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有的話, 大伙兒都詫異地看過來。

　王春雨考上大學，和江茉有什麼關系？難道江茉比大學生還厲害？

　“真的要多謝江茉姐了！”王春雨答答地站在江茉邊, 拿著錄取通知書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神兒來，滿臉通紅地說道，“高考復習真的很辛苦，我經常復習到三更半夜，多虧了江茉姐你給我送的那斤糖兒給我提神。”

　“而且其他人都說，我王春雨沒那個上大學的命，考一年大學考不上, 考第二年肯定還考不上！”

　“就連我家里人也不大相信我考得上，只是怕打擊我，所以才由著我復習。只有江茉姐每回都和我說，我肯定能考上的！有志者, 事竟！我想著，江茉姐你這麼厲害, 說的話也肯定準的！”

　“還有還有, 江茉姐你上回從省城給我帶回來的那套試題，里面有好多知識點, 這次都考到了！”

　王春雨眸子亮晶晶地看著江茉，里面是親近, 是崇拜, 是激, 甚至還有些淚。

　“江茉姐, 你真的是我的貴人，要不是你幫我, 鼓勵我, 告訴我大山外的生活有多好……我肯定拿不到這份錄取通知書的！”

　江茉輕笑著, 從容淡定地了王春雨的腦袋，還是那副自在的表，“行了，這麼好的日子，不許哭啊，知道你念著我，以后去了省城，多給我帶點兒好吃好玩的回來就行。”

　“肯定的！”王春雨清脆地答應，跟著笑。

　墻那邊，王紅芬再次恨得咬牙切齒。

　“你看看，就記著吃！就記著玩！憑什麼這麼好命？！”

　齊振華皺著眉沒說話，還在踮著腳，聽那邊說話。

　忽然有人開腔道：“你們說，江茉是不是有福氣的？齊曄娶了之后，離了他的黑心叔嬸，蓋了新房子，買了冰箱彩電，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我瞧著他現在可比以前那模樣開心多了。”

　“而且王春雨和在一塊玩兒之后，還考上這麼難考的大學了，都要去省城當大學生了呢！聽說畢業以后就分配工作，都是去當國家干部的！”

　“宋秋也是和一塊兒玩的，也是過得不錯，聽說最近說了個好人家呢！”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議論著，仔細一想，發現江茉說不定還真是一個能讓人沾沾福氣的！

　他們對之前冬捕那事，還記憶猶新呢！

　另一邊，王紅芬和齊振華也聽到了這些話。

　他們倆失了魂似的看著對方，總覺得大伙兒說的，好像有道理。

　難不……江茉真是一個福星，而不是禍害，不是敗家玩意兒？

　他們分家……是把福星從家里趕出去了？？

　王紅芬很快咬咬牙，搖晃腦袋，把這樣可怕的想法趕出去。

　“不可能的！江茉就是個掃把星！來咱們齊家，沒分家之前，咱們遭了多罪啊！”

　齊振華點頭，那一樣樣遭的罪，他哪樣不是印象深刻。

　鬧肚子、摔斷、凍得差點沒了半條命，還屢屢在鄉親們面前鬧笑話。

　……現在簡直不能回想，越想越心酸，他一個大男人，眼眶居然都酸溜溜的，好想大哭一場。

　-

　齊振華和王紅芬收拾了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的，總算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

　好多件都發霉了，泡壞了，把王紅芬又心疼得抹了不把眼淚。

　到了傍晚，齊杰也被親戚送回來了，一家子終于聚在一塊重新吃頓飯。

　王紅芬也是壞了，熬了一大鍋的玉米粥，蒸了一大盤糧饅頭，端到桌上。

　齊杰不樂意了，又嘟囔道：“咱們就吃這個啊？我要吃菜！我要吃！”

　王紅芬直接賞了他一個栗，“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爹娘剛從治安室里回來，也不知道關心一下，把你養這麼大，你有個什麼用？！”

