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鏢圍過來之前,歌手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好幾拳，被阮長風揍得趴在地上了。

“你還敢來看——你怎麼有臉來的！”那天墓園里的所有人都聽到阮長風的怒吼：“你怎麼對得起你個人渣！”

時妍瞄準一個空隙，搶在保鏢之前,沖過去把暴怒的阮長風拖走了。

阮長風還在無能狂怒：“你別拉我！快點松開！我今天非揍死狗日的！”

時妍悶不做聲地繼續拽著他往山上跑。

他們一路跑到了山頂,直到確定沒有人追上來，才松開了阮長風。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多管閑事——”阮長風低頭整理被扯變形的服,怒意在卻時妍清淡的眼神中漸漸消散。

時妍搖搖頭：“我不喜歡看人打架。”

“有來有回才打架,”阮長風接過自己的外套重新穿上：“你看那小子能還手不？這毆打。”

“是的，”時妍贊許道：“你剛才差點就要被六個壯漢毆打了。”

阮長風不服氣地說：“未必不能打上幾個來回。”

時妍輕輕一哂,盡在不言中。

阮長風看著自己的拳頭，松開又合攏,很久都沒有說話。

“我好像……真的沒什麼能為做的了。”他垂下腦袋，原本神采飛揚的頭發也耷拉下來：“教過那麼多學生，也沒什麼人記得。”

“……讓人活活死了,都沒人為說句話。”

時妍看了看懷中的花：“要不……燒點紙？”

阮長風點點頭。

雖說倡導文明祭掃，但燒紙錢的風俗還在,只好改在下風口專門備了一排火坑,放眼去煙霧繚繞,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麼多人燒紙，怎麼知道是燒給誰的啊？”阮長風瞇著眼睛問：“你曉得吧，我老師這輩子都搶不過別人。”

時妍拿起筆在火坑前的小黑板上寫了父母的名字：“喏，這樣就不會被別人領走了。”

“可是有同名同姓的咋辦。”

時妍指了指黑板下方畫著的：“十二個坑,按生肖排列的。”

“可就算同一個屬相,也有可能會重名啊。”

時妍睜大被熏紅的雙眼：“要不你把份證號也寫上吧。”

阮長風居然很贊同：“好，我現在去找那個狗日的問一下。”

時妍趕把人拽回來：“沒那麼麻煩,你只要心里想著就好了。”

阮長風在時妍旁邊的一塊黑板上寫好老師的名字,然后把金元寶一個一個丟進火中。

時妍也試著在心里回想父母的臉,發現記憶一片空白，實在是沒有印象了，小小嘆了口氣，專心燒紙。

看邊的阮長風，眼眶周圍有點潤，不知道是不是煙熏的。

紙折的元寶很快燒完了，袋子里還剩一沓去年剩下的冥幣，阮長風拿起來數后面跟了多個零：“個十百千萬十萬……地府不怕通貨膨脹嗎。”

他一說通貨膨脹，時妍頓時想起了，稍有點擔心，就催促道：“咱們只管燒，別的事讓底下的人想辦法。”

阮長風還是很在意，拿著冥幣翻來覆去看：“這個印刷質量太次了……天地銀行那邊認不認啊。”

時妍忍無可忍地出一張冥幣丟進火中：“認，只要燒著了就認。”

阮長風慎重地丟下冥幣，輕飄飄的一張紙，在火苗蒸騰的熱氣中打了個旋，飛出了火坑。

他眼地看著時妍：“怎麼辦，老師不肯收。”

“風大，被熱氣旋出來了，”時妍說：“你稍微等一會。”

阮長風等了片刻，再丟一張冥幣，火苗一時大盛，卻再次把紙片卷飛出來。

時妍其實已經看出來了，阮長風害怕被火苗燒到手，所以總是在很高的地方就松手，這才使得冥幣在點燃之前就被吹走了。

給阮長風做了個示范，冥幣老老實實地燃燒著：“你看，老師收了。”

阮長風又試了一次，冥幣在里火苗幾厘米的地方改變了運方向，仿佛火坑有一個看不見的明罩子似的。

“三次了，老師真的不肯收我的錢……”阮長風哭無淚：“時妍，怎麼辦。”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老師不放心的事？”時妍意味深長地說。

“老師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在打那個人渣了……”

不收。

“老師，我再也不說你沒有音樂天賦了……”

還是不收。

阮長風急出了一頭的汗，突然一拍腦門：“對了老師，我在大學里面立了一個樂隊，這是我們樂隊的經理！”

這次他的手特別穩，好像完全不怕燒到手了，著不松開，只見火苗輕輕一跳，上了冥幣，安靜地燒了起來。

阮長風貌似松了口氣，對時妍說：“你瞧，老師都看著呢，樂隊的事可不能反悔了。”

時妍哭笑不得，明知道這是件極其繁瑣的麻煩事，還是點點頭：“好，我們組個樂隊。”

