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雨大二將要結束時,母親從老家發來電報,說父親的病更重了。
手沒能挽回他的健康,也不能阻擋死亡的腳步。
放學后跑去郵政局往家附近的小賣部打電話,焦急地等待許久,終于等來母親,忙問醫生是怎麼說的。
母親說:“下過病危通知書了,況不太樂觀,他整個人暈乎乎的,有時還會昏迷。”
的聲音里全是憂愁,“畢竟是腦子里面長東西,那里破個都能死人,更何況長在里面。”
佘雨沉默許久,低聲說:“我還得一陣才考試,爸爸他……”
“哦,這個你不用擔心的。”母親意會到話里的意思,忙安道,“醫生說他應該還可以一段時間的,你安心念書,放假了再回來,你是學生,主要是學習,家里的事不用心,考砸掛科了,你爸爸要不高興的。”
佘雨哦了聲,又沉默下來。
電話費很貴,也不敢多聊,匆匆就掛了電話,然后心不在焉地往學校里走。
接下來一直到期末考試,的狀態都很沉默,每天都安安靜靜的埋頭學習,話也變了,黃寧寧們還以為是因為溫致禮走了才這樣,還試圖寬。
“我什麼時候……說過是因為溫學長?”一頭霧水地看著幾位室友。
劉紅梅摟著肩膀,理所當然地道:“你是沒說,但我們看出來了呀,溫學長走了以后,你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每天都不開心的樣子,不是因為他是因為什麼?”
“你聽姐們兒一句勸,天下好草千千萬,這個不行咱就換,回頭我給你介紹一個,隔壁國防大學的,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帥氣高大,絕對比溫學長只好不差!”
黃寧寧從小就對軍人有好,立刻興趣地看了過去,問是真的嗎?
眼看話題就要被們帶跑偏,不澄清就要被坐實了,佘雨連忙出聲否認道:“當然不是了,我是因為期末考試!”
眾人一靜,期、期末考試?
“對啊,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考試了,你們難道書都背完了?”佘雨笑瞇瞇地問道。
幾個姑娘被這麼一提醒,頓時驚得花容失,連忙坐回自己的書桌前,沙沙的翻書聲隨即在宿舍里響起。
期末考試有驚無險地結束,剛考完,佘雨就要連夜坐火車回去,這時黃寧寧們才知道,佘雨的父親罹患腦瘤,已經病得相當嚴重。
們面面相覷,這時才相信,前段時間佘雨的失常,確實不是因為溫學長。
佘雨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座,在第二天下午回到家,這是一座和寧城不太一樣的城市,沒有那麼多高樓,也沒有那麼發達的商業,但街上也可以聽到音像店里傳出的鄧麗君甜的歌聲,紅子的姑娘燙著新的炸頭裊裊而過。
放下行李后,騎著家里的自行車,輕車路地去了人民醫院。
“媽,媽,我回來了。”
按照母親之前給的地址,進了病房,一面喊著母親,一面著急地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母親張麗正低頭給丈夫兌溫開水,聞聲回頭去看,出驚喜的表來,“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考完試了?”
佘雨點點頭,問道:“爸爸怎麼樣?”
“吃了藥,剛睡著。”張麗笑著拉兒在邊坐下,仔細詢問起在學校的生活,一再打探有沒有遇到有好的男孩子。
自從大兒腦子發熱跟那個梁彥跑了以后,就更加著小兒,生怕也像大姐那樣被人騙了去。
佘雨腦海里閃過溫致禮的臉,笑著搖搖頭,“沒有呀,我每天要上課,做功課,還要去實驗室幫忙,哪里有這閑心。”
張麗松口氣,“沒有就好,還是等畢業以后,我找人給你介紹個知道底的,不要像你姐姐那樣……”
嘆了口氣,想起大兒,不免掉淚:“你們爸爸都這樣了,也不愿意回來看一眼,就算當初……現在不也……家人之間哪有隔夜仇,怎麼就那麼狠心,以前我怎麼沒發現。”
佘雨連忙安起母親來,好不容易勸得不哭了,回頭一看,父親佘華醒了。
父倆說了幾句話,他神不好,說話聲音低語速慢,沒一會兒就對妻子道:“針水快要完了……你去幫我一下護士……呼——我今天有點想吃粥……”
張麗忙應了聲,轉就去找護士。
看出了病房,佘華收回目,長出口氣。
佘雨關切地問道:“爸爸,你覺得怎麼樣,要不還是繼續休息吧,我給你念報紙?”
佘華搖搖頭,抬手拍拍兒幫他掖被子的手,低聲道:“你媽媽說得不對,你姐姐不是記仇的人,是我的兒我直到,是蠢笨了點,但不是記仇的人。”
佘雨微微愣了一下,以為父親是不想怨恨姐姐才這麼說的,于是嗯了聲,“我知道的。”
佘華又搖搖頭,問是否記得佘云在容城的地址,佘雨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那些信是否送到了佘云手里,但確實沒有被退回來。
“那就好,你替我去一趟容城,去看看你姐姐。”佘華道。
佘雨又是一愣,“讓我去容城?可是您的……”
“放心吧,我還能撐一段時間。”佘華說著目一沉,“去替我看看,小雨,我有種不太好的預。”
他并不像妻子想的那麼簡單,總覺得大兒至今沒有只言片語,不單單是因為私奔的事和家里斷絕來往那麼簡單。
可以不和父母來往,那的小妹妹呢?
小雨當初并沒有反對和梁彥在一起,也說過每一封信都沒有回復,信中也提到過他的病,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了解自己的孩子,大兒心善良,就算不回來見一面,也不至于連封信都沒有吧?
