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拿著布去姐姐秦棉家做服, 秦棉家在農場附近的一間學校里,這個學校十分破敗了,一棟破舊的教學樓再加上幾間小茅屋, 湊了一個學校。
跟他們之前在濱城農場時候的條件比不得,那會兒住的房子還是磚蓋的,這會兒住在茅屋中。
學校的老師校長統共加起來也沒幾人, 學生很多是附近村里的貧苦家庭孩子,穿得破破爛爛,還有著屁來上學的。
秦棉用破舊的碎布給這些孩子了個小衩, 白天太大, 孩子們沒有傘, 他們會舉著椰子葉遮來上課, 就像是一個個頂著葉子的小松鼠似的。
原先這里的老師文化水平都不高,初高中畢業都能來當小學老師了, 現在陳勉來了之后, 他這個“大學生”就了整個學校里最有文化的老師了。
至于原本就是大學老師的公公陳喻白更不用說了。
陳勉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他會給孩子們上外語課, 別的語文數學,他也教的非常好, 校長和其他老師對他們家都十分尊重, 陳喻白偶爾也會幫幾個老師代課。
陳喻白看過無數史書,他有一大堆的故事能說給孩子們聽,很多學生喜歡去他那找陳爺爺聽故事。
這邊的學生家長, 都不是什麼文化人, 卻也算尊重老師, 海邊的小魚小蝦都不值幾個錢, 讓孩子帶來學校, 給老師一起吃。
這會子山上的野果多,陳家姐弟帶著小弟景翊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去林子里摘果子,每天也吃得開開心心。
不村民家還種了些果樹,當然,果子也不值什麼錢,一整棵樹上的山荔枝,也不過才五錢。
吃不了,也只能是爛了,這時沒有什麼儲存運輸條件,運不到外面去,氣溫高熱容易腐敗,勤快點的,能曬干或者果脯,那也曬不了多。
陳家就在這里小魚小蝦野果度日,這里條件不算好,卻不會肚子,知道姐姐姐夫要來,秦還把自家二樓種的幾箱韭菜生菜和番茄送到了姐姐家去。
學校還分了他們家一塊菜地,秦棉正打算按照妹妹院子那樣,好好地大干一場。
陸琰借了輛運輸車送秦過來,還跟姐夫一起去拉點板材和茅草,預備著再蓋兩三間屋子,現在陳家住的屋子,這會兒還好,等到臺風天就不合適了,得躲到教學樓去避臺風。
茅草屋里撐開了窗戶,白日里的線是極好的,秦棉坐在紉機前,翻了翻妹妹帶過來的碎花布和格子布,夸贊道:“這些都是好布,不便宜呢,你剛結婚,的確也該好好做幾件新裳,等阿姐給你量了尺寸,馬上幫你做幾。”
“有紅布是吧,姐姐給你做一件大紅子吧,哪怕不穿出去,留著也好。”
對于現在這個時候的人來說,結婚可是一件大事,再窮再苦的人,結婚的時候也要大手筆一把,做服買煙買酒辦席面。
“這種碎花和格子的就做簡單的對襟襯衫或者半子吧,白的都做上,軍綠的做子……也不用做子,我以前還有些軍裝能省著穿……陸琰的舊服改改,我也能穿,他們正好發了新軍裝……這還有些布,幫我給小外甥也做兩件。”
“你之前也幫他做了,他哥哥姐姐的舊服還有的穿,哪好浪費你的好布,要是有碎布阿姐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給改改做小服。”
……
“阿姐,你們家在這里住的怎麼樣?”
