一下?，一心一意埋頭擇芹菜。

　這樣辛苦，大棚里卻是歡聲笑語。干活的都是上了?年紀，差不多都是輩的人。們當中不人冬天腳已經不能寒，否則也會跳下水去割芹菜，一斤能多掙五分錢呢。

　現在，只好收打折，加工加點，從天亮忙到天黑，拼出五十塊錢來。再加上?兒子媳婦和老頭子掙的兩三百塊，是年前幾天就能湊出上千塊錢。過年不怕親戚家小孩登門沒錢發拜年紅包了?。過完年也不擔心拿不出娃娃的學費了?。

　一想到自己這是在掙錢，就是手在水里泡在沒知覺，誰都不會苦。

　農民什麼時候不苦？底層勞者都苦。就看能不能苦到錢罷了?。

　鄭明明和陳敏佳也在幫忙捆扎，將捆扎好的水芹菜拿平板拖車一趟趟地送到大邊上，然后靠船走水路送到貨車上。

　大人不讓們擇菜洗菜，說小娃不能了寒氣，不然當姑娘會吃一輩子虧。至于們，無所謂了?，都過了?半輩子，不講究這些。

　陳敏佳嘆氣：“我?本來覺得?水面上種芹菜收割辛苦。現在看，水面芹菜反而不用泡在水里，你可以拎起來。在水里多冷啊。”

　鄭明明回頭看了?眼綠油油的水芹田，輕輕嘆氣：“這算好的了?，這是淺水種植，那種深水種的芹菜，水要達到腰部這麼深。穿雨和雨靴本不行，要穿水鬼服，然后彎腰割芹菜，水還容易灌進

　417、水芹收忙(4/7)

　去，凍死人了。”

　怎麼知道？因為有山里郎在農科院的農場打工啊。

　用對方的話來說，泡在水里時都覺不到冷，等上?岸了，才凍得渾直打哆嗦。所以他們一般都是一口氣收割上千斤芹菜才往岸上去。割好的芹菜就直接漂浮在水面上，還有人要麼站在水里收拾，要麼直接推上去再重新整理。

　總之都很辛苦。

　吳若蘭嘆了句：“掙錢真沒有不辛苦的。”

　因為能掙到錢，所以即便辛苦，大家臉上也帶著笑意。

　陳文斌還在一路走一路給幫工們打氣：“加油啊，大家伙兒。過年我包紅包的，咱們苦上這十天八天，能掙出一年種水稻的錢。

　嘿，還真?是的。種水稻不辛苦啊，大忙的時候真?是皮都要塌掉了?。也是全家老小齊上?陣，個個都忙得?天昏地暗，偏偏還掙不到錢。

　這年頭，有錢掙就不錯了?。

　陳文斌瞧見三個姑娘，說辭又不一樣了：“回去回去，差你們幾個的事啊。趕回去，別凍到了。”

　周圍人也不罵他雙標。雖然田頭干活的娃娃不，農村的娃娃上?了?十歲差不多就是半個勞力了?。但這娃娃跟娃娃之?前也是有區別的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人家爹媽那都是有錢人，當然不需要自己出來給自己掙學費。

　是以周圍大人也跟著勸：“對對對，趕回家去吧，別到時候手上?臉上耳朵上都是凍瘡。”

　還有人眼尖，瞧見了?上?岸幫忙的陳霞，趕喊：“霞，你帶們回去吧，多冷的天。一個個都凍出紅臉怪怪了。”

　姜杰就是這個點兒從車上下?來的，一眼就瞧見了?同學們臉上的高原紅。

　真?的，太有喜了?，每個人臉上都是兩坨凍出來的紅臉蛋。平常在學校瞧著時髦有氣質那什麼卓爾不群意思的生們，一下?子就變了?春晚小品上?的宋丹丹。

　王爾德其實說錯了?，人類不僅只有貧窮、噴嚏還有無所藏，人類憋笑也是基本上不可完的事。

　姜杰就沒憋住，直接笑噴了。

　哈哈哈哈，太逗了?，實在太好玩了?。

　他的笑聲也太過于魔，如此突兀地驚天地，自然引

　417、水芹收忙(5/7)

　得?一道道目齊刷刷地往他臉上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