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唐韻問他, 也是想給他一個思考的機會,就不要再折騰了。
他真不必如此。
已經明里暗里的,不止一次地告訴了他,不會離開他。
即便他當真出個什麼事, 瘸了瞎了, 只要不死, 都不會離開他。
自他從西域回來, 趕到蜀中, 走進那個小院子,一風塵地坐在自己的對面,臉寒涼如霜,耍瘋要殺顧景淵開始, 唐韻便已經認命了。
也終于相信了他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
就憑他太子爺的份, 一旦喜歡上了,是不可能再得了。
雖是他強迫, 但也并非盡都是強迫。
與他之間的恩怨實在是糾葛得太多,真要論起來,也分不清誰對不起誰,誰欠了誰,與其這番互相捅刀子折磨,抖得你死我活, 還不如這般湊在一起。
是以,是真打算了同他回金陵。
可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或許已經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影,無論說什麼, 他兒就不相信。
他不相信, 沒關系。
往后的日子還來, 慢慢來,也不急于一時。
昨日突然遇襲,他讓自己最為信賴的護衛,先送離開時,心頭對他是當真生了,且他的眼睛是為何的傷,也知道。
要時刻,是他舍棄了自己拿來護命的劍,救了。
跌懸崖后,他地抱住,以自己的做墊,將護在了前,一場劫難下來,他幾乎將保護得毫發無傷。
他是太子,那般自傲自負的一個人,卻能為了,做到這一步。
他對的真,看得見。
并非是鐵石心腸,心頭很激。
就憑這一點,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開他。
可他的心還是沒有踏實。
坐在篝火堆前,他虛弱地靠在的肩頭,失明的恐慌,讓他患得患失,一會兒要死一會兒要活的,無不聒噪,當時雖聽得心煩,可后來一想,便也明白了是為何。
他不外乎是想讓自己能多關心,多他一些,再高貴、再威風的人,在面前,一旦了心,都會變得卑微。
曾經的如此,如今的他也一樣。
知道他的傷勢,要不了他的命,唯一擔心的是他眼睛上的傷。
他自己不知,卻知道,他眼里留下的那一滴淚,并沒有,是他因自己的失明,在惶恐。
倘若真看不見了將來會如何,他應該也想過。
只是那代價,太過于沉重,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去面對,只能暫時地麻痹了自己,不斷地從的上索取關,去藉心的惶恐。
為了讓他安心,只能盡量地去安他,開導他。
同他說的那些話,并非是為了誆騙他。
即便是他當真瞎了,也不會離開他。
不再去同他計較過往,也不想去憂患他們的未來,只論當下,在他的心里有的當下,而也愿意接他。
這樣就足夠了。
他不需要來迫,心甘愿地跟他回東宮,當他的太子妃。
是以,這一日一夜,他在自己面前又是裝病又是裝瞎,并沒有去揭穿他。
他好了就行。
唐韻也不確定他的眼睛是何時好的,或許是從他拿石頭砸向蛇頭時就已經恢復了,又或是在穿梭在林子里的路上,他一個瞎子比走得還穩之時。
但從林子里出來,見他手里的彎刀,準確無誤地穿進了刺客的心口后,又轉過頭來同解釋,他仍是個瞎子時,唐韻便也就當他是個瞎子了。
且不惜同他一道裝起了瞎。
唐韻不知道他還要瞎多久,適才用飯之前,曾試過一回,絞盡腦,掏心掏肺地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話,都說給了他聽。
他還是不愿意復明,便是心頭還沒有踏實。
沒關系,再哄。
如今見他躺在那里,似乎是在等著給他一個睜眼的機會,是以,唐韻又試探了他一回,見他咳了這樣,還在忍著,便知是自己的錯覺。
但也沒放棄,暗示極強地又問了他一聲。
他要愿意復明,他們就回東宮。
要是不愿意復明,也沒關系、陪他留在蜀中慢慢地復明,否則這般回去,陛下和娘娘那,也不好代。
他禍害一人便好,沒必要再去禍害一家子。
唐韻說完,再一次湊近他,近距離地向他白綾藏住的那雙眸子,等著他的答復。
可太子這回是當真沒再睜開眼睛。
不敢睜開。
眼不見,心也慢慢地平和了下來。
咳終于緩下,暈染在那張白皙面孔上的紅,正在勻速地往下退去,冷不丁到了恐嚇,一瞬之間,紅陡然退盡,又生了幾分白。
朦朧的燈火一照,配著眼睛上綁著的那條白綾,俊朗的面孔,竟生出了幾分妖魅。
唐韻:......
唐韻心口跳了兩跳。
算了,不問了。
日子還很長,慢慢地化他吧。
唐韻偏過了頭。
太子卻又睜開了眼睛,上回太子誆的后果是什麼,不用提醒,他也記得。
刻骨銘心。
為此徹底地同自己翻臉,就差沒拿刀子捅他的心窩子。
本也沒打算誆,但他實在是沒料到,一雙眼睛被刀劍傷得都流出淚了,竟然睡上一覺便能瞧見東西了。
眼盲,不是怎麼也得三兩日......
本還想等明兒找個好點的由頭,再復明,如今既被問起,為保穩妥,他還是先招了吧,“韻兒,孤其實......”
“殿下,不用著急,眼盲怎麼也得十天半月,哪里有那麼快就能好的,如今不過才一日,殿下要是能復明了,那才不合理呢。”
太子:......
“殿下早些歇息,免得明兒又犯困。”唐韻沒再同他說下去,轉吹滅了床榻旁的燭火。
眼前瞬間陷了黑暗。
唐韻怕自己到了他的傷口,謹慎地同他隔出了一段距離,眼皮子合上,即便是睡了一日,夜沉下后,還是有了困意。
良久,太子才側過頭,睜開的眸子被白紗裹得有些發。
他到底......何時復明。
*
昨夜五千鐵騎一到蜀中,翌日太子住蜀中的消息便徹底地傳來了。
大大小小的員,個個都繃了神。
知府大人昨日一夜都沒怎麼合過眼,知會后院伺候的丫鬟一個時辰過來稟報一回太子的靜。
聽說人已經睡下了,這才稍微安了心,也沒回自個兒的家,生怕太子臨時有何指示,躺在前院的地板上,打了地鋪,將就了一夜。
天還未亮開,麻麻亮,屋外便有了靜聲。
腳步聲傳來,知府大人一下便睜開了眼睛,剛從地上爬起來,趙靈已立在了門外,喚道,“知府大人,派兵出城。”
知府大人:.....
前日太子莫名在他管轄的范圍,遭了截殺,知府大人人頭都不保了,自然知道輕重,昨日便出了知府所有的兵將去搜城。
但還是兵力有限,莫鋪頭夜里才回來稟報,并沒什麼結果。
一夜之間,知府大人角都磨起了泡,如今見到太子邊的侍衛找上門來,清繳余黨,也算是撿回了半條命。
知府大人趕讓人去尋了莫鋪頭,調回了府衙的差,天剛亮,趙靈便帶人出了城。
*
唐韻昨日睡得多,今兒早上也醒得早。
洗漱完了回來,見太子已經從榻上坐了起來,忙地上前扶他坐在了屋外的團上,轉頭吩咐丫鬟,“去讓大夫過來一趟,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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