“好,怎麼不好呢?你看你姐夫跟他爸,神都好多了……”
秦棉以前是山里妹子,自然不嫌棄這樣的居住條件,開始怕丈夫和公公嫌棄,結果兩男人也好好的,反而喜歡這里。
大概是喜歡這里的和空氣吧,告別了以前的生活,周圍都是些新認識的人,對他們很是和善,學生們雖然調皮搗蛋了些,卻也很尊重老師。
每天見到的是清澈的藍天白云,耀眼的,滿目青翠,山野茂,空氣清新,哪怕住的是茅草屋,也覺得心開闊。
尤其是公公的,來到這里后日漸轉好,了個朗的小老頭。
他有時還騎著自行車到逛,還去跟這邊村里的老人家們聊天,還聽說這里的老人都十分長壽,他也要當一個老王八啥啥啥的……
這些就不好跟妹妹說了。
“你公公婆婆給你送了這麼多布來,是個大方的,應該好相吧。”
這個年代,別的東西不金貴,棉布是最金貴的,一年也攢不了多布票,都是新三年舊三年,補補又三年,就像這里的人,雖然吃得飽肚子,但是籌錢買布,是個大難題。
想賺錢難,鮑魚海參龍蝦都不值什麼錢,幾錢能買一斤豬,卻能買三四十斤剝皮魚,至于別的小海鮮,丟在路上都沒人要。
像是皮皮蝦之類的,也是扔進茅坑漚的。
“還沒見過他爸媽,不知道好不好相,只在電話里說了幾句。”
收到這麼多布的時候,秦也的確嚇了一跳,這會兒的棉布產量,買布不容易,有錢都買不著,還得要額定布票,而每人一年的布票也的確不多,只能的用,家里有孩子的,哪個不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不過這個時候都流行綠軍裝藍軍裝,當兵后有發下來的軍裝,就能省不布票。
馬上1972年,穿難的問題還沒解決,這兩年才剛好要引進國外先進的石化裝備,多加開辟化工纖維生產線,再等個幾年,就會有“的確良”布料在市面上大面積流通了。
這會兒在廣城的時候,秦也見到了的確良的服,這些是通過港島那邊過來的,這時候每天港島和地有一輛火車相通,另有一架鋼鐵橋梁,橋那頭的人來這頭探親,早上穿著一新服過來,晚上就穿著破服回去,把好服留給另一頭的家人。
“等以后見了他爸媽,要好好……”秦棉是個有經驗的,把自己之前跟公婆相的經驗告訴對方,“阿姐那會兒條件不好,你現在多好了,咱阿妹又考上了播音員,多優秀啊。”
“咱學校里有一臺收音機,中午還能聽見阿妹你的聲音呢,大家都喜歡聽你的聲音,我可沒告訴別的老師,這個播音員是我親妹子,要是他們知道了,肯定羨慕死我。”
……
姐妹兩個人笑著聊天,沒一會兒,外面不請而來了兩個人,一個額頭上有顆痣,一個穿著海魂衫,綠的軍裝,一同走進了屋子。
們手上拿著件服,是來找秦棉補補的。
“秦棉,我又來看你了。”那個額頭上有顆大痣的人笑了笑,的名字做孫明芳,以前跟秦棉是同一個村子里的,小時候在一起玩過,不咸不淡。
而旁的人,則是的妹妹孫明麗。
孫明芳瞧瞧秦棉如今住著的茅草房,眼睛里的得意和喜悅更勝了。
可沒想到竟然能在這個小小的海島上“他鄉遇故知”,遇見的那個人還是秦棉。
更讓暗中歡喜的是——秦棉如今竟落魄了這樣。
當年秦棉這個跟們一樣貧苦的山妹子,能攀上陳勉那樣有文化的“清秀書生”,多人在背地里暗自罵秦棉臉皮厚,多會糾纏勾搭男人,跟著清秀書生郎嫁去了遼省,這對于們山里的妹子來說,就像是做夢一樣,秦棉飛上枝頭變凰了,當上了書生夫人。
孫明芳則是嫁了個當兵的,到后來他復員退伍了,又趕上了一趟風,隨著知青們一起來到了這個海島上,在農場里開荒工作。
日子過得不好不壞,還把自己的妹妹喊了過來,想給在這里找個軍人丈夫,這邊軍港可有不海軍。
如今見著落魄的秦棉,孫明芳的那顆心頓時就舒爽了,以前羨慕這丫頭飛上枝頭變凰,現在凰照樣變回了草,住在這個破草棚里,那個大學生丈夫,窩在這個破學校里教書,真是笑死人了,還不如嫁的男人。
這大抵就是風水流轉。
孫明芳這些日子總忍不住來看秦棉,看著對方如今的模樣,就覺得舒坦了。
現在把這個野丫頭踩在了腳底下。
“秦棉,你幫我妹妹補幾件服吧,你可得小心點,別弄壞了我妹妹的,我妹妹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嫁了個軍,還是個海軍軍……”孫明芳里拉拉的跟秦棉吹噓,妹妹的確是要嫁人了,不過也不是什麼軍,是個士兵戰士,不過這不妨礙在秦棉面前顯擺。
秦棉又能知道什麼呢,還不是聽吹,其實孫明芳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
反正覺得自己這個妹夫很厲害,還是在什麼參謀長邊的呢。
“是嗎?那好的。”秦棉也知道孫明芳這些個小心思,就是想在面前顯擺自己,也就順從的話,聽聽就是了。
以前要嫁去遼省的時候,孫明芳可是嫉妒的很,現在見如今這樣,還不可勁兒的得意。
秦棉只聽說話,卻不跟聊什麼,們姐妹倆不想跟老家那邊有太多聯系。
現如今在海島上,老家那邊想聯系也聯系不上。
“我妹妹嫁的那個男人可好了,他們結婚了還在家屬院里分了房子,可漂亮的房子,磚蓋的,有兩層呢……”
“你看我妹妹上這套服,這小白鞋,不錯吧?”
