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現在就喜歡多聽多看這種父慈子孝的故事,起繞過桌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自責,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
弘暉是四爺的嫡長子,六歲起就在上書房讀書,過去在康熙的眾多孫輩中卻不起眼。
子隨父,他和四爺都不是張揚的子,其次他的天資確實不及弘皙弘昱他們,這幾年康熙對他的印象逐漸淡化,還比不上十四爺家的幾個調皮的小阿哥。
如今這一遭天天見,康熙突然發現自己還有這麼個不錯的孫子,至至孝,論功課才干,也比記憶里要強上一大截。
康熙的態度從生疏到親近,弘暉怎會不知?
烏拉那拉氏讓他來,就是怕他被旁人扣上“不孝”的帽子。
四爺不讓他靠近,讓蘇培盛安排他在外主事,是為了保護他、鍛煉他,若自己不幸病亡,他還能在康熙和幾個叔伯面前得些同和看顧。
“孫兒只阿瑪早日大安。”
弘暉來熱河后,邊一直有康熙的人,康熙知道他是真心孝順,這幾天也沒睡過安穩覺。
康熙眼神越發慈和了。
這會兒沒事,他讓弘暉在屋里坐下,上了茶水點心,難得與他多聊了幾句,“朕聽聞,隨你一道從京城過來的,還有個不滿五歲的小格格?老四家的也是糊涂了,怎麼還個孩子來添。”
弘暉忙替妹妹和額娘辯解,“二妹妹頑皮,上車跟著來了,也是孫兒心沒發覺。”
弘暉并不是想“甩鍋”。
在康熙這里,比起烏拉那拉氏和他頭腦發昏縱容稚,小孩“頑皮”更說的過去,何況還是為了盡孝、又立了功。
“太醫都說了,若沒有二妹妹在阿瑪邊日夜呼喊,阿瑪不見得能那麼快醒來。”談起妹,弘暉滿眼溫。
康熙聞言,果真沒有不悅,挑眉問:“你瞧著倒是喜歡這個妹妹,是一個格格所出?”
弘暉點頭,“烏希哈最年,不止我,大姐姐和二弟三弟也最為疼……”
弘暉逐漸打開了話匣子,與康熙說起府中孩子們相的趣事來,大部分都是在這一年里、因為烏希哈才發生的。
平日里不深,眼下借機回想,弘暉越覺得烏希哈是天生帶福的仙子轉世,下意識“添油加醋”地給烏希哈說了不好話。
康熙聽得頗為仔細。
他也曾有過三個妹妹,帶過們玩耍,送漂亮的裳首飾。可惜最大的也只長到八歲便夭了。
還有這個老四,先前聽說在之事上有些糊涂,但如今看孩子們雖為異母所出,還能如此和睦相親,想來是傳聞夸張了。
此刻,獅子園,毫不知自己已經功在康熙這掛上了號,烏希哈正被青蘋帶著在小花園里遛彎。
今日正好,不遠,四爺半躺在一張長椅上,正拿著一疊書信翻閱。
宋氏捧著披風上前,眼角余瞥見悉的稚字跡,手上一抖,差點掉了手中的東西。
四爺見滿臉張,問:“你看過這信?”
“不曾,”宋氏拿披風輕輕覆在四爺上,“二格格不讓妾看,說是什麼,個人私。”
“是烏希哈。”四爺道。
“是,妾謝爺給烏希哈賜名。”
“你既然不知道寫了什麼,何必如此慌神?”四爺反問宋氏,“還是說你猜到,會寫些對爺不滿的大逆不道之言?”
看著信上烏希哈列明的存在問題一二三和建議舉措一二三,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四既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過去膽小的時候,恨不得躲在貝勒府的老鼠,離他和武氏十萬八千里,比宋氏還慫。
現在卻敢捋虎須,天地想辦法從他和弘暉上撈好東西,轉頭就補給宋氏,南院李氏和玉錄玳也送了不。
還說要他給們母倆解釋道歉?
