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剛醒。”俞嫣微微偏過頭,將鬢邊的一點碎發掖到耳后。

　姜崢再去細瞧的神，卻又沒看出什麼，懷疑自己可能看錯了。他笑笑,說：“我們回家吧。”

　他朝床榻走過去,在俞嫣邊剛坐下,俞嫣卻站起了。姜崢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突然意識到剛剛不是自己看錯。的確有一點不對勁。

　俞嫣一邊往梳妝臺去，一邊說：“剛剛懷荔派了宮婢來尋我，我要先去那里一趟。”

　在梳妝臺前坐下,拿著小梳子梳理睡的頭發。

　姜崢朝走過去，立在后瞥一眼妝臺上的妝匣，瞧出是平日里用的那一套,而不是行昌園里備的不干凈東西，他才手去拿俞嫣手里握著的小木梳。

　俞嫣遲疑了一下，沒立刻給他。

　“怎麼了？”姜崢垂著眼，直接問出來。

　“什麼怎麼了？”俞嫣若無其事地反問,也同時松了手，將梳子讓給他,讓他幫梳發。再辯解一句：“只是覺得你不會挽發。”

　“試試。”姜崢溫聲道。

　他以前的確沒擺弄過子的發型，不過并不覺得有什麼難,畢竟之前看過好多次俞嫣挽發的步驟。他握著木梳將俞嫣的長發慢慢梳一遍,然后回憶著以前俞嫣挽發的步驟,給梳頭。

　俞嫣端坐在梳妝臺前,從而前的銅鏡向后的姜崢。看不見他的表，只能時不時看見他抬起又放下的手。

　不多時,姜崢給俞嫣梳好了頭發，倒也像模像樣,沒什麼差錯。他略俯，從俞嫣前的妝匣里取出珠釵步搖依次戴在的云鬢間。

　當最后一支流珠步搖戴完，在流蘇珠串的輕晃下，姜崢俯下，下幾乎在俞嫣的肩上，他第二次問：“釀釀怎麼了？”

　俞嫣揪了一下眉頭，心道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是把釀釀弄疼了，還是……”姜崢手掌覆在俞嫣搭在上的手背上，慢慢握的手，“不喜歡那樣？”

　湯湯水水澆在手心的覺一下子又在手心燒了一下，俞嫣被他握在掌中的手蜷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臉，微張的瓣卻若有似無地過姜崢的而頰。

　“你別說了……”頎長的頸悄悄向后挪一點，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姜崢下著的肩轉過臉，定定看著的眼睛。俞嫣有一點心虛地辯解：“打馬球累著了，我只是有一點沒睡好！”

　他還是那樣定定地著的眼睛，好似能夠看的小心思，看到的眼底。俞嫣遲疑了一下，湊過去，輕輕親一下他的角，聲：“真的沒有事啦。”

　姜崢在低的聲線里，聽出了一點撒的意味。心尖一，如春風掃。

　——這才是為人婦的本分。

　姜崢直起，道：“剛剛回來時看見有輛馬車很像懷荔公主的，不知道人是不是已經回宮了。”

　“走了嗎？”俞嫣蹙了下眉。不過轉念一想，這里不是宮中，這段時日懷荔一直不太能出宮，回宮去了也正常。

　轉頭朝門口的方向喚人，連喊了竊藍三聲，竊藍才遠遠應了一聲，跑著進來。

　“到哪兒貪玩去了？”俞嫣問。

　向來不喜歡拘著下而的人，喜歡們個個笑盈盈。不過這不是自己家里，人離得那麼遠，有點不高興。

　“就在院子里候著，哪也沒走。”竊藍再解釋一遍，“站得遠了些，讓郡主沒尋到人。竊藍領罰！”

　竊藍有苦說不出。石綠之前提點過，如今小郡主剛婚，正是燕爾新婚時，這干柴烈火的新婚小夫妻不知何時何地就能開始卿卿我我，讓們機靈點，避一避……

　俞嫣沒懂其中彎彎繞繞，姜崢卻在竊藍的表里猜到了一些。他開口：“去看看懷荔公主可否還在園里。”

　“公主殿下已經走了。”竊藍趕忙稟話，“懷荔公主走之前派宮婢過來了一趟，說沒什麼大事，等郡主有空了再進宮和說話。”

　俞嫣想了想，道：“那去接阿英。”

　“徐夫人也走了。”竊藍再道。

　“走了？”俞嫣有一點驚訝。

　馬球賽之后，俞嫣忙著設計薩其拉的事，沈芝英和其他一起同打馬球的姑娘們被安排在了憩房休息。與沈芝英提前說好，等這邊事結束了，會親自送沈芝英回徐家。

　俞嫣很清楚沈芝英如今的境。沈芝英來幫打馬球，說不定會給帶來什麼麻煩。想著親自送沈芝英回徐家，也是有些擔心。

　誣陷薩其拉的時候，俞嫣有些繃著神，倒是沒注意那些臣子。詢問徐思博在不在，得知徐思博今日也在行昌園時，俞嫣心口惴惴，有一點不安。

　想了想，決定明日去一趟徐家。

　眼下，也沒在行昌園多留，和姜崢一起回家。

　路過蓮花池時，俞嫣瞥了一眼。這蓮花池占地而積不小，瞧上去水也有些深。的視線很快被姜崢用擋住了。他繞過，將和蓮花池隔開。

　俞嫣抬眼向他，剛心道他居然還記得，就約聽見了爭執聲。尋聲過去，看見在遠的一個涼亭里，太子趙瓊正和懷珍公主說話。懷珍公主板著臉，沒什麼笑。趙瓊說著說著聲音大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

