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咬咬牙,松開了捆帶，鮮從割開的十字形傷口里淙淙流出。

隨著的活，毒素順著迅速流遍全,姚強忍著眩暈惡心,站在白墻邊,用手指蘸著,一題一題地飛速計算起來。

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一繩子對折,再對折,折三次后的長度是6.375厘米,請問這繩子原來長……”

“媽媽去菜市場買菜,買牛花了22.6元，比蛋的四倍還多2.6元……”

“1662311……”

不可能算完的，這麼多題目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算完的！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姚狠狠按了回去。

今天這種況,自己肯定是要待在這里了，是自己輕敵，沒什麼好怨的,但不到最后一秒，未必不能改變沈文洲的命運。

姚保持著最高的專注度,把全部心神都投繁瑣的數學計算中，腎上腺素飚到了頂點,垂死的心臟瘋狂跳，把劇毒泵到全，侵蝕全的臟。

姚終于站不住，摔倒在地上。

門外的陸哲看到這里，搖搖頭,準備離開目的已經達到，時間再次拉平。

現在姚的命取決于沈文洲什麼時候能趕過來。

臨走前他回頭多看了一眼，再次停住腳步。

他看到姚趴在地上，原本若凝脂的脖子上，玉白的皮寸寸剝落，而鮮淋漓的指尖抖著，在旁的地面上繼續列算式。

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在算！

要算出一個答案來，即使大概率陸哲是在騙，但沒辦法承萬分之一的可能。

即使冷如陸哲，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微微容。

他并不喜歡姚，但這一刻他好嫉妒沈文洲。

從沒有哪個人能這樣不計得失地對他。

也許曾經有過吧，但已經被他親手殺死了。

陸哲甚至有點想告訴姚，沈文洲本來應該來救你的，但他去救池小小了，所以你在他心里本不重要。

為他拼命，本不值得。

陸哲敲了敲門：“行了你別算了。”

姚沒心力理他。

“最終答案真的是個小學生算出來的，我看他績一般般……”陸哲頓了頓：“所以你算出來正確答案，也可能是錯的。”

何況現在電視里播的視頻并非直播，是昨天白天，他趁著沈文洲昏迷時拍的，倒計時走到零也并不會炸，只會看到他走過去，把炸彈拆下來罷了。

姚嘔出一口，翻到了練習冊的最后一面。

終于算完了！

現在只需要加起來……墻上地上已經寫滿了算式，再沒有地方給寫了。

姚撐著子坐起來，只能默默心算。

算著算著就是眼前一黑，雙目灼痛，看來蛇毒終于侵蝕了的視覺神經。

姚簡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看數字，因為過于努力地睜大眼睛，眼角緩緩劃出一滴眼淚來。

那一滴過于清澈晶瑩的淚水，映著憋得發紫的面頰和赤紅的雙眸，有種詭異孤絕的。

只是無人欣賞，門外的陸哲早已走遠。

姚終于到了數字鍵盤，幾乎不敢按下去。

要是算錯了怎麼辦？要是孟夜來算錯了怎麼辦？

電視上，沈文洲前的倒計時還剩最后幾秒了，姚抖著輸了最后的計算結果。

倒計時沒有停下……的心一下墜谷底。

算錯了。

倒計時無地走到零，姚閉上眼，卻沒有聽到炸的聲音。

耳邊卻傳來啪嗒一聲輕響，姚疑地轉頭，看到關著自己的門鎖默默打開了。

屏幕上的沈文洲安然無恙，接著還出現了陸哲的影，把他上的炸彈拆掉了。

姚自然什麼都明白了。輸的這個碼，并非沈文洲上炸彈的拆彈碼，而是所房間的開門碼。

可讓走出去了，又有什麼用呢。

很快就要死了。

這個事實功讓姚哭了出來。

才十九歲，人生的旅途剛剛開了個頭，那麼多好吃的東西沒吃過，那麼多好玩的東西沒機會玩，那麼多想去的地方沒去過……天哪，還沒來及再去南方找一次媽媽。

就這麼死掉實在是很不舍得啊。

扶著墻走到門口，斷了電的忉利天漆黑一片。

陸哲給在地上留了個手機，是接通狀態。

“你要不要趁現在見見沈文洲？”陸哲在電話里問：“他和阮長風正在趕過來，已經快到了。”

姚靠著墻坐下，了臉，發現居然掉下來大塊的淋漓的。

媽的太驚悚了，疼倒是不怎麼疼，已經沒什麼知覺了。

“算了。”苦笑道：“我這個樣子，別嚇著他。”

這樣一想，還真憾啊。

最后一次見面居然還是和他吵架。

如果知道死亡會來得這麼突然，當時真不該罵他，應該好好親親他才對。

就要失去他了，好后悔啊。

姚突然聽到陸哲那邊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還有微弱的吩咐：“你們幾個，去那邊埋伏……”

終于明白了陸哲的全部計劃，沈文洲來了，正好踩進他的天羅地網。

娑婆界環境復雜，最適合伏擊，他和阮長風，也許還有別人，進來了就跑不掉。

不是閉目等死的時候，姚再次行起來。

也許是回返照的原因，當掀起某個賭桌邊的一塊地磚時，居然覺得非常輕松。

姚抱著之前埋下的東西，在一片漆黑中跑了起來。

“都這種時候了，你不找個地方寫書……”陸哲聽到像破風箱似的殘破息，那是整個肺部都在纖維化的表現：“還折騰什麼？”

