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日當天,開演在即，安知掀起幕布看了一眼，只看到黑的一大片腦袋,第一排還坐著幾位神嚴肅冷峻的俄羅斯老師，極怯場的也不免手心冒汗。

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安知被嚇得一哆嗦,回頭才看清一張近在咫尺的人臉,不笑也帶三分笑意：“安知。”

安知開始懷疑孟珂是不是真的會魔法了,為什麼總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閃現：“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孟珂安知的臉：“要演小仙了啊……真有出息，夜來到現在都不敢在外面臉。”

孟珂提到夜來，安知更心虛了，畢竟后者前幾天才正式出院：“呃,應該是為了保護他吧。”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被綁架過一兩次而已，比我的長環境好多了，”孟珂滿不在乎地說：“夜來就是窩里橫罷了,外人面前好慫的。”

“被綁架過已經不算是小事了吧。”安知倒是更想知道孟珂長過程中經歷了什麼。

“不用大驚小怪,你小時候也被綁架過啊,當時你才六個月。”

“啊？”安知失聲道：“誰啊。”

“不知道,嗯，說綁架也不對，”孟珂聲音又低下去：“大概是你外公找人把你從孟家帶走的吧……神奇的,也不曉得怎麼辦到的。”

安知算了算日子,自己六個月左右的時候季識荊應該在住院,還是相當兇險的腦瘤手,大概不會有力把自己從孟家綁架走,那當時能夠幫到他的恐怕只有……

安知一時怔忡，直到孟珂在面前盤膝坐下，開始從包包里一樣一樣往外掏化妝品。

“你干嘛？”

孟珂一手眉筆一手撲，出躍躍試的燦爛笑容：“幫你化妝啊。”

“不需要哦，學校有安排化妝師……”

“哎呀你們的化妝師水平不行啦，肯定沒有我畫得好看……”孟珂已經把安知到角落里，開始在臉上胡作非為起來：“你是主演一定要比其他小姑娘都漂亮才行，安知寶貝兒，給我個機會嘛。”

安知看著孟珂越來越興的明亮眼神，漸漸開始懷疑，他就是純粹自己想玩，但又對他頗為虧欠，只好閉著眼睛任孟珂施為，心想大不了等下自己去洗掉。

“我從小就在想，要是以后有個兒就好了，”孟珂一邊幫安知涂口紅，一邊小聲說：“我一定要把打扮全世界最好看的小姑娘，給化妝，給編頭發，把所有我不能穿的漂亮子買給穿……”

安知一開始還的，后面越聽越不對勁：“所以還是你自己想穿吧？”

孟珂有點傷地笑笑，然后對著舉起小鏡子：“快看，漂亮吧？”

比預想中漂亮很多，甚至以前在劇組的專業化妝師手下也沒這麼驚艷過，安知看得有點移不開眼睛，卻還是矜持地說：“還行吧。”

“啊，只是還行而已嘛？”孟珂大為失，就差把“求表揚”寫在臉上了。

“行啦行啦，很好看。”怕孟珂驕傲，安知又補了一句：“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好看。”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閨。”孟珂把一頂鉆石花冠放到安知頭頂，在發間輕輕落下一吻：“快去吧，我的小仙，死他們。”

安知心中升起無限傷，在忙的后臺中又回頭看了眼孟珂，他正在低頭收拾化妝品，眼角一片漉漉的晶瑩。

大幕拉開，掌聲響起的時候，孟珂才回到徐莫野邊坐下，為了避開坐在遠的孟夜來的視線，他戴了頂帽子。徐莫野手里拿著介紹劇和演職人員的小冊子，剛看了兩行，燈就黑了下去。

“別看了，”孟珂收走他手里的宣傳冊：“對眼睛不好。”

“我怕待會看不懂劇。”

“演到哪里我會跟你講的。”孟珂小聲說：“喏，現在是開場，農夫詹姆斯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那個褐子的是他的未婚妻艾菲。”

