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統共那麼幾個頭兒,被王侯各家分完了,像王常山這樣等著四調派的,幾乎等同于雜了。
——這樣的人引薦給皇兄,有些草率了,小材大用,怕是不合適。
晏昰心忖:那傻丫頭沒識人之能,還是得先看看王家的醫經才行。
王太醫收拾了醫箱,踟躕著怎麼開口問這傷的來由,卻聽二殿下說:“小傷,不必記醫案。退下罷。”
王太醫應喏,躬退出去了。
皇室各人都有醫案,從出生前開始記,小到頭疼腦熱,大到生老病死都會寫明,每一回傷也得記錄清楚,何日、何時、何地的傷、邊有何人,整理留檔方便以后查看。
詹事府也必會追查殿下傷是誰的疏忽,私下另行責問。放唐荼荼上,是家,大罰不會有,可也不了一頓訓誡。
外頭的影衛來報時,晏昰剛拿到北元使臣這幾日的向報,逐字逐行去看。
草原勢力復雜,不止一個北元,北元也不止一個部族,四大家族各自為政,得分清是不是他們聯手了。
“殿下,唐姑娘來了,問小公爺……”
晏昰合上報,“讓進來”四個字才落下,影衛的后半句同時遛出了口:“姑娘問完便離開了。”
主仆倆對視一眼,徒留尷尬。
晏昰窒住話,哼了聲,揮手他退下了。
他手臂上的傷吃了藥,覺復蘇,正是最疼的時候,忍不住罵了聲。
——小沒良心的。
可滿帳灼亮的金蓮燭掩飾不住心思,照見他角稍彎。
“小沒良心的”的唐荼荼甚至有心洗了個澡,絞干頭發,舒舒服服仰躺在地鋪上,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重要的事:這回用完力氣,我怎麼沒暈呢?
沒有暈厥,沒有力,肚子,好像也不是很,沒前幾回那樣死鬼剛投胎似的。
唐荼荼對著燭張開手,又合上,攥了個拳頭。一力氣又消失了,卻也沒留下什麼副作用。
尋思了半天,琢磨應該是自己的上限閾值變得更高了,唐荼荼不由去想:是不是真如二殿下所說,這力氣是可以通過練習、自由調的?不止是險境才能激發?
月上梢頭了,營帳區仍然沒往常安靜,一隊隊宿衛往來穿行,金吾衛、虎賁軍幾個大營班倒替,整個南苑,都有防務調度的聲音。
“火還沒停,這麼大的火,怕是得把整座山頭都燒了吧?”
那半邊天都被染紅了,唐夫人和胡嬤嬤坐在帳窗邊提心吊膽地等,怕這麼大的山火會蔓延過來。
就這零星幾個人的小帳,們還排了守夜的,胡嬤嬤和芳草守前半夜,另兩個仆婦守后半夜。
唐荼荼覺得們杞人憂天,知道自己勸也勸不住,索由著們去了。畢竟是多事之秋,讓母親學著安排人事也很好。
今夜糟糟的,海戶子顧不上挨門挨戶送冰了,帳篷里熱得厲害。唐荼荼睡了又醒,淺夢做了一重又一重。
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母親和幾個嬤嬤坐在屏風前頭悄聲說著話,好像是在說太后的“火命”。
“一個月里著三回火,這兒也是火,那兒也是火,太后去哪兒,哪兒來火……”
“老娘娘貪熱鬧,皇上事母至孝,可也不能罔顧底下人死活……”
“別說話,回頭老爺訓你們。”
屏風后頭兩排通鋪,就睡著和珠珠,剩下的鋪位都是空的。這小丫頭全汗出如漿,卻睡得手腳的,幾乎要到唐荼荼懷里去了。
唐荼荼深深了一口氣,熱得不了了,把往邊上推了推,拿過一把扇呼啦啦地扇,走去帳窗邊眺了一眼。
西邊的灰煙濃郁得愁人,可林子里的火好似稍稍小了些,沒聽著外頭大,隔離帶一定起作用了。
忽然間天大亮,亮得整塊天幕白了一白,煞住了外頭的說話聲。幾道驚雷狠狠劈下來,聲勢浩大,似要把大地一劈兩半。
立秋后的第一場雨,終于暢暢快快地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啦~前兩天有點事,更新不穩定,現在理完啦,更新恢復到凌晨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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