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琮不咸不淡應了聲:“快進去吧。”
郁承抬步要走,經過時又被住:“等會兒。”
空氣中泛著輕淺的梔子花香。許琮盯著他,好似在審視,過了片刻冷不丁道:“你和什麼人在一起?”
郁承面未變,溫聲掀起角:“隨便玩玩。”
“說的輕巧。”許琮冷哼,“這次你因為差點誤了事,你最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人。”
郁承不答話,許琮瞇起眼,不悅道:“難道我還沒資格過問一個狐子的事了?”
郁承淡淡看了一眼,這才垂下眸,輕笑一聲:“怎麼?難道父親每談一個人也都要同您報備?”
“你——”
自郁承獲得潘晉岳部分信任之后,便到他沒以前那麼好拿了。想要往后一直榮華富貴,還真得倚仗郁承,而他心里也明白得很,現在拿這件事當底牌。
許琮瞪眼指著他,沒能說出后面的話。聲線略抖,郁承卻繞過,從善如流地說:“阿爸隨時會醒,我先進去了。您陪護了一夜,好生歇息吧。”
……
房間整潔寬敞,角落里放著各鮮花水果,郁承打發了兩個護工,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床頭柜放著兩盒剛送來的鐵皮石斛,質細膩,潘晉岳一向很喜歡用這個泡水喝,郁承曾在他書房里端硯旁也見到過。
他拿起來隨意看了看,瓶很干凈,沒什麼商標,是旗下工廠生產的特殊配方,還加了別的補品。
潘晉岳閉著眼,呼吸微沉。其實郁承很看到他這般不設防的時刻。他靜靜注視著病床上的這個已經蒼老了許多的人,心中是如海面一般的平靜。
這麼多年以來,潘晉岳對他,完全談不上是父子之誼。年時,他就像是高門深宅里的一道黑的影子,威嚴也不容許人靠近,郁承面對他時只會到沉悶、擔驚怕。
十五歲短暫相的那一年,父親見到他時總是冷漠,他們疏離得仿佛不像親人。
后來潘晉岳把他扔去國,自此對他不聞不問。
他的眼里是真的沒有他這個兒子,郁承甚至不需要過多確認。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不被家族惦記,意味著相對自由,郁承曾經以為自己會這樣就安安穩穩過完此生。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這里。
郁承耐心地坐了兩個小時,終于等到潘晉岳睜開了眼。
“阿爸。”他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手,擔憂問,“您還好嗎?”
許琮端著泡好的鐵皮石斛進來的時候,潘晉岳正在窗邊和郁承下棋。
他氣看著倒恢復得不錯,只是眉眼間有些倦怠。許琮心地在他邊坐下,喂他喝水。
潘晉岳的手指幾分抖,將杯子接住了。他瞥關切的臉龐一眼,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許琮角稍平了一些,又揚起笑,看這膠著的棋局:“在和阿承下棋?”
“嗯。”潘晉岳這才有些興致,同講,“上回還是阿承MBA剛念完回國的時候,幾年不見,棋藝又進許多。”
郁承這時微微笑:“我一直苦心鉆研,就是想有機會和阿爸切磋。”
“是麼。”潘晉岳睇他一眼,審視棋盤片刻,又落下一子,難得玩笑,“那你可得當心點了。”
郁承也跟著看略微有些傾斜的局勢,他彎了彎道:“其實也無謂。哪怕我真輸給阿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潘晉岳的指尖頓在空中。
他眄了許琮一眼:“你先出去。”
許琮看了看郁承,他仍氣定神閑。便施施然起,離開的時候將門輕輕闔上。
待到空氣再度安靜以后,潘晉岳問:“阿承,你有考慮過辭掉現在的工作嗎?”
郁承怔了怔,像是很不解:“我還能兼顧,為何要辭職?”
潘晉岳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緒不明地問:“你就沒想過回來全心地打理家族事務?”
郁承低斂著眼,看著這盤快要下到尾聲的棋。
他有辦法,十步之必贏。
“說實話,我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郁承坦誠說,“阿爸近日就是太勞累了,若好好修養肯定健朗,所以眼下兒子也只是希能替您多分憂些。”他頓了下,“不過若您什麼時候需要我辭職,我也定當義不容辭。”
潘晉岳深深看他,過了好久才說:“看來早些年就應該同你下這盤棋了。”
郁承淺笑:“現在也還不晚。”
于是他們邊聊天邊下棋。談了一會兒房地產的版圖布局,又聊到養生,潘晉岳贊這石斛益胃生津,郁承便順著說:“早就知道您有這等好東西,一直沒嘗過呢。”
潘晉岳大方地看一眼床頭柜:“他們才剛給我送來的,你拿些去吧。”
寧靜的午后,他們像是一對平凡的父子,坐在窗邊對弈。
一盤棋愣是下了兩個小時,沒能辨出勝負。潘晉岳累了,郁承便扶著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歇息。
今夜許琮還是待在醫院,潘雋在自家陪太太,郁承回到空曠的半山別墅,結束這略顯疲憊的一天。潘耀洗好了澡,正趴在床上拼拼圖。郁承走過去,坐下來同一起。
“哥哥!”小姑娘很驚喜,“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知道家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郁承彎了彎角,溫道:“沒什麼,就回來看看你。”
“哇!專程回來看我呀!”潘耀撲進他的懷里,蹭了蹭,難掩高興,“我好開心!”
