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巔峰摔落只需要很短暫的時間。

張建明告訴公司投資失敗,本無歸的那天，是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等從瘋狂的應激反應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張建明已經拉黑了所有的聯系方式,徹底消失了。公司也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劉雅婭手頭只剩下了寫著名字的催款單。公司不僅賠了的錢，居然還吸收了海量的私人存款，如今聽說公司跑路，這些債主們整日就在家樓下徘徊,找這個唯一能找到的高管。

這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曾認識過張建明這個人，不知道他出何,家境幾何，有什麼朋友。什麼都不知道,卻信任地把一切都給他。

被債主堵門，劉雅婭本不敢出門，整日懊悔地直撞墻，惶惶如驚弓之鳥，絕之際再次想起了徐子語，心想徐家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總該手拉一把。

于是趁著夜，劉雅婭回到了徐家。

這次連門都進不來了。

和門房掰扯半晌，劉雅婭把包一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徐子語你這個沒良心的……有好日子過就忘了親娘啊……”

子語正在玩樂高,這個他與宋珊合作的龐大城堡還剩一座屋頂就完工了。劉雅婭的控訴聲聲耳,他著一片積木沒說話。

宋珊放下說明書：“子語？”

子語站起來，去把窗戶關上了,喃喃道：“這塊紅的應該放在這里吧。”

宋珊擔憂地著他：“沒事嗎？”

“先拼完這個再說吧。”子語低了低頭：“1022號零件。”

宋珊默默把他需要的型號遞給他。

把屋頂小心翼翼地安放到主上后,這個復雜的模型總算是完了,子語拍拍手，從墊子上站起來，微笑道：“太太。”

宋珊拭去眼角的淚花：“拼得真好啊。”

“我該走了。”子語微微鞠躬。

“能不能不走？”

“現在需要我。”

宋珊哀傷地嘆息：“我以為對你好些，再好些，你總有一天能忘了……果然親媽還是不一樣啊。”

“對不起太太……”

“不用道歉，你是好孩子啊……有有義，如果是我的孩子該多好。”

子語不太敢看憂傷的眼睛，著頭皮道別：“太太您多保重。”

宋珊幫他穿上羽絨服，仔細地一顆顆扣好紐扣：“外面冷，別凍著了。”

低頭的時候子語才能看見頭頂的白發，這麼富貴闊綽的太太，原來也抵不過時。

宋珊又在他口袋里塞了張銀行卡：“這個……碼是你生日，我會每個月打錢進去，千萬藏好了別讓知道。”

子語用力點點頭：“謝謝太太。”

宋珊抱住他小小的：“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于是，宋珊就站在門廊里，一路目送男孩背著簡單的小書包走出徐家，走到門房邊，攙扶起坐在地上的劉雅婭，撿起丟出去的包，像個拐杖似的撐著緩緩走進夜中。

他始終沒有回頭，也沒再一聲媽媽。

時至深夜，劉雅婭開車載著子語，不知駛向何方。

任務結束，男孩正在嘗試著從“徐子語”的份中出，對著鏡子反復自己的臉。

“你還會易容怎麼的。”劉雅婭瞥了他一眼：“一還能換一張臉？”

“當然不能，我就長這樣。”男孩說：“據任務需要，我有時候會做整容手微調。”

“你已經準備為下一次任務整容了？”劉雅婭起他的真名，覺得非常陌生：“丁世杰？”

“還沒有，我要先休息一段時間。”丁世杰說：“這次在徐家臉太多了，我考慮過幾年，等大家忘差不多了再回來。”

“真好啊，永遠當個誰都不會注意的小孩子，”劉雅婭恨得咬牙切齒：“隨時隨地都能換個份重新開始。”

“你也可以重新開始啊，”丁世杰漫不經心地說:“你還年輕，還可以繼續勾搭有錢人。”

劉雅婭重重一腳踩下剎車：“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重新開始？你說得輕巧！”

