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楚開國皇帝的功績,秦箏早就聽林昭說過了,聽住持再談起武嘉帝生平功績時,這次倒是聽到了其他的:
“元江水患,江淮一帶百姓年年遭難,民不聊生,武嘉帝一統江淮兩岸后,修堤筑壩,疏通河道,建了魚堰和大渡堰,青州以南這才沒遭過大災,兩堰山也是從那時起來的。”
住持笑瞇瞇道:“青州是塊福地。”
秦箏心說原來武嘉帝不僅在軍事上頗有造詣,還懂這些惠民工程,委實了不得。
只不過現在后世人口口相傳的,大多是他的戰功。
沒人注意到楚承稷眉頭狠狠皺起,修了兩大堰?他怎不記得自己修過?
這是后人為了神化他,什麼功績都往他上安了?
知客僧用托盤捧來兩端系著木牌的紅綢,住持道:“來寺里的香客大多會掛許愿牌在這公孫樹上,幾位施主若有心愿,也可一試。”
知客僧率先將托盤捧到了楚承稷和秦箏跟前,楚承稷負手而立,著那株銀杏古樹道:“不必了。”
寄愿于一棵他從前澆過幾次水的樹,這比祭拜他自己還荒謬些。
他這般不給面子,住持倒也不見怒,依舊笑得跟尊彌勒佛似的:“無所求才是圓滿。”
今生無所求,或許是前世已經求過罷了。
林堯跟宋鶴卿還是信的,兩人都拿了許愿牌,提筆在上邊寫什麼。
這種事,秦箏一向就是湊個熱鬧,也拿了塊許愿牌,林堯站的遠,寫什麼沒瞧見,不過宋鶴卿滿臉心酸寫下的八個大字看清了。
楚氏再興,山河無恙。
這位老臣憂慮的,一直都是他曾經效忠的王朝和百姓罷了。
秦箏握著筆頭想了半天,也落了墨。
紅綢兩端都掛著木牌,被甩上樹后,紅綢掛在枝上便掉不下來了,字跡小,隔得老遠也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
陸家人聽說楚承稷回來了,陸錦欣的嬤當即攛掇上京城陸家人一道去來府上求見楚承稷,到了府上才得知他們突然去了云崗寺。
楚承稷回府后聽說陸家人來過,直接把林堯喚來:“聽說陸家大小姐是你去接回來的?”
他這話咋聽平靜,但林堯總覺得心里發,“娘娘怕陸大小姐在路上遇險,徒生事端,才我去迎人。”
那會兒陸錦欣都已經快到青州城了,楚承稷和陸家又有合作,秦箏總不能直接把陸錦欣一行人拒在青州城外,萬一朝廷那邊的人抓了去,又是一樁大麻煩。
楚承稷點了頭,道:“近日在城呆得有些無聊,你帶去附近打獵轉轉。”
林堯第一想法是他和林昭一樣被指定為陸錦欣的陪玩了?轉念深思又覺著不對,楚承稷此舉,分明是讓他去保護陸錦欣的。
林堯一想到那位氣的陸大小姐就頭疼,趕把這燙手山芋往別甩:“殿下,末將領兵前去攻打扈州,讓王彪或趙將軍去保護陸大小姐的安危吧?”
楚承稷淡淡斜他一眼:“你也知道陸家那兒膽子有些小,王將軍和陸將軍容易嚇到,孤思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
言罷拍拍林堯的肩膀,進府去了。
林堯在原地杵了一會兒,反復琢磨楚承稷那番話的意思,最后了自個兒臉:“殿下這是說我長得順眼些?”
***
已是暮時,主屋點著燈,楚承稷進去就瞧見換回一居家常服的秦箏又在案前搗鼓的工圖。
見他回來了,指了指凈室道:“我已人給你備好熱水了,你去沐浴吧。”
楚承稷含笑打量,被他這般看著,秦箏想起今早的荒唐,不由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繼續看自己的工圖去了。
楚承稷提了提角,去了凈室。
他沐浴回來秦箏還在燈下用自制的炭筆寫寫畫畫些什麼,他道:“別看了,晚上看久了傷眼睛。”
秦箏卻似看得了迷,置若罔聞。
楚承稷走過去,發現看的并不是城防的圖紙,而是幾張泛黃的水堰堤壩修建圖紙。
“這是什麼?”
他在秦箏后驟然出聲,嚇得秦箏一哆嗦,回過頭瞧見是他才松了口氣。
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今日聽住持說武嘉帝生前修建了魚堰和大渡堰,一時好奇,回來后便命人去找了建造圖紙,可惜沒有原來的圖紙了,這兩張都是十幾年前河運使重畫的。”
楚承稷擰著眉峰道:“不是他修的。”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秦箏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魚堰和大渡堰非武嘉帝所修。
秦箏困道:“你怎麼知道不是?”
這人怎麼總喜歡跟他老祖宗對著干?
楚承稷盯他半晌,只說了句:“皇家收錄的史卷里都沒記載。”
他沒做過的事,那群無能后輩瞎吹捧什麼,丟人!
野史本就會杜撰很多有的沒的,甚至正史都有瞎編的可能,他這個楚家后人都否認了,秦箏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揪著不放,只頗為慨地道:“古來多能人,原來三百年前修筑堤壩的人就已經知道要建一條魚梯了。”
所謂魚梯,就是在修建堤壩造水位落差后,導致一些魚類沒法往上游走,而專門在堤壩兩側建造的一條供魚類回游的通道。
在秦箏原來生活的世界,魚梯在十七世紀才出現。
沒想到在這異時空,竟然在這麼早之前,就已經有人知道建造堤壩的同時要修建魚梯。
楚承稷眉峰蹙:“魚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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