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份到了第四個月,阮安已然不會再犯孕吐的病。
阮安猶記得懷霍羲到了四五個月時,的胎相很穩固,甚至可以穿些寬松的服遮擋孕肚,偶爾也能去和孫也暫住的鎮里行行醫,給百姓們看看病。
懷這胎時,起初還好,害喜的癥狀也不怎麼厲害,太醫院的院判每日來請平安脈時,也說胎氣很正,腹中的皇嗣很康健。
但近來阮安的小卻犯了嚴重的浮腫,在床榻修養多時也未見好轉。
阮安的皮本就生得薄,是以當腹的皮腫起來后,瞧上去便有些駭人。
用指尖輕輕一摁,腫起來的皮就會往凹進一塊,得過個幾息的功夫才能恢復原狀。
從前白皙如藕的兩只小腳也腫了起來,連孕前常穿的繡鞋都無法進去,更不能像往常一樣下地行走。
阮安還在嘉州時,就經常給杏花村里的孕婦療愈孕期水腫,的癥狀還算輕癥,有的孕婦水腫嚴重,連上肢和臉也會跟著一起腫起來。
蜀地的山人多喜吃用缸壇腌制的泡菜,但這些泡菜雖然鮮脆韌,可含的鹽份卻過多,孕婦吃多了當然不利于水腫的恢復。
阮安會叮囑這些孕婦飲食清淡,還會給們開專治孕中水腫的加減補中益氣湯,這副藥方需用的藥材有人參、黃芪、白和陳皮等,這些藥材里,除了人參,都不算昂貴。只消喝上四劑便能痊愈,再不濟,飲上個十劑便也夠了。
是以,當小有了浮腫后,阮安的心態依舊平和,沒太把這種小癥狀當回事。
霍平梟看見小上的浮腫后,卻與的態度截然相反。
起初見到那時,男人的神態有些無所適從,再后來,就變得過分張,他的神經,就猶如一繃著的弦,從無松弛的時候。
盡管阮安已經同霍平梟解釋再三,說再將養個一段時日,飲下幾劑補中益氣湯,上的浮腫就能消下去,可霍平梟就是不放心。
阮安肚子隆起來后,每晚并不能睡得太實,卻怕打擾到霍平梟,縱使意識于清醒狀態,依舊會佯裝深睡。
所以,知道霍平梟在認為睡下后,總會悄無聲息地掀開衾被一角,緘默地看浮腫的小。
男人半斂著漆黑眼睫,在那時,就似只在夜里四逡巡的狼,眸沉沉,一直盯著的小和雙腳看。
阮安覺得赧然至極,不敢驚他,總會悄悄觀察他接下來的舉。
霍平梟甚至會將腫起來的那雙腳,作異常珍護地捧起來,就跟他當時把手腕攥出印子時似的,一直將那焐著。
每逢這時,阮安的腳心總會蔓上糲干燥,又溫暖的,心底生出的覺卻異常詭異。
知道這是霍平梟對的保護在作祟,可終歸又覺,自從邏國回來后,男人對的保護屬實有些病態。
因著孕期的這些小狀況,霍平梟示外的面也很沉難看,男人的皮貌生得雖俊,卻又很凌厲,整個人與溫和這兩個字毫不搭邊。
周的氣場再一沉重帶戾,被喚到大同殿里問政的大臣,和前伺候的宮人也都膽戰心驚的。
及至阮安飲完那四劑湯藥,小上的浮腫也好轉了大半,霍平梟近來的臉才好看了些。
肚上的那些浮腫,如果有人幫著按按,能好得更快些。
阮安原本想讓白薇和澤蘭幾個儀流幫肚,霍平梟卻不想將這事假手于人,偏要親自給按。
每日甚至會將給按的事,排在舉朝的政務之前。
幸而靖朝的起居郎不能廷,不然若將霍平梟給這事記到起居注里,記載著一個殺伐果決的皇帝,天天在后宮給他的皇后,那他的后代子孫該怎麼想他?
阮安無奈,只得勒令和鸞宮的人,不許將霍平梟給的事傳到外面。
和太監們的固然嚴,沒將這事傳出去。
但霍羲來宮里給請安時,卻正好撞見了這一幕——
霍平梟著一襲旒裳袞冕,著考究,側的廓斂凈分明,通散著沉金冷玉的矜貴之氣,卻神專注,力道小心翼翼地在給著小。
見著男孩的神略帶驚訝,阮安倍覺赧然。
適才宮進來,通稟太子到了殿外時,阮安就同霍平梟商量,讓他將小松開,別當著孩子的面做出這種事來。
實在是太難為,太讓不好意思了。
霍平梟眸淡淡,不以為意地回道:“怕什麼?”
——“就讓那小鬼好好學著,以后也得這麼對懷了朕孫兒的太子妃。”
阮安無奈至極。
霍羲才多大,要說婚,聘太子妃,那還早著呢。
男孩對著二人問了安后,嘟起小,嗓音兮兮地央求霍平梟:“父皇,兒臣也想幫母后~”
瞧著霍羲低落的小表,阮安的心登時得一塌糊涂。
“”這兩個字從他里說出來,又又可憐。
霍平梟卻皺了下眉,待松開阮安已經恢復得纖細如初的小后,沉聲問他:“?”