“書……有個屁用！”力瀕臨極限的姚在狹窄的地道里穿行，信號也很差，斷斷續續的：“而且……他看不到了吧。”

“對，”陸哲承認了：“陷阱已經布置好了，他們一進來，必死無疑……我看到阮長風的車了，不聊了，我去接他們。”

陸哲正要掛電話，突然停到姚問他：“你知道奇點嗎？”

“起點？”

“是奇怪的奇……數學上的定義比較雜，但理上比較簡單，一般被看點，但原則上它們可以取一維的線或甚至二維的的形式……”聊到專業問題，姚的聲音聽上去意外地很興。

“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姚突然換了個話題：“其實我一直覺得娑婆界的建筑很垃圾。”

“我也覺得。”陸哲怕姚想出什麼辦法來給沈文洲通風報信，所以仍然保持通話，來轉移的注意力。

上隨口附和著，他手上卻沒閑著，已經支起了。

他在等待沈文洲出現在狙擊鏡中，給他送上第一波驚喜。

“你們就像見不得的地鼠一樣，打打了這麼多年，把整座山都快挖空了……沒想過山神會生氣麼？”

“我們會定期給照鏡寺捐錢，山神很好糊弄的。”

“山神好糊弄……”姚完了所有的工作，靠著山壁緩緩坐下：“牛頓不好糊弄啊。”

“你說誰？”

“奇點的定義有很多，你只要知道最簡單的那個……有一派學說認為，我們的宇宙起源于一場大炸，所謂奇點，就是這場大炸的起始點。”

“我還是沒聽明白。”

“那我再說簡單一點吧。”姚的語氣終于平靜下來，沒有之前那種戰栗的音了：“你小時候搭過積木沒有？”

“應該搭過吧。”

“整個娑婆界現在的狀態，就像一個智障兒搭出來的積木，雖然搭了六層沒有倒下來，但也很危險了……”

陸哲心中升起不詳的預。

“只要出最關鍵的那塊積木，就會整個垮下來的……而且我手里正好有個炸彈。”

之前汽車炸實驗的殘次品，因為威力過大了一點，所以想不到該怎麼理，就暫時埋在忉利天中，是當時營救沈文洲的若干個計劃中的一個備選方案。

“想法很好，但我現在離你很遠了，你拿個小炸彈炸不到我的，也不可能炸掉整座山。”陸哲以為自己終于聽明白了：“別費勁了，你本來可以死得面一點。”

“普通的小炸彈不行，但我現在站在奇點上。”姚臉上綻出一個狡黠的笑：“我們這個宇宙的起源，所有大炸的起點。

陸哲警覺起來，覺得面對姚還是慎重為妙，收起槍向最近的出口跑去。

姚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但閉上眼睛，好像還是能看到不遠，沈文洲從車上下來，和阮長風一起向娑婆界的方向跑過來，跑進一個早就埋伏好的陷阱里。

永別了我的人，永別了這個世界。

按下了起按鈕。

陸哲聽到話筒那邊傳來的炸聲。本以為隔這麼遠炸不到自己，卻不知道宇宙塌陷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在震耳聾的轟鳴中，山神的報應統統施加到他上，他腳下原本的地面向下塌去，頭頂的天花板也以摧枯拉朽的姿態重重砸了下來。

太快了，甚至來不及恐懼，他們便墜了無邊的黑暗中。

所有的與恨，執著與放下，青春與年華，忠誠與背叛，在埋葬于此。

舞臺塌了，演員殉了。

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原本白頭偕老的心愿固然好，但造化如此，命運無稽，又能奈何？

只好山無陵，天地合。

冬雷震震，夏雨雪。

我要把高山夷為平地，把天與地融合到一起。讓凜冬炸起驚雷，讓六月飛雪。

乃敢與君絕。

阮長風一把拽住沈文洲：“娑婆界塌了，別往前去了！”

沈文洲渾沾滿塵土，卻愣了愣：“也對，姚這麼聰明，肯定已經跑出來了。”

他手機上的畫面還停留在姚走出房間的那一幕，只在后的墻上和地上留下大片的演算式。

從這個角度來看，確實有可能跑出來了。

但阮長風還是憂慮地嘆息，他只認識一個自學才的專家，能搞出這麼大規模的炸。

可是……能跑出來麼？陸哲呢？

他在混中松開手，讓沈文洲可以跑出去找。

也許倒在路邊，也許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也許回家了，總之，寧州很大，有很多很多地方要找。

他找了很多很多地方，想到當時他留下一箱金條不告而別，滿世界找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心。

后來，在某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里，沈文洲孤一人走進了寧州市警察局，在取號機前面拿了個號，排在他前面的是個丟了錢包的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小的可惡，終于等到婦人立案結束，又有個年輕姑娘匆匆忙忙隊進來，一問才知道是狗走失了。

沈文洲很有耐心地等前面的人都說完了，才緩緩拉開椅子，在立案窗口前坐下。

“您報什麼案？”表疲憊的警員模式化地問。

“不，我不報案。”沈文洲抬起荒涼的眼睛：“我有罪，我自首。”

“我還要揭發魏央。”

作者有話要說：姚從登場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但我非常尊重這位不屈不撓的戰士

因為太勇敢了，加上以前誤導的flag，所以好像一直沒有人猜到是領的盒飯

今年的生日禮是一箱子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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