開場的群舞過后，詹姆斯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然后穿著白的安知出現在他夢中。

“婚禮前夜，詹姆斯在夢中遇到了一位極的白仙，被迷得神魂顛倒。”

徐莫野凝神看著臺上翩然起舞的孩，照在的白上近乎明，不由在心里嘆一句天之驕。

然后是仙和詹姆斯之間一段很長的雙人舞，孩輾轉騰挪間輕盈地快要飛起來，孟珂也看得神，一度忘記解說。

“……第二天的婚禮上，詹姆斯念念不忘夢中的仙，最終還是決定逃婚，追隨去了森林，”孟珂繼續說：“那個是巫，預言未婚妻和詹姆斯的好朋友才是真正的一對，他們倆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還圓滿？”徐莫野沒想到是這個展開：“配和男配在一起了？”

“詹姆斯一路追隨仙，在樹林深找到了……可是仙馬上就要回天上去了，巫告訴詹姆斯，只要奪走仙上的紗巾，就走不了了。”

剩下來的劇不用孟珂解說，徐莫野也能看懂了，在離了紗巾的一瞬間，在激烈的變奏中，舞臺上的季安知突然渾一，直地摔倒在地上。

他強留不屬于人世的，代價注定是死亡，徐莫野側頭看了一眼孟珂的完側，暗暗心驚。

“不對勁啊，不該是這樣……”孟珂卻疑地說：“這就倒下了？”

很快連徐莫野都能覺到不對勁了，安知的表顯然過于痛苦，明顯超過了表演的范疇。

隨機應變，本該幾分鐘后再登場的仙們立刻出現，七手八腳地托起安知的下了臺，失去了一切的詹姆斯在舞臺上獨自嗟嘆。

徐莫野看到觀眾席的角落，有個男人突然站起來，向后臺沖過去。

孟珂也站起來：“我去看看安知。”

他剛走出去兩步，就被遠的孟夜來發現了，也不知道這麼黑孟夜來是如何看清的，一邊大一邊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爸爸！”

孟珂一皺眉，拍了下徐莫野的肩膀：“走！”

“……我也去？”

“回家！”孟珂一把拽過徐莫野的手，往急出口的方向走。

“我好像聽到有小孩在喊爸爸……”徐莫野頻頻回頭張：“是在喊你嗎？”

“不是，你聽錯了。”孟珂不容置疑地說。

此時舞劇剛好結束，燈亮起，觀眾們起立鼓掌，孟夜來的呼喊淹沒在洶涌的掌聲中，徐莫野余瞥見聲音來有個小男孩跌倒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后他就被孟珂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這是徐莫野第一次見到孟夜來，準確地說他并沒有看清夜來的臉，就已經被人群淹沒，，那個多年來被孟家如稀世珍寶般珍藏的孩子，未見其人，只聞其聲，已是疑竇叢生。

“安知，安知。”阿澤把季安知從麻醉中喚醒。

安知還有點迷糊：“這是哪？”

“醫院。”阿澤幾乎不忍開口。

“我怎麼了？”安知努力整理混的思緒：“我好像在臺上摔了一跤？”

“安知，”阿澤艱難地開口：“你右的跟腱斷了。”

“所以呢？”安知眨眨眼睛。

“及時做了手，以后走路和運沒有問題，不過以后恐怕……”

“不能跳舞了？”

“嗯。”阿澤沮喪地閉上眼睛。

安知低頭看著自己包粽子的右，還于懵的狀態：“我怎麼會突然摔倒呢？”

“醫生說是因為你這段時間練習太辛苦了，始終于過度疲勞的狀態，沒有得到充分休息……”

“所以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安知已經被迫害習慣了，此時有種失去一切假想敵的苦悶，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是我太急了？”

阿澤突然無法面對，用盡最大的定力也無法維持面上的平靜，只能轉過去，不忍心再看。

安知又問：“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學校老師吧，怎麼了。”

“哦……”安知小聲說：“我看錯了。”

記得當時在后臺明明看到阮長風了啊，還跟他說對不起來著。

對不起，讓你失了。

以后不能跳舞了，大概也沒有機會為比母親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