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孟嬰寧醒過來的時候人在車里。
下是舒適的車座,還有溫度適宜的空調,耳邊是汽車高速行駛的聲音。
以及男人一句冰冷低沉充滿了不耐煩和心不在焉帶著明顯暴躁緒的臟話——
“關他媽老子屁事。”
孟嬰寧:“……”
咋還罵人呢。
孟嬰寧睜開眼,眼是深灰的車棚頂。
撐著座椅直起來,側頭往前看過去。陳妄剛好掛了電話,手機隨手扔在了副駕駛,注意到后頭的靜,轉過頭來。
小姑娘橫躺在后面,手臂支撐起上半,歪著腦袋看著他,臉都泛著病態的蒼白,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下,睫又長又地撲扇。
陳妄一頓,表淡下來,空出手來了瓶水擰開遞過去:“好點兒了?”
孟嬰寧這次接過來了,慢吞吞地,很小聲道了句謝。
其實比較想躺回去裝死。
實在太丟人了,本來想裝個耍個流氓吧,還沒裝明白,裝到一半,啪嘰,人倒地上了。
孟嬰寧抬手了鼻子,鼻尖,又了臉。
沒什麼痛。
看來是沒摔個狗啃屎?
自己上的小病自己清楚的,本來就有點兒低糖,又特別怕熱,盛夏對于來說簡直是地獄級難度副本,再加上這次在大太底下暴曬了太久,還始終沒吃東西。
這會兒緩過來了大半,還是覺得頭暈和惡心。
低垂著眼睫無打采地喝水。
陳妄從后視鏡瞥了一眼:“還行麼。”
孟嬰寧點點頭,小聲說了句什麼。
陳妄子往后靠了靠:“嗯?”
小姑娘捧著塑料水瓶子抬起頭來,又別開眼,看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我了……”
“……”
陳妄角略勾起一瞬:“想吃什麼。”
“都可以,”孟嬰寧想了想說,“想吃點湯湯水水的,胃不舒服。”
“曬了會兒太就這樣,”陳妄視線從后視鏡移開,淡聲,“氣。”
孟嬰寧不怎麼太服氣,辯解道:“我是因為中午沒吃飯,我平時好的,還定期去健房呢。”
“健房有個屁用。”
“健房里好多帥哥,材都可好了。”
“就那油充的。”
“你能打十個,”孟嬰寧接話道,人靠著車門坐,兩只爪子舉起來毫無誠意地拍了兩下,甜甜地說,“你最棒了。”
看起來十分虛偽。
“……”
陳妄沉默了幾秒, “嘖”了一聲,沒再說話。
車一時間安靜下來,孟嬰寧先是翻出手機來跟李歡匯報了一下工作結果順便下午請了個假,聊完以后頭靠車窗玻璃閉上眼,努力住胃里那不斷翻涌的惡心和眩暈。
正難著,這會兒也沒了再躲著他或者和他對波出拳的力,甚至連尷尬和覺得丟臉的閑心都沒有了。
反正也不能更丟人了,孟嬰寧破罐子破摔干脆自暴自棄了。
這一戰,是敗了。
真正的勇士不能貪圖一時的勝利,最好的做法是養蓄銳爭取下次再戰。
也因為如此,跟陳妄剛剛大概是進行了他們相識多年至今,從各個方面來講都最心平氣和的、和諧友好的一段對話。
-
不適的氣孟小姐要求頗高,要吃湯湯水水的,陳妄離開帝都多年,說起湯湯水水又暖胃的東西,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以前大院旁邊兒的一家破舊小籠包店的生滾粥。
算起來孟嬰寧自從搬了家也有幾年沒回來過這邊了,車子駛進宜賓大道停在胡同口,孟嬰寧托著下看著窗外悉的景象,有些懷念。
紅磚砌的老墻,墻面爬山虎生命里旺盛,生長軌跡狂野又魔幻,角落落的霉斑藏進野草堆,旁邊立著輛生了銹的老式三角自行車。
石板路正中央,一只胖得流油的橘貓囂張地穿街而行,邁著貓步走到墻邊,旁邊影里趴著一只吐著舌頭被熱得奄奄一息的土狗。
一切好像都沒變過似的。
那家小籠包的店還開著,四五平米大的一個小平房,里面四張桌,門口褪了的牌匾上五個歪七扭八的楷手寫字——福記小籠包。
孟嬰寧尤記得,曾經時代的自己第一次來這家店的時候,還嫌棄過它店名起得村。
不過在今天見識到了有緣千里來相會小賣部以后,孟嬰寧突然覺得福記小籠包這個店名真是好聽極了,平淡中出一令人幸福的味道。
果然人,還是得多見見世面。
孟嬰寧步子不易察覺的加快了不,把陳妄甩在后頭,率先進了店里。
等陳妄人進來,已經對著墻上小黑板練點單了:“一屜蟹黃的,一屜小龍蝦的,兩屜干腸的,再要一份生滾豬肝粥——”
扭頭:“你要什麼粥?”
陳妄在對面坐下:“一樣的吧。”
“兩碗生滾豬肝粥!”孟嬰寧指尖輕輕敲了下桌角。
這會兒下午四點多,不到飯點,店里就他們一桌,包子和粥來的都很快。
孟嬰寧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過,喝了半碗生滾豬肝粥,吃掉了大半屜干腸小籠包的時候,才察覺了哪里不太對勁。
好像個人呢?
