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最近生產大隊, 哦不，馬上就要改西村了。

　總之最近大伙兒茶余飯后，最喜歡議論的事兒, 就是齊曄拿的這兩塊地。

　那真真是最好的地啊！土地沃, 土質疏松。

　即便過了好幾天，大家想起那天沒有到這兩塊田的場景, 想起齊曄到時張金財洪聲念出來的時候, 仍然免不了憾、羨慕，總要在飯桌上，田野間, 說道一番。

　不過自打分田到戶以后，大伙兒的積極確實空前高漲。

　地里種出來多糧食除了要上的那一部分, 其余都是自己的。

　多勞多得！那些企圖懶、尖, 指著平均分配的社員們, 也只能扛起鋤頭，埋頭苦干。

　有人甚至不分晝夜，要不是天兒還冷, 估著都想帶床被子就睡在田里了。

　這時候, 齊曄也忙活得很。

　他忙著趁天氣還沒回暖的時候，翻松土地, 把那些越冬的害蟲，還有病菌孢子，都扼殺在搖籃里。

　除了這些, 他還每晚抱著書去知青站。

　還是去學知識的, 卻不是找的秦海, 而是另一個幾乎可以被為農業專家的知青, 趁這位知青馬上就要回城了, 齊曄竭盡全力在這位知青臨走前吸收著他的知識。

　他還帶了一個小本子，專門用來做筆記，重點向他討教辣椒的種植技。

　是的，辣椒。

　齊曄打算在他兩塊上好的土地里，全種上辣椒。

　為什麼呢？

　因為江茉。

　江茉是個無辣不歡的主兒，前不久，因為家里的辣椒沒了，吃了兩頓清淡的飲食，連飯都吃不下了，甚至委屈得差點哭了。

　齊曄問了左鄰右舍，都沒辣椒，他只好去鎮上買。

　誰知鎮上也沒有辣椒賣，他跑去縣城只買到小半斤曬干的辣椒，特別貴，而且還很難吃。

　齊曄看著江茉不高興，他心里也皺的，難得不像話。

　索把地里都種上辣椒，到時候收了，吃上一整年也不會再斷了家里的辣椒！

　說干就干，齊曄當時就在縣城里買了一本關于辣椒種植技的書，他現在文化水平已經差不多相當于高中畢業，所以這種晦難懂的專業書也能看懂。

　再說，他還可以請教知青，這麼好的資源，不能白白浪費。

　想到鎮上肯定還有不吃辣椒的人，到時候他的辣椒除了自己吃，肯定還有很大的市場，齊曄就信心滿滿。

　還沒開始種，齊曄要種辣椒的事兒，就傳開了。

　大伙兒又驚又心疼，紛紛惋惜。

　“齊曄他腦子是不是有病？這麼好的地，他不種糧食，種什麼辣椒？”

　“江茉怎麼那麼金貴啊？就因為喜歡吃辣的，齊曄就要把地里都種上辣椒？他家那后院菜園子那麼大，難道辣椒不夠吃？”

　“真是白白糟蹋了那兩塊好地！當時讓我到多好啊！現在齊曄要拿他來種辣椒……唉……”

　“別說了，就等著大隊長去把齊曄罵個狗淋頭吧！”

　“……”

　對于齊曄種辣椒的事兒，大家茶余飯后議論得沸沸揚揚。

　都不看好，并且嫌棄，覺得齊曄真是不懂珍惜，運氣這麼好，就開始作踐這兩塊地。

　張金財聽到這消息，也是一頭霧水地過來找齊曄。

　這會兒齊曄剛照著書上和知青教他的，把地整好。

　辣椒喜歡排灌方便的深耕地塊，還得氣爽水，他是整地就廢了不功夫。

　張金財看到他這麼認真的樣子，搖搖頭，沉聲道：“齊曄，你說你把這些心思用來種糧食多好？你力氣大，又有本事，這塊地又這麼好，要是種糧食，那肯定是咱們十里八項產量最高的兩塊地啊！”

　他同樣有些惋惜，頗有些心疼地看著齊曄。

　齊曄抿起，眸子黑沉沉的，“我就想種辣椒。”

