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凱一走進片場,先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在眾人古怪的視線中，他強自鎮定地坐下：“今天最后一場戲了,大家都加把勁哈。”

因為之前都于輿論的風口浪尖,馮凱已經很久沒有現,剩下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劇都是B組副導演拍的,但今天是最后一場，馮凱也覺得風頭差不多過去了,可以試探地出來活一下。

這場戲也是整部電影的大結局，筋疲力盡的翠翠完了所有暗殺任務，甩了追殺,總算回到山門，

把養大的師父站在山門口等,翠翠遠遠看到，丟下馬鞭，丟下劍與護甲,向他全力奔去。

撲進他的懷里。

“師父，我回來了。”

下一瞬間,刀鋒刺俠的，李淳攤開沾滿鮮的手。

“師父,為什麼？”

“原來殺人是這種覺啊。”他看著自己蒼白細弱的手掌,那不是習武之人的手，而是書生的手。

“你……不可能,”翠翠捂著傷口，連連搖頭：“我已經把你殺了！”

“既然我還活著,”王佑安淡定地說出極可怕的事實：“那你殺的到底是誰？”

翠翠跪在地上,嘔出一大口：“不可能,不可能……我沒有，師父他怎麼可能……”

王佑安把攬懷中：“如果當初順利進了城，你現在該是我的妻子。”

翠翠的眼神逐漸渙散，停止呼吸前眼中所見卻不是表哥，仍是師父的模樣。

王佑安迷茫地看著遠方江山如畫，陷了長久的沉默。

全劇終。

盧藝晨還沉浸在角悲傷的緒里走不出來，馮凱試圖鼓掌表示慶祝，卻發現沒有人響應，大家只是默默地收拾東西準備撤場。

從開拍起劇組就接二連三地出事，而且幾乎都是負面新聞，如今誰也不知道這部電影還能不能走上大銀幕。

馮凱默默把椅子折疊起來，幫著往小貨車搬運，期間路過自己的車，卻發現不知何時，車前蓋上已經被噴上了一排猩紅醒目的大字。

侵狗去死！！！

擋風玻璃也被砸了，看來義憤不小。

甚至從來沒有人想過要聽聽他的辯解啊。

馮凱低著頭，仿佛真的心虛一般，裝作沒看見地走了，仿佛被砸的不是他的車。

晚上照例是要組織慶功宴的，因為是周末，所以阮長風特地帶了安知來參加，顧瑜笑雖然行程張，但為了和安知見面，也還是空過來了。

劇組全員到齊，除了花皎。

馮凱現在也識趣了，拍照開香檳切蛋糕之類的活統統躲開，安靜地坐在角落里喝酒。

阮長風想過去開解他，發現他正在手機上看花皎最新的訪談節目。

儀態優雅端莊的著名主持人聲問：“你覺得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影響？”

花皎低著頭，手指絞著長發：“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會經常做噩夢……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要向前看，要原諒自己，但我真的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那天……”

主持人握住的手：“你非常勇敢，相信你的勇敢會鼓勵很多和你有相同遭遇的孩。”

阮長風把他的手機翻過來：“別看了。”

馮凱的圓臉上一片空的迷茫：“現在好像澄清也沒用了？”

“網民已經給你判過刑了。”阮長風聲音低了低。

馮凱癱在椅子上，雙手捂臉：“我剛行的時候，導演睡演員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你不會是為了睡演員才選的當導演吧？”

馮凱頹喪地說：“我肯定是當不導演了，以后盡量找點幕后工作干干吧。”

“這主意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

阮長風并不意外：“其實現在日子也難過的。”

“再難能有我這個□□犯難過？”

“罵你的，和繼續辱的、不相信這個說法的，又不是同一批人。”

“我知道，”馮凱嘆了口氣：“所以我也不怪……也是為了自保。”

權是失控的熊熊烈火，現在這個話題下面全是要求花皎報警的，自然有激進些的人表示報警了才會相信你。

社會對完害人的要求嚴苛至此，不僅要求事前的完整貞烈，且事后的理哪怕稍有遲鈍，沒有及時服用避孕藥檢查艾滋病，沒有保留好證據，沒有及時報警，都會迎來諸多質疑，被認為是怯懦保守，助長了囂張氣焰。

事已至此，兩人都沒有回頭路了。

馮凱的手捂著臉：“我是不是該謝謝頂住力沒報警抓我啊。”

阮長風也覺得深深的無力：“這些最后都會過去的。”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你最好能阻止我。”馮凱抓起酒瓶，用求助的可憐語氣說，眼神中卻出決意。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建議你不要做。”阮長風按住馮凱的胳膊：“我現在送你回家，你什麼都不想好好睡一覺，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躲一段時間……我個人很推薦你試試釣魚，真的很有意思。”

馮凱拿起酒瓶朝他苦笑了一下，高度數的白酒直接灌進里：“長風啊，我沒辦法。”

“別去。”阮長風拽住他：“等你清醒了絕對會后悔的。”

“后悔了再說吧。”

說完，馮凱借著濃濃酒意，把酒瓶往地上一摔，踉踉蹌蹌地向著人群中離他最近的楊晶晶走過去。

“秀蓮對不起。”他含糊不清地喃喃道：“晶晶對不起。”

