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田到戶這件事, 可比看春節聯歡晚會還重要多了。
除了江茉,其他幾人都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聊起來。
范大山最在意, 前傾去看王春分, “春分哥,你知道這田要怎麼分不?我聽我娘也說起了這事, 正愁著呢。”
“上頭的政策, 我也不知道啊。”王春分搖搖頭,試探地看向齊曄,“你和大隊長, 聽他說過沒?”
齊曄搖搖頭,他向來不是多問的人, 大隊長在沒有政策下發之前, 也是守口如瓶。
其實大伙兒這會子傳的, 都是小道消息。
王春雨依偎在江茉邊,咬著糖兒,著下想道:“會不會是各家各戶包產自家附近的地呢?離得近, 干活兒也方便, 效率才高。”
念了大學,王春雨開始什麼都講“效率”, 這個時髦新興詞匯很喜歡用。
在場所有人除了江茉,其他人聽不懂“效率”是什麼,范大山也是。
但他明白前半句是什麼意思, 連忙將頭搖都撥浪鼓似的。
“那可不, 我家門口那塊地又又不氣, 一點兒都不, 我娘要是分到那塊地, 肯定要難,要去生產大隊鬧的!”
王春華點頭道:“也是。咱們生產大隊的地有沃的,有干的,有連一大片的,也有小塊小塊分散著的。這麼分田的話,肯定很多人不滿意。”
分田,這樣的大事,到底會用什麼法子呢?
眾人想了一會兒,都覺得想不出來,是個難題。
這時,大伙兒都忍不住看向江茉。
王春雨懷著崇拜的目問道:“江茉姐,你說這田地會怎麼分啊?”
江茉正看雜技起勁呢,隨口道:“這種事,怎麼都有不滿意的,那就簽唄。”
眾人一愣,這回答,好像太簡單了。
但仔細想想,好像這也是最好的法子,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是他們之前想得太復雜了嗎?
不管怎麼說,這事在眾人心里還是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印記,在正式明朗之前,估計都得一直琢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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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還沒過完,分田到戶的事兒只是傳得沸沸揚揚,可公社里還沒正式通知。
初六這天,江茉不得不又收拾東西,讓齊曄陪回娘家。
雖然不想回去,可是和劉香到底還沒撕破臉,要是讓劉香抓住他們不孝順的這個把柄大肆宣揚,日子也過得不安寧。
不過這次江茉是不打算在那兒住一晚的,頂多吃一頓飯,早去早回。
正好在村口遇上也要去江寧生產大隊的馬車,江茉和齊曄便塞了兩錢,蹭了一趟順風車。
坐在奔馬車兜里,就這麼裹得嚴嚴實實的,朝江寧生產大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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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倒是沒在院子外就聽到劉香那故意炫耀放大的聲音了。
因為江桃已經生了孩子,才剛剛滿月沒多久,前不久徹底治好了禽流的劉香看上去沒什麼后癥,正小心翼翼抱著的小外孫,滿臉褶子地笑呢。
看到江茉們進來,劉香的話也沒那麼多了,反而噓聲道:“你們輕點兒!孩子正睡著!”
那麼小一點的嬰兒躺在襁褓里,像個小猴子。
江茉不喜歡小孩,本就沒看一眼,抬腳就往正屋里走。
看到爹江鐵國坐在堂屋的火爐子旁,也只是掀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喊了一聲,“爹。”
江鐵國同樣習慣了這樣淡漠的父相,他也只是淡聲嗯著“回來了”,再無話。
堂屋里,江桃、聶士忠還有江梁都坐著在烤火。
只有江桃那孩子剛滿月就特別鬧騰,坐不住,所以劉香才抱著他去外邊晃悠,哄睡了,再抱出去讓鄉里鄉親的都看看。
城里出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白白的大胖小子,多可啊!
家江桃肚子可真爭氣,剛嫁到江家就生了這麼個好小子,再爭取三年抱倆,以后的好日子更是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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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麼說不愧是母倆呢。
劉香去外面炫耀,江桃就在里頭炫耀上了。
盯著江茉,挑釁地問道:“江茉啊,你這肚子還沒靜啊?”