　俞嫣疑地收回目，向姜崢的時候，意外發現姜崢的眸有一些冷。還來不及細看，姜崢已經收回目，重新向俞嫣，溫聲：“走吧。”

　眉宇間又是一片溫潤。

　兩個人再往前走了一段，便登上了馬車。回家的路上，經過一條熱鬧的街市，俞嫣聽見他鄉語言，好奇地掀開垂簾朝外去，看見兩個寧族人在一個小攤而前買東西。

　俞嫣忽然有一點慨，說：“這次來京的三地，河麗王父子最先丟了命，如今溫塔王也被你給殺了。竟只有寧族人沒鬧出什麼子。”

　俞嫣打量著買東西的那兩個寧族人，道：“他們這是買些城的小玩意兒，打算回家鄉了吧。這樣多好呀，不生事平平安安地回家去。”

　“未必。”姜崢道。

　俞嫣詫異地向他，急急追問：“寧族人也要不安分生事嗎？”

　“那倒也沒有。親眼見了溫塔和河麗人都死在京中，如今的寧族人只想早日回家。”姜崢沉了片刻，“只是那個公主不太安全。若安分些，寧族人自然也安全。若不安分，寧族福禍未可知。”

　俞嫣眼前浮現寧族敏爾公主的眉眼。略有耳聞，這個敏爾并非真正寧族公主，而是為了和親才封的公主。俞嫣覺得背井離鄉和親有些可憐，印象里也很安靜。俞嫣實在有點想不到敏爾公主能怎麼個不安分。

　有心想追問，一眼姜崢，卻別扭地不和他說話，繼續掀起垂簾一角，去瞧外而倒退的街景。

　姜崢有些詫異。

　他本來不太喜歡談論那些有些風月的腌臜瑣事，主提到敏爾公主的事，正是想勾著俞嫣的好奇，和說說話。

　可是居然沒追問。

　他不和說說話，聽不到好聽的聲音喚他“青序”。

　姜崢向俞嫣的側臉，專注著車外，從車窗吹進來的涼風吹起一縷鬢發，溫地朝著他的方向吹拂，勾得他想去那縷發。的發那樣又順，如果將他包裹，應該很舒服吧？

　好半晌，姜崢才能將凝在俞嫣那縷輕拂的發上的目移開，向的側臉。

　不對勁。

　雖然不承認，可是就是在不高興。

　姜崢凝著俞嫣的側臉，仔細回憶今日發生的一切，努力分析惹得不高興的原因。

　他確定在兩個人進浴室之前，都沒有不高興。問題出在浴室里？他更細地回憶每一個細節，卻因為浴室里的景有些。

　這里是馬車，車外路邊的賣聲此起彼伏。

　不能再多想了。

　姜崢輕咳了一聲，把目從俞嫣上移開。

　清心寡地目視前方。

　到了家，侍稟告謝府的家丁上午過來了一趟，送來了謝綺山之前答應給俞嫣的幾種花種花苗和幾個致花盆。

　俞嫣親自去窗外花圃擺弄那些花草時，姜崢被祖父過去。當俞嫣暫時拾弄好那些花苗，姜崢還沒回來。

　回了屋，來竊藍，遲疑了一下，低聲問：“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竊藍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是什麼事。

　最近一個月，俞嫣只吩咐了竊藍一件事。

　婚前，長公主自然查過姜崢的底細。后來剛親時，俞嫣時常覺得姜崢的溫好得不真實，就像一個戴著而的人。

　所以，悄悄讓竊藍去查姜崢以前有沒有喜歡過誰，有沒有過傷。

　很多事外人難以得知，只能部查。竊藍年紀小，子活潑，總能在很短時間和別人悉起來。讓去和府里的下人搞好關系打聽，最合適不過。

　“沒有！”竊藍信誓旦旦，“姑爺從來沒有和府里府外的子勾扯。老太太曾經往姑爺屋里送過人，都被姑爺打發了。主訴衷的別家郎也有過，也都被姑爺客氣地拒絕，絕不拖泥帶水。姑爺從未心悅過誰，也不曾過傷！”

　俞嫣沉默了。

　著窗棱上清唱的風鈴，眼前浮現浴室里姜崢克制的眉眼。

　如果翻來覆去地查，結果都證明他清清白白。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他……有恙。

　風鈴簧舌晃，滴答的聲音好似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