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烏希哈在問什麼后, 袞扎布眼神突然一變。
烏希哈察覺,忙道:“我,我就是有點點好奇,你不方便說的話, 沒關系的!”
其實一問出口就后悔了。
萬一像是多爾濟稜說的那樣, 牽扯到上一輩的糾葛, 甚至仇怨呢?
“你就當我沒問過吧,千萬不要往心里去!”烏希哈試圖補救, “我就是, 想和你做朋友。”
所以希,他對沒有偏見。
見急得快抓耳撓腮, 袞扎布反倒笑了。
他大概猜到了的想法, “不是你想的那樣,多爾濟稜那是道聽途說, 想刺激我失態的。”
袞扎布單膝彎曲,蹲下平視, “烏希哈格格,你和烏林珠格格都很勇敢,是我狹隘了。”
聽到他的肯定,烏希哈忍不住高高揚起角,雙眸粲然若星。
“至于這件事的緣由,”袞扎布頓了頓,“如果有機會再見, 我就告訴你吧。”
“那好, ”烏希哈點頭,“我一定會照顧好大白和可妮,你以后來京城的話, 到時候我好好招待你!”
“嗯。”袞扎布面上應了,拍拍口,“這個‘布朗熊’,我也會好好收著的。”
兩人之間忽然多出了個茸茸的大腦袋,“嗷嗚?”
“查干日,”袞扎布擼了一把虎頭,改了稱呼,“不,大白,你往后好好跟著烏希哈格格。”
大白似乎覺到分離即將到來,不停蹭著袞扎布的手。
“我好像還沒有認真謝過你。”烏希哈忽然道。
不等袞扎布推拒,烏希哈將小兔子放到大白頭頂上,它“乖乖不要”,站直子,平袖管和擺。
接著左向前邁出一小步,雙手扶膝,右下彎,聲音清脆,“小新覺羅·烏希哈,拜謝君此番救命大恩,此生此世,銘記于心,莫不敢忘。”
見如此鄭重,袞扎布亦起肅容,右手置于口,躬還禮,“博爾濟吉特·袞扎布,忠君之事,得護格格周全,深幸之。”
烏希哈起,與袞扎布注視著彼此,忽然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這算是正式換了名字,了朋友吧。
烏希哈認真道:“你以后一定會為了不起的大英雄的!”
袞扎布雙手環,語重心長,“那你以后,可不要再這麼倒霉了。”
……
翌日一早,大營開拔。
烏希哈仍然和宋氏、弘時同坐來時的那輛馬車。
相比來塞外時,四爺一行隊伍中多了大白和烏林珠,烏希哈覺得這趟也算得上是滿載而歸。
把頭出窗外,向后尋找著什麼。
“別看了,這麼遠,看不到的。”弘時語氣泛酸道,“你的‘大英雄’可不能跟我們回京城。”
烏希哈愣了半拍,回頭惱道,“你居然聽我們說話!”
“我可沒有故意聽啊,就是路過,”弘時辯解,“而且我還走遠了呢,是你們說得太大聲了。”
烏希哈想想好像也是,換以前的弘時,說不定就要沖上來打擾他們。
“行吧,算三哥你有長進。”
又繼續在送行的王公隊伍中找尋袞扎布的影子。
最后烏希哈還是先看到了人高馬大的策棱,才在他邊上找到袞扎布。
出手大力揮。
可惜袞扎布好像沒看到。
“他那樣就算大英雄了?”烏希哈后,弘時低聲念叨著什麼。
烏希哈原諒他還是沒影子的事呢,先把“大英雄”這個稱號給別人了!
就決定是你了,袞扎布!
他新覺羅·弘時的一生之敵!