秦棉越不怎麼想跟聊,孫明芳就越是興,反而要跟說更多:“我跟你說啊,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妹妹嫁的那個人還是個參謀長,陸琰,陸是陸軍的陸,琰是一個王加上兩個火,他家里人可有文化了,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咳咳咳……”一旁喝水的秦差點被水嗆到。
聽人吹牛竟然還能聽到悉的名字,有這麼巧合嗎?還有其他的陸參謀長?
秦棉:“……”
孫明芳早就注意到了秦棉旁坐著的人,“這是你妹妹?”
“是我妹妹,現在很厲害,考上了播音員。”
“是嗎?竟然還考上了播音員。”孫明芳沒想到秦棉居然還有個考上了播音員的妹妹,之前以為這個漂亮人是農場新來的粵省知青呢,沒想到竟然會是秦棉的親妹妹。
這個眼睛,果然是那個從小就漂亮妖氣的小狐貍妹妹。
竟然還考上了播音員?!!播音員可是個好工作。
但是妹妹再厲害也比不上自己的妹妹。
“這人啊,最重要的還是嫁得好,要挑一個好男人,我覺得嫁個軍人就好的,我妹妹現在當上了軍嫂,要不要讓我妹妹給你妹妹介紹個對象啊?”
“我妹妹認得一個文書還沒談對象呢。”
秦道:“不用了,我結婚了,人也在船上工作。”
“是嗎?是在來往的船?開船的?我聽我妹夫說,他說干機工作可辛苦了……”
“媳婦兒,你來看看這個,這窗戶要怎麼……”外面的陸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設計圖紙,這會子要蓋的一間茅草屋,是秦夫妻倆商量著畫的草圖。
孫明芳看著進來的高大英俊男人猶疑不定,媳婦兒?這就是秦棉的妹夫。
仔細看了看這個男人,雖然他生得濃眉大眼,英俊極了,出來的胳膊更是結實有力,但他上穿著破舊軍裝,額頭上冒著汗,俊臉上有好幾塊黑的泥污。
——是個又糙又俊的男人。
秦棉的妹妹就嫁了這人?
長得俊是俊,但這臉可不能當飯吃,怎麼也比不上的口中的“妹夫”。
人人都說,孟家的傻子嫁給了陸家的癱子,兩人天造地設,完美一對。所有人都暗暗看笑話,心驚膽戰等著那個自從出車禍后性子就變得陰晴不定、偏執成性,且手段殘忍的男人將她丟出去。結果眾人等啊等,直到某天陸夫人的馬甲被爆出來——「黑客著名大佬紅心Q。」「科研所神出鬼沒的驚世醫才。」「股市最大的操盤手。」「地下拍賣場的盟主。」……眾人:你妹,這是開掛了吧!後來,就連那個雙腿癱瘓了的陸垣衡也站起身,看著面前慌張到不知所措的女孩,抓住她的手按進懷裡,低聲笑開:「夫人……你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陸垣衡,你裝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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