　張金財嘆氣，“你這孩子，就是太倔了。種辣椒有什麼好的啊，你種這麼多辣椒，哪能自個兒吃得完，就是拿去鎮上賣，也賣不了那麼多呀。”

　齊曄垂眸，不說話。

　他相信有辦法，而且在所有人都對他冷嘲熱諷的時候，江茉卻說，讓他只管放心大膽的種。

　只要種出來了，就不用愁別的。

　一直以來，江茉的話就是齊曄的強心針，鎮定劑，只要江茉說了的，他都會無條件的相信并且堅持下去。

　這次也是。

　-

　張金財無奈地走了，他知道他勸不齊曄。

　反正到時候如果不上糧食，齊曄還是可以用他的辣椒按價值上給公社里。

　只是他這麼多辣椒吃不完怎麼辦，沒人買怎麼辦，那就是張金財心也沒用的了。

　而齊曄也繼續忙著選種。

　要種什麼品種的辣椒很重要，他把后院菜園子里他種的那些自留種都拿了出來，這是他自己親手培育的，很放心。

　除此之外，這麼大兩塊田，他還打算多種些不同的品種。

　有空的時候，他又跑了一趟縣城，因為這是去辦事的，所以他沒有帶江茉，怕太累。

　他在集市上泡了整整一天，挑細選，打細算地選了不同品種的辣椒苗各五十組。

　有朝天椒、燈籠椒、大紅椒、大青椒等等……

　背著這些苗種回家，第二天齊曄就開始育苗。

　苗床是他早就選好了的，就在后院育苗，背北向南，干燥爽水，而且那地塊之前都是種小白菜的，沒有種植過茄子、土豆、西紅柿這些，所以最適合用來育辣椒苗。

　把床土充分澆，再整細，整平，就可以播種了。

　齊曄把買來的苗種全播下去，再用拌了老糠灰的細土把種子蓋起來，蓋了兩個手指甲蓋的厚度，又開始澆水。

　等收水后，再蓋上地，用到膝蓋高度的竹片兒圍了小塊的拱架。

　最后，又覆了一層塑料薄，兩邊都用磚著，北邊用泥土實，既能隨時揭開通風換氣，也能防那呼嘯的北風。

　齊曄本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江茉喜歡看著他育苗。

　那健壯的腰桿彎下去，線條勾勒出賞心悅目的弧度，也就忍不住趴在落地窗上，一直瞧著他。

　齊曄干起活來，倒是注意不到江茉在看他。

　就像他也不知道因為他一門心思種辣椒的行為，在整個西村乃至整個公社都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大伙兒都不理解，放著那麼好的兩塊地，不種糧食種辣椒，難道辣椒能當飯吃？

　也有一小部分在揣度，難道這次又是江茉指點齊曄這麼干的？

　說實話，江茉還真沒說。

　只是饞了，想吃辣椒了，可是吃不到重口味的菜，里都快淡出鳥了，所以才委屈得想哭而已。

　……連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隨便委屈了一下，齊曄就已經暗暗下定決定，要把田里都種上辣椒！

　江茉正在莫名其妙中，卻有人開始揣度起來。

　王有叼著旱煙，思慮良久，終于有了決定，起狠狠道：“咱們也種辣椒！咱們不是有那麼多塊地嗎？拿出兩塊地，也種辣椒！”

　王家兩兄弟雖然和齊曄關系好，但都沒他爹這決斷。

　王有的決定，讓王家一大家子人的心都七上八下的，種兩塊地的辣椒啊，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王有斬釘截鐵，拔出旱煙桿，又回到屋子里，拿起兩炷香，對著他爹娘的牌位拜了拜，虔誠得很。

　-

　另一邊，宋秋家里，對于田地里種什麼，卻是沒有話語權的。

　范大山老老實實拉著牛耕著地，則負責扶著犁。

　而的婆婆，則扶著腰，坐在田壟上說著閑話，“唉……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如今兒子長大了，也娶媳婦兒了，我這當娘也該清福了！”