“嗯。”郁承了的腦袋,又溫聲詢問上學如何,有沒有遇到新的朋友。
潘耀便掰著手指頭,認真同他一個個地數,最后興致昂揚地告訴他:“今天明帆哥哥又來接我了。”
“是嗎?”郁承淺淺一笑,沉問道,“小耀很喜歡明帆哥哥嗎?”
“是呀!”
下意識口而出后,小姑娘瞅了他兩眼,犯了錯一般地找補:“當然,我也很喜歡哥哥就是了。”
郁承便又笑起來。
他凝視須臾,又說了幾句哄人的話,然后便道:“早點上床睡覺。”
潘耀懂事地點頭,這時手機震了一下,郁承便替蓋好被子,看閉上眼睛,這才熄燈關門,悄然退了出去。
然后他走到隔壁一間空置客房的臺上,解鎖屏幕。
是懷歆發來微信,問他一切是否順利。四下靜謐無人,郁承撥打了一個視頻通話回去,那頭很快就接起了,笑臉雀躍:“哥哥!”
他溫應聲:“小歆。”
懷歆早已經回到家中,飛機落地的時候就和他說了,郁承語氣清緩詢問:“在做什麼?”
懷歆的新睡是兩件套,里面是吊帶睡,外面是一件搭得松垮的薄披肩。瑩潤的肩頭出部分,仿佛渾然不覺,捧著臉,刻意朝他拋眼:“在想你呀。”
郁承的眸漆黑深雋,面未變,只是嗓音格外低沉了一些,斂著眼問:“有多想?”
“很想很想。”懷歆坐起來,披肩又下去一截,就這麼頂著一張清純至極的臉,狀似不經意地,“想被哥哥抱,想被哥哥親,更想被哥哥……”
最后一個字說得很小聲,但又恰好讓他聽見,男人的瞳倏忽沉了下來。
他瞇著眼看著屏幕里的人,好半晌才出聲。
“關燈鎖門,”郁承結滾了一下,音低啞道,“自己乖乖回床上,等我進來。”
月鋪陳,屏幕中影影綽綽地窸。
不知過了多久,懷歆在床上。薄被糾結一團夾在中,還久久沉浸,輕呼著氣滿足地笑嘆:“哥哥好厲害。”
以前沒這樣過,靠自己一人實在不得要領,男人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起到很好的哄效果,懷歆對著屏幕丟了兩回。
知道他還遠遠沒到,但是依舊配合了。懷歆側頸向窗外,聽到郁承低沉地的名字,一陣意驀然自尾椎泛起,如同經歷過梅雨季節。
“哥哥……”頸間微出了點水汽,懷歆平緩下來,重新搭上披肩,攏一攏衫。
臉頰依舊暈著,但因為剛得了趣,還想說些什麼來撥他。正想說些什麼,聽到那頭傳來幾下敲門聲。
小松鼠嗑木頭似的,短促而明快:“哥哥?”
脆生生的稚嗓音,懷歆一瞬間呆滯。
里屋沒靜,潘耀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又試探著問:“哥哥,你是睡覺了嗎?”
那頭默了片刻,燈亮起,男人已經穿戴整齊,黑發深眸映懷歆眼簾,他面沉靜:“是我妹妹。”
他開門迎潘耀進來,又關上門,語氣平緩問:“不是說睡覺?怎麼又起來了?”
“有點睡不著嘛。”
潘耀撅,看到郁承舉著的手機,略顯新奇地湊近過來:“哥哥在和人通視頻啊。”
懷歆干咳一聲,不自在地理了理頭發,生怕會被看出什麼端倪,咬了咬,笑笑:“是小耀嗎?”
潘耀認出,眼睛彎起來:“你是過年時候給我放煙花的那個姐姐對不對?”
“嗯。”郁承替懷歆回答。
潘耀葡萄似的眼睛微微轉,明察秋毫地問:“那麼,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嗎?”
簡單又直白的問題,懷歆莫名赧起來,輕輕地點了下頭。
潘耀眨了眨眼,突然興道:“哦!我知道哥哥為什麼要關門了!”
懷歆瞠眸,心驀地吊了起來,難得結:“為、為什麼?”
“最近讀書的時候學會了一個詞,金屋藏。”小姑娘干凈的眼眸懵懂清澈,有理有據地分析,“所以姐姐就是哥哥的那個‘’,對嗎?”
雲知新想這輩子就算沒有白耀楠的愛,有一個酷似他的孩子也好。也不枉自己愛了他二十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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