　齊振華也是一陣煩躁，這會兒都不護著兒子了，也跟著罵道：“齊杰！你都快十歲了！你能不能懂點事？！你知不知道齊曄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把家里上上下下的活兒都干完了！一點都不用我們心的！”

　齊杰被罵得有點懵，反應過來后，他也不甘示弱地埋怨道：“比比比，就知道拿我和別人比！我其他同學的爹娘還從來沒被抓進過治安室呢！你們也比不上人家啊！今天好多同學都笑我了！”

　這下可又到了王紅芬的痛，扎著心窩子，齊杰的腦門，“我們進治安室，還不都是為了掙錢？掙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讓你跟著咱們過上好日子？攢錢給你讀書！娶媳婦兒！你這孩子，怎麼就一點都不識好？養只白眼狼都比養你強！”

　齊振華也罵罵咧咧，“你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怎麼著啊？你是覺得你爹娘給你丟人了？”

　齊杰那脾氣，從小也是被慣得無法無天，哪里過這種爹娘同時自己罵自己的委屈。

　他站起來，直接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不吃了！”

　瓷碗摔得稀碎，他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王紅芬氣得口起伏，齊振華更是臉非常難看，大罵道：“你要是敢踏出這個家門一步！你就別回來！”

　齊杰的腳步一滯，隨后跑得更快，真跑了出去，徹底沒了影兒。

　王紅芬一整個栽到椅子上，被別人氣，還沒有被親生兒子氣這麼難。

　失魂落魄地捂著臉，忽然，頭頂響起一聲驚雷。

　齊振華一個哆嗦，忽然有了不好的預。

　還沒來得及反應，雨點就已經唰唰落了下來。

　可是……齊家的屋頂還沒修好啊！

　王紅芬和齊振華也顧不上生氣了，手忙腳去屋頂破了大一塊的那間屋子，想要拯救一下。

　但無濟于事，傾盆大雨再次沖垮了屋子里重新擺設好的那些東西，也徹底了擊垮他們最后的一稻草。

　心理防線徹底崩塌，王紅芬和齊振華呆呆地著連片的雨幕，失魂落魄，淚水混著雨水落下來，卻連哭嚎一嗓子的力氣都沒了。

　屋偏逢連夜雨，從來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他們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啊！！！還要不要他們活了啊？？？

　老天爺啊！不如一道雷劈死咱們算了吧！

　-

　這次的事過后。

　齊振華和王紅芬兩人，在整個生產大隊茶余飯后的閑話里，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概是吃了太多的虧，了太多的苦，所以變得識相，開始夾起尾做人，

　再也沒人見過他們囂張的臉，甚至他們在人前變得很沉默。

　上工的時候也不說話，默默干活，干完就默默回家。

　別人搭話，也只是隨便說兩句。

　大伙兒都覺得，他們夫妻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能不老嗎？

　事事都不順心，各種倒霉，而且家里出了這麼多事兒之后，齊杰也不愿意好好讀書了，說學校里的同學都笑他，打死不肯再去學校。

　沒辦法，只好讓他輟學，連小學都沒畢業，就跟著爹娘一塊來地里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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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他還懶，從小慣著養大的，沒吃過苦，哪里愿意做這些又臟又苦又累的活兒，沒干幾下就翻了天，常常出工一天，連半個工分都拿不到。

　大伙兒都說，齊杰啊，真是和齊曄沒得比。

　人家齊曄那麼大的時候，干什麼都不比大人差！

　-

　至于齊曄和江茉，他們也不在乎齊振華一家過得如何。

　只要不來他們這兒裹，就可以無視。

　齊曄每天還去知青站學習，連秦海都夸他聰明，學東西快，短短兩三個月，就學完了初中知識。

　不過，齊曄已經覺得初中知識還不夠，他喜歡學習，更喜歡通過學習認識到更多的新興事。

　所以他并沒有止步于此，還繼續每天向秦海請教著。

　他還想學習高中知識，大學知識，學理、化學、生、地理，所有的知識，他都想要多了解一點，才能更了解這個世界。

　對于齊曄這瘋狂的學習勁兒，生產隊也有不人覺得稀奇。

　有人笑他，“齊曄啊，你一個種地的，學這些干嘛？還不如回家多種種地養養呢。”