因為父親的態度,佘雨也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連忙點頭答應下來,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踏上去容城的火車。
這是一座全然陌生的繁華都市,到人來人往,站在火車站的出口,看著前面熙攘的人群,有些懷疑自己真的能找到姐姐嗎?
按照以前寄信的地址找去,發現是一座工廠,向門口的保安打聽是否有一個佘云的人:“的,二十五歲左右,瓜子臉……對了對了,我有照片兒,你看看!”
從口袋里找出帶來的佘云以前的照片,照片上的佘云十六七歲,梳著兩條麻花辮,青春明,憨可人。
保安看了搖搖頭,篤定地道:“沒有,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要是在我們廠,我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大小伙子肯定追得特起勁,這都廠花了。”
佘雨頓時失不已,搞不懂,既然佘云不在這里,那這個地址是怎麼拿到的?為什麼寄來的信都沒有被退回去過?
剛想到這里,保安又咦了聲,“不過……你說的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主要是這個姓我很遇到。”
聞言佘雨的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道:“是嗎?那你是在哪里聽說過,還有印象嗎?”
“好像是……”保安正要開口,卻又立刻停了起來,警覺地看著,問道,“你這個小姑娘是什麼人啊?你找有什麼事?”
佘雨覺得對方應該是真的知道佘云在哪兒,于是如實相告:“是我姐姐,前年離開家之后就再也沒回去過了,我爸病了,病得快要死了,放心不下,讓我來看看過得好不好。”
說到最后,失落憂愁地垂下眼,滿臉難過,“叔叔,如果你知道關于的下落,就告訴我吧?”
年輕的孩子看上去人畜無害,滿臉涉世未深的單純,保安也是有孩子的人,見這樣不心。
他說道:“我是從我們廠的老板娘那聽來的,有天聽到跟人打電話,說佘云病了在住院要照顧,就不去喝茶了……但是、但是我不能保證我聽到的那個名字一定就是你姐姐的啊。”
廠子的老板娘?佘雨點點頭,又趕問:“你們廠的老板是不是姓梁?是不是梁彥?”
保安面驚訝,“……你怎麼知道?哦,這個廠啊,是梁總和梁太太開的,梁彥是他們的兒子,我們小梁總的,不過也快了,等梁總退休,小梁總自然就是梁總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佘雨登時高興得無以復加,連聲道:“就是,就是,我姐姐是嫁給梁彥的!”
保安頓時更加驚訝了,“啊?你是小梁總的小姨子啊?”
就這樣,佘雨從保安那里打聽到了梁家住在海棠園,本來想直接去找姐姐,又覺得自己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的登門,會讓姐姐沒面子,于是找了個招待所住下,梳洗整齊后,又去街上買了點水果,這才去梁家拜訪。
到的時候梁家人都在,得知是佘云的妹妹,梁先生和梁太太的面都有些古怪。
“阿云的妹妹啊?還在讀書吧,這也暑假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就來了?”梁太太笑著問了句,看似和藹,但佘雨卻覺得話并不中聽。
難道以為自己是來打秋風的?在心里哼笑一聲,應道:“爸爸病了,放心不下姐姐,讓我來看看過得好不好。”
說著轉頭看看四周,不見佘云的影,不由得一愣,“我姐姐呢?怎麼不見?”
難道真的病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梁太太目微閃,說道:“在房里休息,已經讓你姐夫去了。”
頓了頓又嘆口氣,出擔憂心疼的表,“沒了孩子,整天都郁郁寡歡,看了人心里難,待會兒你可得好好安安,唉,你來了也好,多陪陪吧。”
佘雨一愣,失聲道:“……沒了孩子?”
梁太太嘆口氣,仿佛不愿多談此事,又看一眼梁先生,見他端著茶杯不說話,臉上沒什麼表。
沒一會兒,樓梯上傳來靜,轉頭看去,先是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梁彥,然后是被他扶著的姐姐。
幾年未見,佘雨只看了姐姐一眼,就不由得臉大變。
在的印象里,姐姐佘云有一張還有點嬰兒的瓜子臉,明眸善睞,妙目多,氣極好,可現在見到的人,真的是姐姐嗎?
瓜子臉已經瘦削得顴骨都要凸出來了,材瘦弱伶仃,上的長松松垮垮,似乎并不合。的眼中毫無彩,神麻木平靜,只在到的視線時瞳孔猛然一。
“……小、小雨?”
頓了頓,問道:“你怎麼突然來了?”
語氣并不太好,似乎是對妹妹的突然出現有所不滿,佘雨愣了一下,囁嚅道:“我、我來看你……你都好幾年沒回家了,家里擔心……”
“我很好,不用你們擔心。”佘云突然開口,打斷了的話。
佘雨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眼前的佘云讓到陌生和擔憂,以前姐姐不是這樣的,想著,心里浮現出父親說過的話,一陣心驚膽戰。
這時梁太太出聲打圓場了,“阿云吶,你妹妹遠道而來看你一趟也不容易,總歸是有心了,你不要說嘛。父母和子呢,是沒有隔夜仇的,雖然以前你不懂事,可是現在已經好了,等你好了,有時間,也該回家看看。”
佘云抿了抿,被梁彥扶著坐下,佘雨愣愣地看著他們夫妻,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覺得姐姐似乎有些張。
梁太太又說:“你妹妹來了可以開導開導你,我們就放心了,要是可以,就留多住幾天,也好陪陪你,我知道你這次委屈了,我們也很難過,不過終究是沒有緣分,你想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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