江茉瞥一眼,懶得理,目轉向桌上尼龍網兜里的橘子。
不愿意給娘家多帶東西,這幾個甜橘子都覺得便宜們了,所以要多吃幾個。
江茉目一轉,齊曄就知道要什麼,忙從桌上拿出一個橘子,低頭給江茉剝起來。
剝完,還小心翼翼把上面白的脈絡都剔掉,又隔空在火爐上烘得橘子外面暖暖的,才遞給江茉。
看著齊曄細致地做這一切,那俊俏的側臉,溫的神,都讓江桃心中妒火中燒。
憑什麼!江茉連孩子都沒生過,什麼活兒都不干,能給齊曄帶來什麼,齊曄干嘛要對這麼好?
反觀自己。
給江家生了那麼個大胖小子,連月子都還沒出,就被那惡婆婆喝令做這做那。
仿佛在懷孕時所擁有的那些都是一場夢!
孩子生了,夢醒了,就什麼都不剩了。
聶士忠更是對厭煩,看到因為生孩子而肚子里皺起的那些妊娠紋后,別說剝橘子,就連一個好眼也再沒給瞧過!
江桃想起這些,那又酸又氣的緒裹挾了,死死攥住椅子角,看著江茉張開——
“齊曄,你喂我。”
竟是懶到連掰橘子都不愿意了!
偏偏齊曄一點都不嫌棄,還真剝了一片片橘子,輕地喂到里。
江桃看得直翻白眼,話里的酸意快泛出水來,“哦,我知道了,江茉你是不是因為太懶,所以不愿意生孩子啊?”
“我和你說,這人還是不能太懶的,懶婆娘哪個男人會喜歡啊。”
江桃苦口婆心地說著,“人在家還是要多做點事,雖然你命好,沒有婆婆打罵——”
話說到一半,江桃才發現,江茉、齊曄包括聶士忠都齊刷刷看了過來。
江茉是玩味的笑,齊曄則皺起眉,聶士忠更是怒火沖天,直接起道:“怎麼?你羨慕別人命好,沒有婆婆?你這是覺得我娘不該活著了?”
江桃愣了愣,連忙追出去哄聶士忠。
試圖勾住聶士忠的胳膊,只差沒搖尾乞憐了,聶士忠卻甩開。
兩人勾勾甩甩往前走,最后聶士忠實在不耐煩,使勁兒把推開。
江桃沒站穩,踩在石頭上,摔倒在地,嗚嗚喊痛。
聶士忠卻沒回頭,不管不顧,扭頭出了院子,不知去哪發脾氣去了。
江茉饒有興味地挑起角,原來男主也會吵架呀。
聶士忠在小說里的形象明明是溫型的呀,居然也發這麼大的脾氣,莫不是一個媽寶男?
還有江桃,你可是主,怎麼能坐在地上哭呢?這麼久都不站起來,丟不丟臉呀。
江茉看了好一會兒笑話,視線收回來,才發現齊曄抿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問他,齊曄才說:“我娘……要是活著的話……”
江茉接過他的話茬,又把他的頭發得七八糟的,“你胡思想什麼呢?要是你娘在,肯定是一個好婆婆,所以我命一點兒都不好,沒了婆婆我,你以后要對我好一點,知道嗎?”
江茉的語氣很,帶著撒的意味,而且也有把齊曄他娘當自己娘的真誠語意在。
齊曄一愣,旋即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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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香在外面逛到午飯時分才回來,一看家里還冷鍋冷灶的,又開始嘀咕。
“哎喲,我不回來你們就不會先做飯啊,就知道等現的啊?齊曄你不是手藝很好嗎?也孝敬孝敬你岳父和岳母娘啊。”
齊曄假裝沒聽到,低頭玩手上的樹枝。
江茉冷笑道:“別人回娘家都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也就我們家的婿苦,還要自己手做飯呢。”
“江茉!你別跟那兒怪氣的!你給我過來幫忙!”劉香出聲命令江茉,反正現在江桃和聶士忠的孩子都生了,就算當年的事不彩,也不怕再惹什麼閑話。
江茉卻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翹著,懶洋洋地烤火,愜意道:“好啊,我過來幫忙沒問題,你灶屋里的碗夠摔嗎?”
“你!”劉香氣得不輕,眼皮直跳,“你就這麼不孝順吧!氣死我和你爹!你就高興了!”