　有人不理解，“讀這麼多書能讓咱們的地里長更多的莊稼啊？真是白費勁兒。”

　一天上工干活兒那麼累了，誰回家不想炕上躺著，媳婦抱著，孩子圍著。

　也就齊曄傻，放著漂亮媳婦兒在家，天天晚上往知青站跑！

　齊曄不管這些閑話，也不在意別人背地里怎麼嘲笑他，不理解他。

　只有江茉堅定地支持著他。

　說，“知識確實可以讓莊稼長得更多更好的，他們就是井底之蛙。”

　齊曄現在已經知道“井底之蛙”是什麼意思了，他滿足地點點頭，再一次覺得有這麼支持他的媳婦兒真好！

　他相信江茉的話，他同樣通過書本覺到，還有一個更廣闊的天地，在等著他和江茉。

　-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兩個月，很快到了九月初。

　王春雨即將去省城大學報到的前一天，正好也是宋秋即將出嫁的前一天。

　江茉和王春雨約好了傍晚的時候，一塊去宋秋家看看。

　隔著老遠，跟著江茉一塊兒去串門的烏云踏雪就喚了起來。

　它們現在已經長了小土狗的樣子，不再像之前那麼絨絨的。

　但江茉仍然很喜歡它們，因為它們特別聰明，被齊曄喂得也很好，又黑又亮，型也十分漂亮。

　宋秋家的老母狗知道烏云踏雪是它的崽崽，經常一塊兒玩，聽到它們的喚聲，也搖晃著快掉禿了的尾，跑出來迎接。

　可能狗也有“老來得子”這樣的珍惜之，所以宋秋家的老母狗對烏云踏雪特別好，一見到它們就雙眼放地興沖過來，要給它們舐腦袋。

　江茉笑著放它們去玩兒，沒管它們，和王春雨輕車路地走進宋秋的屋子。

　“江茉姐，春雨，你們來了。”宋秋聽到狗聲，也知道們來了，起拿了些瓜子花生，放在盤子里，招待們，“喏，咱們坐下吃吧？”

　大家一塊圍著桌子坐下，瞧瞧宋秋的嫁，祝福幾句，打趣幾句。

　又一塊憧憬憧憬王春雨的大學生活，聊得不亦樂乎。

　宋秋和王春雨是同一個高中同一個班畢業的，兩人從小關系就好。

　但第一次高考失敗后，兩人的不同決定，卻幾乎改變了兩人的命運。

　王春雨選擇了繼續復習，再戰高考，即便邊人都覺得是在白費勁兒，大學生哪那麼容易當啊，這窮山更不可能。

　可還是默默咬牙鼓勁兒，在一個個深夜里點著油燈看書到天明，打死不放棄。

　而宋秋……

　其實績比王春雨還好一點，去年離分數線也沒差多。

　本來也想再考的，但不像王春雨，上頭有兩個大哥，家里吃喝不愁。

　本來家里好的，一家四口人，爹娘都能干，也不愁吃不愁穿，還能供得起上學。

　可爹在高中畢業那年，就突然發病走了，只留下母親，，還有弟弟。

　最后的小半年書，是娘咬著牙供讀完的，也是因為力太大，高考發揮失常，沒考上。

　如果還愿意頂住力，再考一次，江茉和王春雨都會想辦法幫，一個借錢給緩解生活上的力，另一個可以和一塊復習討論。

　可耳子，聽不得那些閑言碎語。

　心也，不想讓娘太辛苦，更想讓弟弟過得好一些。

　所以沒有再復習，每天都和娘一起上工，照顧弟弟，持家里。

　一年過去，腦海里的那些知識好像都生了銹，發了黃，被那一抔抔泥土覆蓋住，模模糊糊再也想不起是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