很快到了六月份，時妍輔導的學生去高考了，也結束了這一家教，在教學樓頂樓找了間僻靜的空教室，專心復習期末考試，季唯也暫時放下社團活，每天和泡在教室里。

大部分學生都會去圖書館復習，愿意爬到教學樓頂樓的更，時妍和季唯很長時間都獨一間教室，不過后來還是讓阮長風發現了，當時他似乎在找一個適合練吉他的地方，自那之后就每天厚無恥地搬書過來跟們拼桌。

阮長風肯定算不上是勤苦讀的好學生，每次打著期末復習的名頭來教室，刷不了幾道題就開始看閑書，看雜書也就算了，分還特別強，讀到那一段寫得好的，非要拿給季唯看，季唯不看就讀給聽。

季唯煩不勝煩，最后選擇帶上耳機，阮長風好像并不在意能不能聽見，還是照讀不誤。

還好此地僻靜，如果在圖書館早該被其他同學投訴了。

只是苦了時妍，每次寫著寫著就被他的聲音分走心神，不自覺地停了筆，導致解題思路被頻頻打斷。

這間朝西邊的小教室，儼然了他們三個人的小小天地。

某天他們正做著功課，季唯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然后就輕輕地驚起來。

“怎麼啦？”時妍急忙問。

“孟家的團隊來學校調研，好像是要立校外實習基地……”季唯慢吞吞地說完，語氣中都是疑：“這種規格的接待活，是我能參與的嗎？”

“你是校花嘛，”時妍還覺得很正常：“把學校的牌面請出來很正常啊。”

“什麼時候去？”阮長風問。

“現在……五分鐘之后去東門口……”季唯看著自己上的T恤衫和短：“天哪我今天完全沒打扮，要給學校丟人了。”

時妍默默從包里掏出一支口紅遞給。

“小妍你是我的英雄。”季唯拿起口紅去衛生間打扮。

“平時從來沒見你化妝啊。”阮長風怪道。

“幫小唯帶的，經常會遇到這種況。”時妍已經開始幫自己和季唯收拾書包了。

“人家讓季唯去接待，你跟過去干嘛？”

時妍笑而不語，果然，只消片刻，涂了口紅后艷四的季唯從洗手間里沖了出來：“小妍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不然我話都不會說的！”

阮長風舉手：“我可以陪你去啊，干嘛非要麻煩時妍，去了又幫不上忙，還耽誤人家復習考試拿國獎。”

季唯嗔道：“有你在邊我會更張的，再說小妍能幫我好多忙。”

阮長風轉向時妍：“所以你能幫啥忙。”

時妍被他問得梗住了：“啊？”

“攝影師！”季唯反應迅速：“小妍拍照很厲害的。”

時妍一臉懵：“我……是嗎？”

季唯拍拍的肩膀：“正好校報記者今天來不了，我再幫你借個相機，待會你就負責拍照。”

時妍離開前，還問阮長風：“那你要不要一起……”

他反而別扭起來，了個懶腰：“不去不去，那種虛頭腦的活有啥意思，還不如趁你倆不在練練琴。”

相比起學校這邊的嚴陣以待，所有校領導傾巢而出，孟家顯得隨意了不，只來了兩輛車，下來四個人。

時妍真的被塞了個相機，為領導們在校門口拍照留念，季唯俏立在鏡頭一側，確實讓整個畫面增不。

孟家來客只有三人了鏡，還有一個年長的男人站在時妍邊，看時妍用相機不練，還指導了一下圈聚焦快門之類的基本知識。

“您不去拍照麼，”時妍問他：“留個紀念？”

男人笑著搖搖頭，看向鏡頭中季唯，長發披肩，幾乎是素，但面如白瓷，眉目如畫，即使只涂了點口紅，也像一副絕代的名畫。

時妍悄悄看了一眼他堪稱英俊的側臉，覺得有點眼，但還是下心中約約的不安，喊著三二一，快速按了幾下快門。

拍完照片，領導們去會議室開會詳談，季唯在旁邊端茶倒水，那個有點特別的男人坐在角落里，季唯拎著水壺走過來，正要給他倒水，男人從手里接過水壺：“我自己來就好。”

季唯看了他一會，終于想起來他是之前在孟氏集團門口給們拍照的路人：“您是上次那位……”

“今天辛苦了，”他微笑著說：“待會晚餐孟家安排，同學你一定要來。”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還要復習期末考試。”

“一頓便飯而已，耽誤不了你復習的。”男人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但并不顯得衰老，卻為他的眼神增加了讓人無法拒絕的奇異力量：“絕對不會讓你喝酒。”

學校領導也紛紛附和，想必到了這個年紀的男人，都很歡迎飯局上出現青春洋溢的大學生。

季唯下意識地回頭找時妍，時妍從相機后面抬起臉，朝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時妍是的定心丸和鎮定劑，得到這個眼神后，無論旁人說得天花墜，季唯以明天就要期末考試為由，禮貌堅定地拒絕了飯局。

“是你的朋友吧。”男人問季唯：“你很依賴。”

“是最好的。”季唯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