　“秋啊，你是個好姑娘，誒，那犁好好扶著！別歪了！”范大山娘一邊盯梢，一邊說，“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得再勤快點兒！大山老實，只埋頭干活兒，累了苦了他也不說，你當媳婦兒的要多他，多替他分擔分擔。”

　“還有啊，娘還盼著你快點給娘生個孫子呢！現在國家這政策好啊，咱們自個兒的田自己耕，種出來的糧食自個兒吃！以后等你生了孩子，娘就在家給你們帶孩子，你們出來耕地干活養孩子也有勁兒啊是不是？”

　“不過娘還是提醒你一句啊，閑著沒事別往外跑，你說你和那個江茉好干嘛？簡直邪門得很！”

　“以前的事就不說了，你就說說這回，齊曄那傻小子，那麼好的兩塊地，他居然全用來種辣椒？你說他不是被江茉那狐貍迷了心竅的話，還能是中了什麼邪？才浪費這麼一塊好地？”

　“你還是得離江茉遠一點。”

　宋秋埋頭，扶著犁的手指悄悄攥，抿沒說話。

　范大山他娘又扭頭道：“大山啊，你也要注意著，別學齊曄啊，為了一個人沖昏了頭。別看齊曄長得俊，板那麼，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像他那樣。”

　范大山耕地的腳步頓了頓，抬頭甕聲甕氣地應道：“我知道了娘。”

　宋秋背對著婆婆，狠狠瞪了范大山一眼。

　范大山又心虛地低下頭，老老實實耕地去了。

　-

　齊家，王紅芬和齊振華也納悶著。

　“齊曄什麼病啊？他現在也不傻啊，干嘛要在那麼好的地里種辣椒。”

　“又被那狐貍沖昏了頭唄。”王紅芬自打熱臉了江茉的冷屁，就一直憤憤不平，小聲念叨著，“還說那江茉是什麼仙下凡？我看就是修了人形的狐貍！你說說是不是？長那麼漂亮，就不像人，就像狐貍！慣會給齊曄那傻小子灌迷魂湯，瞧瞧把他迷了什麼樣！”

　齊振華也心有余悸，越想越覺得王紅芬說得對，“江茉……不會真是狐貍吧？”

　“你管是不是呢？”王紅芬翻個白眼，“反正我算是想明白了，這臉皮也撕破了，咱們以后別想在那討著什麼好了，也別再對賣什麼好了！白費力氣！就當咱們沒有這個親戚！”

　齊振華重重點頭，又愣了愣，想道：“那咱們那地，要不也種點兒辣椒？”

　他還記得上回跟著江茉拿小而得了好，一直放在心上，總覺得江茉和齊曄做什麼都有道理，都能跟著有好事。

　王紅芬卻不屑地輕哼一聲，但想到什麼，也收斂了那副不屑的神，反而鄭重道：“咱們再瞧瞧，反正先耕地，是種糧食還是種辣椒嘛，可以再等等看。”

　齊振華覺得有道理，“咱們也只有三塊地，要仔細著種，可不能學齊曄，這麼咋咋呼呼就開始種辣椒，白糟蹋那麼好的地，要不怎麼說他年輕呢？這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要是當時跟咱們把地換了多好，那種干的地，隨他怎麼折騰啊。”

　齊振華想起這事，又是一陣扼腕嘆息，長吁短嘆。

　-

　而齊曄這邊，還在小心翼翼護理著他的種子，等著它們發芽。

　他也沒想到，王有家會跟著他種辣椒。

　而且王有可是不懂種植辣椒的，沒有齊曄的書，更沒跟著齊曄去知青站學習種辣椒的知識。

　所以辣椒才剛發了芽，齊曄還在家里一個個仔細觀察著新長出的辣椒苗時，就看到王有帶著他的兩個兒子急吼吼地跑過來，一臉絕地說道：“齊曄！完了！完了啊！我們花了五十塊錢的辣椒種，這苗長出來全不行了啊！全倒了！”

　齊曄眼皮子一跳，王春分和王春華兩兄弟就一左一右架著他，像求大神似的，“快！你快幫我們看看去！”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