另一邊,送駕隊伍中。
策棱對兒子道:“那個小格格跟你打招呼呢。”
“看到了。”袞扎布看了看四周,顧及到周圍人的眼神,沒有回應。
待駕消失在視線里,策棱饒有興致地問:“袞扎布,你跟那個小格格上朋友了?還去逮了雪兔送,我可從來沒看見你對哪家的小丫頭耐心過。”
“別多想,我不是你。”袞扎布答非所問,調轉馬頭,“應該也不會再來草原了。”
那樣貴,還是安安穩穩地呆在京城王府比較好。
……
返程的速度似乎快上不,兩日后,駕抵京。
四爺讓弘暉帶著其他人和大白回王府安置,他則帶著烏希哈,先送烏林珠回胤褆居所。
京城局勢遠比塞外復雜,一踏進城門就有數不清的眼睛落在四爺上,烏林珠上牽扯太多,他不便將帶王府中。
好在烏林珠歸心似箭,對此只有激。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胤褆被誠親王揭發魘咒太子,被康熙削爵幽于西直門府邸,由百余兵馬班看守。
太子復立后,這兩年胤褆私下的日子極為難過。
四爺駕馬來到原直郡王府,這座曾經數年前還門庭若市的府邸,如今門墻斑駁,周遭的植被無人照料,幾近枯死,就像被錮在府中的人,生氣一點點被離。
他心中有一瞬怔然。
有看守者迎上來,是今日值守的貝子蘇努,四爺下馬,從懷中出一卷名黃諭旨遞過去,“蘇努貝子,這是皇阿瑪手諭,請過目。”
蘇努接過,仔細檢閱后,對四爺行禮,“見過王爺,可要我先進府中通知罪人胤褆梳洗休整,稍后再恭迎王爺府。”
四爺搖頭,“本王奉皇命護送大郡士回京,耽擱不得,現在就開門吧。”
“遵王爺命。”蘇努轉揮手,兩名侍衛推開暗紅的大門。
平常生活補給走的都是后門角門,這扇迎賓的大門已許久不曾開啟,發出刺耳的“嘎吱”聲,無人來迎接,冷寂得好似沒有人居住。
青蘋扶著烏希哈和烏林珠走下馬車,烏希哈滿眼好奇,烏林珠卻淚眼盈眶。
回家了。
竟然真的回家了。
“四王叔……”明知失禮逾越,烏林珠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去催促四爺。
四爺嘆息,“進吧。”
蘇努引路,四爺帶著三人邁過門檻。
待他們行至士院中,能瞧見聽到靜的人在四周探頭探腦。
“罪人胤褆何在?”蘇努高聲傳喚,“雍親王攜萬歲手諭來見,還不快快出來迎接。”
堂屋里傳來一陣“叮呤咣啷”的響聲,半晌仍不見人影。
蘇努要再喊,四爺抬手制止他,“等等吧。”
又一盞茶后,胤褆遲疑的影出現在眾人面前,“你是……老四?”
四爺拱手問候,“大哥安好。”
雖然早有預料胤褆必然面貌大改,但眼前這個滿臉胡茬,雙眼渾濁,材發胖傴僂的中年男人,仍然讓四爺不太敢認。
他垂眸,將震驚的緒收斂好,“弟弟隨駕巡幸塞外剛返京,送大侄回府團聚。”
“大侄?”胤褆反應稍顯遲鈍,視線落在四爺后,同樣消瘦的子上,“是,是烏林珠嗎?”
“阿瑪!”烏林珠跑到胤褆面前,雙膝落地,先磕了個頭,“不孝烏林珠回來了!”
說完,再忍不住抱住胤褆的腰,泣起來。
胤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意識回抱住兒,像記憶中那樣拍著的背,口中安,“不哭,不哭,可是委屈了?告訴阿瑪,阿瑪給你出氣!”
聞言,烏林珠的哭聲一頓,接著更大地發出來。
看著這一幕,烏希哈靠在四爺邊,四爺回攬住,沒有出聲打擾另一對父。
院中的靜吸引了更多的人,不多時后,胤褆繼福晉張佳氏帶著幾個兒來給四爺見禮。
四爺今天不是來擺親王架子的,等烏林珠稍稍平復些,對胤褆道:“大哥,咱們兄弟也許久未見了,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小酌一杯?”