膽大包天,大言不慚。
這種目無尊卑的子,宋氏可養不出來。
四爺冷哼了一聲,邊上宋氏立刻跪下:“請爺恕罪,烏希哈對爺的孝心爺是知道的,人小任,如果有哪里惹爺不滿了,爺還請看在不畏險、為爺徹夜侍疾的份上別與計較。”
宋氏這般反應過度,讓四爺的臉難看下來。
這是又把他當那個只知真罔顧人倫的“四爺”了。
那邊的烏希哈注意到他們的異狀,腳步一轉,直沖沖地向他們這兒跑過來,一邊跑一邊氣勢洶洶地著,“不許欺負額娘!”
然而跑到近,看到四爺手上的那幾紙信時,烏希哈瞬間蔫了。
眼神飄,“阿瑪,是京城嫡額娘寫信來了嗎?”
四爺將信紙調轉,上面他方才還用朱砂做了標記,有重點劃線,更多的還是圈出錯字,“你就是這麼做功課的?”
烏希哈心虛,“我沒懶。”
這不是簡繁切換還沒完全到位嘛!
還有信這種東西,不都應該私下悄悄看的嗎?
當面拆也太不講武德了吧!
想到自己一沖在信上寫的東西,烏希哈頭皮發麻。
“啪唧”跪倒,練抱,“阿瑪生氣了嗎?頭還暈嗎?您可千萬要清醒一點啊!”
四爺原本沒氣都給弄出氣來了,“都給爺起來!”
烏希哈的第六告訴自己四爺沒真發怒,立刻麻溜地站起來,順便拉了一把宋氏,“額娘不要害怕,阿瑪這麼英明,我可是他的救命恩,賞賜我們來不及呢!”
四爺角,這好的壞的都讓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他故作嚴肅狀,“為爺診治開藥的是太醫,伺候起居的是你額娘和蘇培盛,你一個五歲小兒有什麼功勞?”
“我跟額娘不分家。”烏希哈叉腰,又問站在一邊笑瞇瞇的蘇培盛,“蘇伴伴你說呢?”
蘇培盛夸張地“哎喲”了一聲,“格格那是天上星辰,奴才哪敢跟格格相提并論。”
烏希哈沖著四爺兩手一攤,“賞罰分明吶阿瑪!”
“你要什麼?先說好,不能減功課。”四爺做好了私庫大出的準備。
烏希哈糾結了一會兒,試探道:“阿瑪都看了信了,沒有什麼話想說嗎?”
四爺立刻捂咳嗽了起來。
烏希哈的雙眼黯淡,宋氏攬著的肩膀勸,“別擾了你阿瑪清凈,跟額娘回去休息吧。”
烏希哈喪喪地“哦”了一聲。
兩人正要轉離開,四爺開口,“站住。”
四爺看了蘇培盛一眼,后者十分識相,“奴才去前頭看看,論點兒大阿哥該過來探了。”
蘇培盛離開后,這方小天地里彌漫著一尷尬的氣息。
四爺看向母二人,烏希哈正眼地看著他,宋氏臉上雖看不出緒,放在兒肩上的手卻不自覺用力。
“爺,”四爺停頓了許久,才接道,“以前,是爺不好。”
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有沒有苦衷,在他看來既已造傷害,對們母無甚意義,沒必要再解釋更多。
短短幾個字讓烏希哈雙眼一亮。
四爺能放下作為皇子和父親的驕傲面子承認,足夠讓烏希哈高興。
而行,他從一開始讓李氏照顧們的時候,就在做了不是麼。
烏希哈一直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期待地追問:“那,以后呢?”
四爺稍稍前傾俯,與平視,認真承諾,“以后,阿瑪保證一定照顧好你和你額娘。”
他最后一個字還沒講完,整個人就被烏希哈撞得向后倒去,在堅的椅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懷中傳來烏希哈歡快的聲音,“謝謝阿瑪!”
明明都是同樣的稱呼,四爺卻從這一聲“阿瑪”中終于聽到了十分的真心和孺慕。
他不由低笑一聲。
要讓這小妖怪承認自己,還真不容易的。
這時,蘇培盛折返回來,暫時打斷父溫,“爺,外頭大阿哥回來了,給爺和烏希哈格格帶了萬歲爺的賞賜。”
聽到賞賜,烏希哈立刻拋棄老父親,“我去找大哥!”