“哈？”楊晶晶和他算是很，關心地問：“你是不是喝多了？”

然后，他突然魯地摟住楊晶晶的腰，大往臉上胡親起來。

楊晶晶猝不及防被襲擊，下意識尖出聲：“馮凱你發什麼酒瘋！”

“我……”馮凱臉是通紅的，看到拍攝的相機鏡頭，打了個酒嗝：“爺最喜歡你們這些演員倒上來，別給臉不要臉啊！”

楊晶晶忍無可忍，重重一掌扇在他臉上，把形龐大的馮凱倒在地，他抱著頭倒在地上，怪異猥瑣的笑聲聽起來竟然像是在哭泣。

在警察過來把馮凱帶走、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的時候，盧藝晨因為沒有后退，反而被凸顯出來，還下意識向馮凱走了兩步：“馮導你還好嗎……”

然后被艾玲姐及時拖了回來：“瘋丫頭，你還不躲遠點。”

“可是他看上去很需要幫助……”盧藝晨搖搖頭：“馮導本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圣母啊！”艾玲姐拍了一下的頭：“別忘了他現在這樣是誰害的。”

“……好像是我？”盧藝晨滿臉悔意：“當時真的不知道事會變這樣。”

“你去找那位阮先生聊聊，他會告訴你，人這種生的行有多難預測。”艾玲姐指了指站在一邊打電話的阮長風。

阮長風正好聽到了，無奈地挑挑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來陪孩子拍戲的。”

艾玲姐看了眼輿論風向，因為馮凱及時往自己上潑了一盆臟水，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敢質疑花皎了。

“找地方再聊聊？”難得主釋放善意，對阮長風笑了笑：“難得遇到同行。”

阮長風確認了今晚安知會去顧瑜笑家住后，便欣然同意了。

艾玲姐看到盧藝晨八卦的星星眼，又在腦后糊了一掌：“大人的事你管，趕跟簡宸回家。”

“我很快也是做媽媽的人了，你還當我小孩子啊。”盧藝晨一噘，趴在耳朵上說悄悄話：“我是覺得阮先生帥的，人也很好，你可以把握一下。”

艾玲姐聽得差點心梗：“在我毆打孕婦之前，你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

盧藝晨趕抱著后腦勺蹦蹦跳跳地跑了：“別打別打，我不說啦！欺負我不敢還手，怕被算群毆！”

艾玲姐看著孩子氣的背影，對阮長風道：“這孩子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還一點心眼都沒有，讓人怎麼放得下。”

“那是因為您保護得好。”

“我又不能保護一輩子……”

“您對之前那些客戶也這麼上心？”

“應該是漸漸地年紀大了吧，又是我退休前最后一個客戶，”艾玲姐說：“看就像看自己兒一樣。”

“您看上還很年輕，完全沒到要退休的年紀……”

艾玲姐摘下墨鏡，阮長風終于看到眼圈周圍的歲月刻痕，再昂貴的眼霜和醫手段也抵擋不住皮松弛下垂，皺紋漸漸爬上眼角眉梢。

“看不出來我已經五十歲了吧？”

“完全看不出來。”

“時候差不多，我也該退了。”艾玲姐重新把墨鏡戴上：“一方面是確實太累了，吃不消。”

阮長風深有同地點點頭：“這工作力真的蠻大的。”

“對了，你和你以前那些客戶還有聯系嗎？”

“基本上不怎麼聯系吧……”阮長風說：“們不得從來不認識我才好。”

“我的客戶也不想認識我，可惜圈子就這麼點點大。”艾玲姐一攤手：“現在我的份又讓人出來了，想不退都不行咯。”

“我……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這個想法阮長風從未對人說起，今晚卻很想聊一聊：“過段時間想把事務所關了。”

“你做這行多久了？”

“也有十來年了吧。”

“那還不算太久，要盡早。”艾玲姐點了煙，不甚唏噓地說：“沒準還能全而退。”

“十年時間也不算太短了……”

“等你做到二十年就懂了。”艾玲姐搖搖頭：“權勢財富對人心的麻痹功能最長也就十來年，日子久了都會厭倦惡心的，到時候們就會想，到底是誰把們帶進這樣的境里的。”

“我這邊暫時還沒有發現這種苗頭。”阮長風謹慎地說：“但您還是多小心些。”

“報復不到我，就是寒心。”艾玲姐真按了按心口：“說起來你為什麼會想到開事務所來著？”

“時間太久了，不是很記得了。”阮長風撓撓頭：“好像莫名其妙就開起來了。”

“那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吧，當個都市傳說好的，起碼沒有生命危險。”艾玲姐疲倦地笑了笑：“所有以為能玩弄人心的，都是人心的奴隸。”

當時阮長風對這句話并沒有太深的領悟，只當是中年的深夜湯，直到幾天后，艾玲姐深夜獨自駕車回家，過馬路時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攔腰撞上，高速行駛的車子直接橫飛出去，車中人被撞得面目全非，當場死亡。

自此，阮長風心生退意，開始認真考慮關閉eros事務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