“……把你養這麼大!每回回來就帶那麼點兒東西!”劉香把江茉帶回來的和江桃帶回來的一對比,當然瞧不上眼。
繼續嘀嘀咕咕,“孩子孩子你生不出來!結婚都一年多了肚子也沒靜,你丟不丟人?!”
江茉掀掀眼皮,“生不生孩子有什麼好丟人的,你不也好多年沒生孩子了,你都不嫌丟人,我這才一年多呢,有什麼好丟人的。”
“你你你!!!”劉香簡直氣得要結了,手指哆嗦地指著江茉,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把一肚子氣憋回肚子里。
江茉這小蹄子自從被算計之后,不知怎麼就開了竅,大變。
現在這一張皮子厲害得呀,就是十個劉香也說不過!
說不過還能怎麼辦呢?劉香也不蠢,知道自個兒越說就是越給自個兒找氣!
索不說了,回到灶屋里一邊狠狠做飯,一邊咒罵江茉。
什麼難聽話都罵!但是又不敢罵得太大聲。
一來怕聶士忠聽到,影響這個岳母娘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二來也怕江茉聽到,萬一惹江茉生氣了,那后果……不敢想。
怎麼就招惹上了這個冤孽呢?
劉香悶氣短,無發泄,真是憋得發慌,覺要氣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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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香做了一桌子飯,還是咬咬牙,端了魚和上桌。
聶士忠這樣的好婿,好人家,不敢虧待了人家,生怕惹了人家不高興。
只是又暗暗心疼,又要讓江茉和齊曄這倆在這兒占便宜了!他們本就不配吃!
可不能做得太明顯,太難看,只能故意把魚和都擺在聶士忠面前,隔江茉和齊曄最遠!
誰知,江茉一上桌,就聲道:“齊曄,我要吃魚~”
劉香和江桃母倆如出一轍地翻了個白眼。
這狐貍!怎麼這麼會撒呀!
只怕是個男人聽了就要子了半邊,別說吃魚,就是這大冬天的跳進河里給抓條魚只怕也愿意。
劉香和江桃瞪著江茉。
看齊曄真的站起來,給夾了一大塊魚,還小心仔細地剔了魚刺,放到江茉碗里。
劉香瞧不得江茉這樣子,繼續翻了好幾個白眼,又心疼這魚被江茉吃了那麼大一塊,忙使勁兒把魚往旁邊江梁碗里夾,“多吃點,趕夾。”
江桃瞧著江茉那吃魚不用吐魚刺,吃得正香的樣子,扭頭也故意學著江茉那樣,放輕了嗓子,“士忠,我也想吃魚~”
聶士忠被惡心得差點扔了筷子。
江茉那聲音是,一聽就覺得上起了麻麻的電流,讓他有了沖。
可江桃這一嗓子,就瞬間把他那些沖全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反胃,是令人作嘔。
什麼東施效顰,聶士忠今天總算有了完完全全的理解。
他無語地剜了江桃一眼,“魚就在你面前,你自己不知道夾啊?”
“……可我抱著孩子呢。”江桃心生委屈,眼圈也紅了,“而且這魚那麼多刺,我怎麼吃……”
“吃不了你就別吃。”聶士忠目冰冷,甚至直接端起那盤魚,放到江茉面前。
看向江茉時,他的眼里難得有了溫的笑意,“小茉,吃不了魚,既然你吃,你多吃點。”
江茉被他這陡然轉換的稱呼,出了一皮疙瘩。
這魚也沒什麼心吃了,但也不想讓劉香們好過,既然都送到了面前,直接用筷子叉了幾乎大半條魚,全放到齊曄碗里,“齊曄,你多吃點,待會背我回家有勁兒啊。”
齊曄是最能吃的,江茉這樣說,他就大快朵頤起來。
看得劉香那個心疼的呀,連忙也站起,把剩下的魚都夾給聶士忠,“士忠,你也多吃點啊,這魚新鮮著呢。”
聶士忠在城里長大,條件好,什麼好東西他沒吃過,自然也看不上經常上桌的這魚。
而且這魚也不好吃,以前家里的飯都是江茉的原做的,劉香手藝本來就差。
尤其被劉香的筷子沾了,他更嫌棄,直接順手扔到了江梁碗里,“你吃,多吃點。”
江梁開心極了,連忙道:“謝謝姐夫!”
劉香看到自己兒子吃了,臉稍微好一點。
江桃卻恨恨盯著江茉,咬著,皮都快被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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