四爺忙道:“蘇培盛你跟上,看著點。”
以防萬一,現在弘暉還只被允許與他們遠距離對話。
“救命恩,倒也沒說錯。”四爺看著烏希哈蹦跳著走遠的背影,低笑著搖頭。
在四爺的認知中,烏希哈已經“救”了他三次。
第一次,剛出生病重時,讓他覺醒了理智的、真實的自己。
第二次,為救母沖到他面前,與他第一次接,刺激他突破無形錮。
第三次,便是這回。
不管太醫怎麼攬功、宋氏和蘇培盛怎麼強辯,四爺心里篤定,烏希哈對他的清醒與康復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當然,這些的考量他不會、也沒必要同任何一個人說,包括烏希哈自己和的生母。
省得這個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丫頭,又把他對的好當什麼金錢和/易。
四爺忽然開口對邊的宋氏道:“爺既然說了,就會做到,往后你不必擔心,或許不是爺最看重的孩子,但一定是爺最疼的孩子。”
四爺最看重的當然是弘暉,他和弘昀弘時,日后需要擔起他上的擔子,甚至……要背負整個大清的未來。
而烏希哈只要快快樂樂的,在他和弘暉幾個兄長的庇護下平安長大就好。
不管是出于緣還是別的,他知道日后自己該怎麼對待這個兒就夠了。
“心里最重的就是你這個額娘,平日里管著些。”
四爺看了眼木訥不開竅的宋氏,繼續對道:“看著膽小,實則里還藏了三個膽子,在家有爺和弘暉他們寵著,日后總要出門見人,進宮也不得,這般沒大沒小的可不行。”
“功課也得著,雖說不指當個文武全才,但好歹多讀書,明事理,知世故……”
以后才不會隨隨便便被人用什麼“真”哄騙了去。
宋氏聽著四爺堪比老媽子的絮叨,虔誠而激地回應:“妾一定好好照顧烏希哈,日日為爺、福晉、幾位阿哥抄經祈福。”
四爺:……
無論怎麼看,四爺都沒從宋氏眼中看到一點兒對自己的慕。
也好的,至不必擔心宋氏借著烏希哈邀寵、再得子嗣后忽略兒了。
……
又過了半個月,太醫終于宣布,四爺大好。
這十余日,許是四爺自出宮開府以來,過得最閑適輕松的一段日子。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四爺有意放縱自己,不必未鳴就起,不必憂慮政事和康熙對他的看法。
甚至沒有眷牽他心神——宋氏一點兒也沒有抓住這個爭寵絕佳時機的覺悟,給自己的定位仿佛是照顧人的嬤嬤,而非四爺的人。
唯一稱得上苦惱的是烏希哈的功課,還有因為侍疾掉了好幾斤的。
這孩子自從上次說開后,對他便日益親起來,每天試探著得寸進尺。
烏希哈把對付眷和兄姐的那套撒耍賴賣乖原樣照搬,四爺終于知道李氏和弘暉他們是怎麼淪陷的了。
沒有心機和畏懼,只有信任、依賴與崇拜,直直到他心中最的地方。
獅子園,除了四爺,之前染病的下人們,刨去開始病亡的那一批,在四爺清醒后也得到了大夫的救治,逐漸康復。
病例徹底消失,獅子園解封,恰巧趕上康熙準備起駕返京的前日。
四爺先給康熙寫了折子報平安,很快行宮就有口諭到,宣四爺帶著一對兒面圣。
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出,四爺提前三天就開始對烏希哈進行了面圣禮儀突擊培訓。
總結一下就是,別跑,別看,別說。
烏希哈是被四爺和弘暉一左一右牽著走到康熙面前的。
在四爺尚沒能得到康熙青眼的況下,烏希哈沒有任何作妖顯擺的心思,規規矩矩地磕頭請安,甚至沒敢抬頭仔細看康熙長什麼樣,是否是傳說中的麻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