他見邊蘇努面有猶豫,“今日所見,貝子盡可回稟皇上。”
蘇努道:“謝王爺恤。”
胤褆也從見到四爺和烏林珠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猜測四爺意圖,對張佳氏吩咐道:“你先帶客人下去用些茶水點心,再給烏林珠收拾間屋子出來。”
他又對四爺笑了笑,“難得四弟不嫌棄哥哥戴罪之,那便敘敘舊吧。”
胤褆引四爺進書房,張佳氏則帶著烏林珠和烏希哈士仆先到后院稍作歇息。
讓丫頭來另一個約二十的年輕子,對烏林珠道:“你們姐妹先說說話,我去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烏林珠道了聲謝,等張佳氏出了門,立刻大步上前抱住來人,“三妹妹!”
后者從一進門就呆住了,“大姐姐,你怎會回京?”
“此事說來話長,我許是會在京中待上一段時日,我們姐妹同睡,再好好聊聊。”烏林珠松開,拉著走到烏希哈邊,“我先給你介紹,這是四王叔,烏希哈妹妹。”
“烏希哈,這是我三妹妹佛拉娜。”
烏希哈忙見禮,“佛拉娜姐姐好。”
佛拉娜卻小心地避開,口稱“不敢”。
“三妹妹無需拘謹,烏希哈是我的救命恩人。”
烏林珠回到家中,又見到親姐妹,高興極了,“過幾日,給二妹下個帖子,請回府,咱們四姐妹還有弘昱也吃個小團圓飯。對了,四妹妹呢?”
已故大福晉伊爾覺羅氏生育了四一子,在病逝前,府中沒有任何庶子出生,故姐弟之間、父之間極深。
胤褆圈前,二格格也已出嫁。
“大姐姐,四妹妹,”佛拉娜微,“半年前,沒了。”
烏林珠的笑僵在臉上,烏希哈也不敢再出聲。
“去年被指給了甘肅提督之子,結果,不過一年,就,就……”佛拉娜說不下去了。
“病逝嗎?”烏林珠艱難地問。
佛拉娜點頭。
姐妹二人一陣沉默。
烏林珠努力不讓自己聯想到其他更殘酷的可能。
佛拉娜又道:“二姐姐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聽聞二姐夫房里有幾個妾室極為寵。”
烏林珠知道,這些滿漢軍旗的朝臣們,比蒙古王公更在意們后阿瑪兄弟們的權勢地位。
“大姐姐,你在科爾沁過得好嗎?”佛拉娜拉著烏林珠的袖,惶恐道,“我也被指到漠北了,不知道還能在京城呆多久,我害怕。”
這種時候,烏林珠當然不會提及自己的遭遇,以免再驚嚇到妹妹,問,“是哪個部的王公?”
“喀爾喀部的二等臺吉,恭格喇布坦。”
“啊!”一直安靜旁聽的烏希哈忍不住出聲,“我知道他!”
面對兩姐妹疑的眼神,烏希哈語氣中帶著些小慶幸,“他是策棱大人的親弟弟。”
佛拉娜仍是一臉不解,烏林珠面稍緩。
握著佛拉娜的肩膀,安也是安自己,“別害怕,或許嫁到喀爾喀部,會比在京城日子好過些。策棱大人救過我,他弟弟的品定也是好的,而且喀爾喀部有恪靖姑姑在,若有難,可請關照一二。”
“現在開始,你好好學騎馬,練些拳腳功夫強健,說不定往后,咱們姐妹還能一起在草原上跑馬呢,總比被關在這府里強些。”
說完,烏林珠又地抱住妹妹,哽咽著,“我們要好好活著。”
“我們得靠自己好好活著。”
……
一個時辰后,四爺和烏希哈同乘馬車回府。
見烏希哈不久前還興致很高地送烏林珠回家,這會兒卻蔫蔫的打不起神,四爺關心問道:“可是趕路累了?”
烏希哈搖搖頭,跟四爺小聲說了在后頭聽到的,烏林珠幾個同母妹妹的事。
“別害怕,”四爺輕拍著的背,“阿瑪會好好地護著你和玉錄玳的。”
方才他與胤褆在書房也說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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