“嗯~”
霍羲回話時,的臉蛋著十足十的乖巧。
一側的白薇和澤蘭覺得,小太子還是跟他三四歲時一樣,可到讓們的心都快化了。
霍羲對們這些下人的態度也很友善,雖說為儲君,最好還是要像陛下那樣,氣場強勢凌厲,但誰不喜歡生得可,又糯唧唧的小團子呢?
霍平梟卻將男孩目冷冷地上下看了遍,沉聲道:“往后在你母妃面前,不許再說疊詞,你說一次,朕就罰你……”
覺出阮安落在他上的目雖然溫,卻又著制止之意,霍平梟也不敢將霍羲罰得太狠,只幽幽又說:“朕就罰你一個月不許吃點心。”
霍羲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小。
看來他以后再也不能在母后的面前裝可了,這番,既沒幫母后,反倒被霍平梟抓住了錯誤,還要罰他。
對于他來說,幾天不吃點心,就已經是極大的懲罰了,更遑論是一個月!
阮安同地看向孩子,但當著其余宮人的面,也不好說些什麼,畢竟霍平梟的做法,也算是君王在敕戒太子,名正言順。
阮安在懷胎五月時,沒再犯孕期浮腫的病。
霍平梟在做皇帝后,多以嚴父面孔對待霍羲。而他在稱帝后,依舊保持著每日作訓的習慣,也會定期視閱軍營。
阮安想著孩子已經到了八歲,可以適當習習武藝,便對霍平梟提議,讓他教教孩子騎,順便給父子倆一些相的機會。
是日晴雪初霽,帝王和東宮的鑾駕聲勢浩大,等一行人到抵了皇家獵場后,近千員的金吾衛已然在兩側位列。
東宮按制,當有太傅、太師和太保各三人,而今職位尚有缺,前陣子霍羲也只向霍平梟請旨,從東宮的署里,拔擢了一位保。
是以,荀太傅既要傳授霍羲課業,還要肩負著照顧霍羲起居,和他學騎等事宜。
霍羲被馬奴從車廂攙扶而出,男孩戴了頂海獺皮制的墨絨小帽,更襯得他圓頭圓腦,霎為可。
剛出來沒一會兒,男孩白皙的雙頰就被凍出了兩團紅暈,烏黑的眼依舊明亮清澈,小胖手拿著將造庫趕工出來的小弓,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荀太傅剛到含飴弄孫的年齡,膝下卻并無孫兒,瞧著如此可的霍羲,心都跟一側被照耀地積雪似的,快要化了。
霍平梟的嗓音低低沉沉,同霍羲講述著箭的要領,男人手把手地教著他作,一開始還算有耐心。
但許是因著霍羲在文韜上過于天才,在學習騎武藝時,便顯得相形見絀,隨著時間愈長,霍平梟的耐心也漸褪。
他教了霍羲將近一個時辰,男孩將將學會了拉弓的姿勢,見著天不早,霍平梟想起案上積的折子,又想起了還在孕中的阮安,他想多陪陪,便先乘鑾駕回了宮。
并勒令太傅和保賠太子待在獵場,繼續練騎,還派了個軍中郎專門盯著霍羲完他要求的拉弓數量,箭羽沒到他規定的程,統統都不作數。
駕一離開,皇家獵場的金吾軍也被撤掉了一半。
霍羲毫沒因霍平梟的嚴厲和不耐到失落。
卻覺得,母后要不然是在騙他,要不然就是父皇差別對待。
來之前,阮安還信誓旦旦地同他說,當年霍平梟在教習字和騎馬時,都極有耐心。
習字還算快,但是騎馬卻學得很慢,霍平梟對的態度一直溫和,從無半分不耐。
所以霍平梟在教他騎時,也一定會溫又有耐心。
思及此,霍羲忿然地鼓了鼓小胖臉。
說好的溫和呢?
說好的耐心呢?
父皇非但不怎麼溫和,臨行前對待他的那副臉真可謂是又兇又暴躁。
不過霍羲自就緒穩定,氣歸氣,男孩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毫無餒意地繼續按照霍平梟適才教他的姿勢,一遍又一遍,機械地重復著挽弓的作。
荀太傅站在一側,暗覺像太子這麼小的孩子,能有如此堅忍的耐力,當真是極為難得。
他上的這一優點,其實也是繼承了霍平梟的品質。
畢竟霍平梟當年率領的狼騎團,素以耐極強聞名,在打時長較久的戰役時,總能將敵人生生耗死。
等夜如墨般沉黯時,霍羲終于完了霍平梟要求的所有作訓,守在一側的侍衛也松懈起來,準備啟程歸宮。
正此時,卻聽“嗖——”一聲。
荀太傅的注意力立即又轉回到了霍羲上,卻見男孩稔地挽弓,離弦而飛的那枚箭矢,也在寒涼的空氣里正中靶心。
當然這一幕,除了他揩額側的冷汗。
他看著霍羲走向馬車的小小影,暗覺這位太子,可真是天生就會玩弄權柄的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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