孟嬰寧里咬著包子抬眼,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聲音含糊:“里呂盆友惹?”
……?
說的什麼玩意兒。
陳妄往椅子里靠了靠:“好好說話。”
孟嬰寧把小籠包嚼吧嚼吧吞了,又喝了口水,抬眼:“你朋友呢?”
陳妄答得狂的:“哪一個?”
孟嬰寧笑瞇瞇地看著他:“就是你特地去影視城門口接的那一個,大明
星。”
這事兒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陳妄被著過去的時候,只說了讓他接個人,也沒說是誰,陳妄當然就去了。
結果到那兒才知道是陸語嫣,他自己是覺得也無所謂,來都來了,給送回去就完事兒了。車上幾次三番話說得骨又明顯,既能事兒還多,陳妄話都懶得回。
但倒是也沒想過故意把給扔在那。
他就是真的很單純的,忘了有這個人存在了。
孟嬰寧當時正說著話呢,眼看就要炸了,忽然眼睛一閉,二話不說晃晃悠悠一個猛子就往他懷里扎,陳妄都沒反應過來,以為這丫頭片子要展開第二波攻勢了。
直到陸語嫣一個電話打過來,陳妄才想起來。
啊。
還有這麼個人?
給你媽的忘了。
這話陳妄懶得跟孟嬰寧解釋,也沒必要,他重新起筷子夾了個小龍蝦包子,在醋里滾了一圈兒,漫不經心道:“不認識,拼車的。”
“……”
您這敷衍的還真的是十分的不明顯啊。
孟嬰寧悄悄地翻了個白眼,懶得再搭理他,垂頭起筷子,把豬肝粥里的蔥花夾吧夾吧全挑出去了。
挑完蔥花,又挑青菜。
剛夾了小青菜葉出來,正準備丟到空盤子里,筷子尖兒被另一雙筷子穩穩夾住,一都不了。
孟嬰寧晃了晃筷子。
陳妄不松手。
兩雙筷子就這麼糾纏在一起,中間夾著菜葉子,互不相讓在暗地里爭奪了起來。
一分鐘后,筷子被制得死死的孟嬰寧抬起頭來:“?”
陳妄下一揚:“吃了。”
小姑娘歪了下頭,聲音糯糯地:“你能不能不管這麼寬呢,拼你的車賺你的外快去不好嗎?”
陳妄:“……我真以為你當時是去工作的。”
孟嬰寧點點頭:“我確實是去工作的。”
只不過被放了鴿子而已。
“我以為你去拍電影,”陳妄強耐著子說,“你不是個網紅麼,網紅不都拍電影?”
“……”
孟嬰寧的思維出現了三秒鐘空白,而三秒后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問題不是“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是個網紅”,而是——
“你一個連支付寶都沒有落后到侏羅紀的人竟然會知道網紅?”孟嬰寧覺得匪夷所思,“又是什麼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網紅都會去拍電影?”
“長得好看。”陳妄隨口說。
孟嬰寧:“……”
真的是一個徹徹底底大寫的直男。
-
這一頓飯吃得孟嬰寧像回了趟泉水,條藍條都補了個滿,出店門的時候重新活蹦跳了起來。
夏天白天長,外邊天還大亮著,孟嬰寧被喂飽了心就會好,心一好就連旁邊的大魔王此時看起來都好像稍微順眼了那麼點兒。
小街巷子窄,不讓停車,陳妄車停在對面宜賓大道邊兒,兩人穿過小巷,過馬路的時候孟嬰寧手機響了,林靜年打電話過來。
自從上次發出了驚世駭俗騙炮論以后,林靜年和孟嬰寧始終沒再聯系,倆人工作都忙,唯一能用來煲個電話粥見個面的周末時間全用來加班了,這會兒周五下了班,林靜年像只撒了歡的母鴨子笑得嘎嘎嘎地約出來喝酒。
孟嬰寧一邊聽說話一邊垂頭往前走,忽然被人扯著手臂往后猛地一拉,下一秒,一輛轎車伴隨著喇叭聲從面前飛馳而過。
陳妄著手腕拉到自己斜后方,擰著眉罵了句臟話,聲音很冷:“你走路不看車的?”
電話那邊,原本還在嘎嘎的林靜年瞬間就安靜了,像一只開始報警的警報,語氣立馬就警惕了起來,化為護著小崽子的老母:“誰在跟你說話?是不是陳妄?你跟他在一起?”
孟嬰寧現在算是怕了的語出驚人和一涉及到陳妄相關就開始無限叨叨的能力了,再也不敢讓陳妄這兩個字出現在的世界里,連忙道:“沒有沒有,”靈一現,故意說,“就,一拼車的。”
陳妄:“……”
林靜年很懷疑:“拼車的?”
陳妄聽不見電話那頭人在說什麼,他扯著過馬路,就聽見小姑娘一邊小跑著跟著他的步子走,一邊一本正經眼都不眨一下地瞎:“對,我倆一起拼車打車到我家那邊,這樣車費可以平攤,比較便宜。”
陳妄輕嗤了聲。
“不會對我做什麼的,拼車能有什麼不安全的,特別安全,什麼樣的人?——”
孟嬰寧看了陳妄一眼,然后面不改道:“很老了,大概五六十歲吧,拄個拐。”
“走兩步都,”孟嬰寧沉痛道,“是真不行。”
陳妄:“……”
陳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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