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嗓子莫名有些發:“是被……?”
網上那些新聞之前在小區里傳得沸沸揚揚,張嬸也都聽說了,知道周挽心里想的,忙道,“想什麼呢,就算是真討債的那群人打死了也跟你什麼關系都沒有,哪兒還有這種禍害親兒的道理。”
“那是怎麼……”
“后來過得拮據的,到找工作,又干不長,沒幾個月就換了,沒富貴命偏還改不了富貴病,就只能去借債,幸好你那時沒心被纏上,不然還得替背不債,全是高利貸,天天被債主催。”
周挽眼睫輕。
“也就半個月前的事吧,被催債的時候逃跑,失足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
周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嬸:“你瞧我,大過年的跟你講這個做什麼,反正你就好好過自己日子,既然走了,你也好安安心心地過自己日子,沒什麼可后顧的了。”
“嗯。”周挽抿,“謝謝張嬸。”
“謝什麼,嬸嬸可是看你長大的。”
周挽笑了笑:“嗯,那我先上去了張嬸,下次我再來拜訪您。”
“行行行,你忙。”
周挽和張嬸道別,電梯門剛一關上,角的笑意便全部散去。
不知道怎麼去描述此刻的。
是恨郭湘菱的,也是打定主意一定和老死不相往來,可如今知道這樣一個和自己有著緣關系的人離世,周挽還是覺得唏噓。
那畢竟是僅剩的有緣關系的親人。
周挽不可能毫無負擔地接這個事實。
心臟像是墜了顆石子兒,越來越重,扯得五臟六腑都開始生疼,口被堵住一塊,不過氣。
走上三樓,周挽舒出一口氣,重新收拾好心,走出去。
去世后,陸西驍把從這煤氣泄的屋子里帶出來后就不放心再讓一個人住,后面一段時間都借住了陸西驍家里,很回來。
周挽之前看到很多人說,人老了以后上就會有一難聞的“老人味”。
上也有味道,但并不難聞,是干凈的皂角香。
周挽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敢打開的臥室房門,也從不通風,怕風將上的氣味吹散了,就真的一點念想都留不住了
掏出鑰匙,開鎖進屋。
屋許久沒有通風,泛著的灰塵味兒。
周挽抬手在鼻間揮了揮,抬步走進去。
剛一踩下就發出個異樣的聲音。
低下頭,門邊有幾張白紙,看樣子是被人從門里塞進去的。
周挽愣了愣,挪開腳,蹲下,將白紙翻過來。
一共五張紙,A4紙大小,麻麻的表格。
屋窗簾拉,線昏暗,周挽一時看不清,起又去開燈。
好在這麼多年過去,這燈倒還能用。
就著昏黃的,周挽低頭,忽的一頓。
——那是五張績單。
高三7班的績單。
陸西驍的班級。
周挽不知道這幾張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只本能地從麻麻的表格中去找陸西驍的名字。
明中學每個班的學號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排的,“L”在中間。
28號。
五張績單,記錄了高三五次考試。
五次,陸西驍都是七班第一名,年級排名也在不斷上升,到最后一次高考前的模擬考,他考了全校第一,而后是高考,全校第三名。
周挽嚨空咽了下。
翻過最后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是再悉不過的字跡,落筆鋒利——
周挽,我不食言。
既然答應過你會陪著你,我就一定會陪著你。
B市見。
最后三個字寫得潦草張揚,過這幾個字,周挽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張狂的年。
而他又是什麼時候承諾會陪著的呢。
周挽挖空了回憶,終于翻出一個片段。
那時剛剛去世,一個人待在家里,渾渾噩噩。
那段記憶太過痛苦,從不敢去回想,以至于都快徹底淡忘當時。
只約記得一片昏沉之間,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但連起的力氣都沒有,任由敲門聲響,沒過一會兒,門被踢開,刺眼的過門隙照進來。
逆著,陸西驍大步走進來。
去世后一直沒哭,直到那一刻才終于決堤,哭得幾近崩潰,支離破碎,句不句。
而陸西驍在面前跪下來,將輕輕攬進懷里。
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
“挽挽,我在,我永遠都會在。”
“至,我會陪你長大,和你一起長大。”
不管未來發生什麼。
只要你回頭看。
就會發現,我一直在你邊。
*
他沒有食言。
如今,周挽站在人生的25歲往回看,
看到一個年,高瘦拔,形落拓,眉眼鋒利,滿輕狂,恣意張揚。
高三的那一年他收起鋒芒,努力學習。
每一次績出來,他便一個人來到這破舊的樓道,蹲下,將績單過門塞進去。
他很努力地試圖擺所有桎梏與枷鎖,一步步、竭盡全力,靠近。
只要回頭看。
就能看到陸西驍,朝跑來。
風揚起他的角,帶起年獨有的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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