“你不要這麼看著我，”丁世杰冷冷地說：“你最后搞這樣，可不是我害的。一千萬給你都能賠，怪你自己識人不清。”

劉雅婭了口氣：“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個張建明，出現的時機也太巧了！簡直像是誰安排好了的！”

“也許吧。”小丁眼皮都懶得抬：“反正你已經輸了。”

劉雅婭一拉手剎，扭過來用力掐住他的肩膀：“徐子語，那個賤人有沒有給你留錢？”

“沒有。”子語試圖掙：“疼。”

劉雅婭眼神兇惡：“怎麼可能！那麼喜歡你！”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小丁滿臉不耐煩地扭：“太太給你的錢已經賠了，我這次任務是徹底失敗了，不找你要勞務費已經很好了，你還想什麼呢！”

劉雅婭手臂死死箍住他，另外一只手在他上索：“一定有錢，你一定還藏了錢！”

這個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覺真的準到恐怖啊，子語心中低聲咒罵，但力氣又遠遠不足以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從羽絨服口袋里找出了銀行卡。

“你還敢騙我！”劉雅婭心中的邪惡終于被徹底釋放出來，扣著他的肩膀，死命搖晃：“你這個死小孩，居然敢騙我沒錢了！我最恨人騙我！”

小丁被晃得東倒西歪：“那是單獨給我的，我們之前約定過……”

劉雅婭用力扼住他的脖子：“碼！告訴我碼是什麼！”

小丁拼命掙扎，也沒能掙盛怒下鐵鉗般的雙手，生平第一次覺到死亡的影：“咳咳咳，放手啊咳咳……”

“告訴我碼！！！”

“生日……我的生日。”

劉雅婭稍微松開他，大聲道：“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天！”

“你親自生的我，你不知道我生日啊。”小丁驚魂未定地調侃，換來了一記響亮的耳。

“我才生不出你這種變態來！”劉雅婭直接開車去了最近的銀行網點，把小丁捆住手腳關進了汽車后備箱。

幾分鐘后，后備箱開了，劉雅婭揪住男孩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我讓你唬我，讓你唬我！碼不對！你想死是不是？”

“怎麼會不對？”丁世杰也懵了：“碼就是子語的生日啊，怕是你記錯了吧。”

“五次都輸錯了，賬戶被鎖了，要明天才能解鎖，”劉雅婭眼神狠地看著他：“先跟我回家，我會肯定幫你慢慢想起來。”

“你先放了我，太太真沒給我多錢，我還有別的賬戶。”丁世杰現在是真的慌了：“一定可以幫到你。”

劉雅婭冷笑：“那不是更好，你這麼多年攢了不錢吧，以后都是我的了。”

“不不不你等……”

“噓——”劉雅婭用膠布封住他的，笑嘻嘻地說：“乖孩子，跟媽媽回家吧。”

在小丁驚恐絕的眼神中，后備箱重重地關上了。

車子走走停停，小丁聽到劉雅婭數度下車，顯然買了不東西。

小丁從后排座椅的隙往前看，看到了閃閃發的鋸條的一角，直嚇得魂飛魄散。

掙扎得滿頭大汗仍然沒有掙繩索，他改變策略，腳在后備箱里四踢，不知踢到了哪個開關，后備箱的門被抬起來了一點。

車子還在行駛過程中，小丁卻顧不得許多了，直接閉著眼睛從后備箱中滾了出去。

幸好時值深夜，路上的車并不多，小丁跳車后原地滾了幾圈，雖然摔得鼻青臉腫肩膀臼，但總算沒有被哪輛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撞上。

保命要，小丁也顧不得渾劇痛，見劉雅婭暫時沒有發現他已經跑路了，趕向馬路邊上挪。

又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小丁總算勉強站了起來，瞄到遠遠有輛車開過來，便連蹦帶跳地大聲呼救。

黑的奧迪停在他面前，車窗緩緩降下，徐莫野困地看著他：“這才離家幾個小時，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小丁啐了一口里摔出來的，厚無恥地說：“大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