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房間一直還留著,沒別人住過。你要是不想去樓上,”宋銘呈說著抬斜坐到了門邊的寫字桌上,“我們也可以睡這里。”
杜壹安靜小半天說不出話,抿了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鼻尖莫名酸,看過宋銘呈啟了啟口,也就只是說了三個字:“銘呈哥”
“怎麼了?”
又哭又笑似的扯了扯角,說,“沒事。”
“要不咱們今晚住下邊,明晚住上邊好不好?”
宋銘呈一條在桌面半耷拉懸空晃著,過胳膊牽了牽杜壹的手。
杜壹扭過頭抿笑,說好。
宋銘呈從他坐著的書桌上躍下,轉而拉開門出去,走的很快,邊走邊跟立在后邊的杜壹說:“我上去一下就下來。”
晚上杜壹做了個夢,夢里又回到了十年前,晚上放學坐在屋里開著小臺燈寫作業,瑩瑩的亮打在書面上,因為臺的窗戶忘了關還被燈引著進來了一只小飛蟲,趴在那燈罩上趕也趕不走,讓人起急。
等再一次用手招呼那只蟲子,試圖將它趕走的時候,門被敲了幾下,打開,居然是銘呈哥。在印象中銘呈哥從來不進的房間,這次不知道怎麼進來了,還給講題。
“這次考了多分?”
“90。”
“杜一一這是又進步了。”
“嗯。”
他說著拉了張椅子坐下,問:“哪道題錯了,我看看。”
夢里的突然就覺得銘呈哥今天好好,很不真實。
他明明沒那麼好,挑剔,嫌棄,高傲。記得剛進他家的時候,一張考試卷子無意間從書包里落,他往分數那里斜睨了一眼,62分。
那個稍顯鄙夷的眼神,到現在都不能忘。
怎麼突然,就這麼好了?
正想著,額頭被敲了一下。嘶的一疼,看他。
銘呈哥收回敲的手,勾著角問:“發什麼愣?”
接著,一個驚詫醒了,下意識去頭。
宋銘呈就躺在旁邊,也睜開了眼,被輕的作驚醒,濁啞著嗓音問:“怎麼了?做噩夢了?”
“嗯,”杜壹了下額頭,往他跟前蹭了蹭,表頗為委屈,語氣又像是在撒,“你打我了。”
“我打你了?”宋銘呈輕笑,往上捂了捂被子,跟前湊了湊。
回老家的第一晚,對于杜壹來說,更是時隔了十多年。這種覺陌生又悉,起初就有點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又開始做夢,很長很多的夢,這會兒是直接清醒的不行。
杜壹惺忪著聲音,“銘呈哥,我們會一直這麼好麼?”
宋銘呈攜住人下往上輕抬,低頭過去往邊咬了口,“當然會。”
“如果我們以后的某一天吵架了呢?”杜壹眨了眨眼,完全沒有睡意,“很兇的那種。”
“那我們可以打一架,彼此撒撒氣。”宋銘呈話里聽不出幾分真切,說是開玩笑,又不像是,“我是男人,最起碼的風度還是有的,我讓著你。”
至于怎麼個讓法,他沒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杜壹也沒問。
深更半夜,像是想起來什麼,就說什麼。
杜壹目放在了月過窗簾打到的的那張小書桌上。
曾經每每放學回來,那里就是的歸屬,小臺燈打開,開始寫字,寫作業。天資雖然不好,但自認真的是個勤的孩子,比得過班里的大部分人。
“這個書桌,真有歷史了。”跟老太太慨時間飛逝一樣,“是又涂了一遍漆嗎?我怎麼覺得它比我之前用的時候還新了呢?”
宋銘呈順著的目看過去一眼,被影響的也沒了瞌睡,“這個你還真問對人了,幾年前爸那間的書房翻新,順道過來給你那書桌也噴了噴漆,你沾了。”
他一句輕描淡寫的“你沾了”一帶而過,別的什麼都沒有說。
之后什麼時候又睡著的不怎麼清楚,杜壹只知道又拉著人問了很多,像是個啰里啰嗦的老太婆,想著等到老了,這嘮叨勁兒說不準只會有增無減,宋銘呈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這麼多的耐心聽說,說不準會很煩。
但到時候他都那麼老了,也只能著。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又一起吃了早飯,宋銘呈被宋國喊走一起出門辦事,梁婕妤也出了門,李嫂在樓下搗騰那點果樹枝杈,還有給那點菜園子旁邊的空地松土,種子買來了,有點多,打算將菜地往外邊擴一擴。
李嫂五六十歲的樣子,這個年紀,也喜歡搗騰種點東西。
不多會兒,外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就算這樣,撐個傘也不耽誤干活。
杜壹端著一盤草莓往里填著吃,吃了幾個聽到外邊刮風,樓上的窗戶哐當了聲,傳到了樓下。想著可能是沒關,端著盤子邊吃邊上去了二樓。
推開宋銘呈的臥室看了眼,窗戶關的好好的,不是這間,接著反手關上門,退出,走了兩步,將他臥室旁邊的另一間屋子的門給推開了。
寬大的玻璃窗被刮的合上了半截,但是并沒有關嚴,細細的雨,過窗紗往里冒。
一滴一滴雨水滲著滴在了窗臺旁邊的書桌。
幾步過去,將手里端著的盤子放到書桌上面,然后踮起腳手拉下窗繩,升起窗紗,將窗戶合了個嚴實。
之后方才好好的打量了番這間屋子,竟原來是間書房。
一直知道一樓最左邊的廂房里有一間很大的書房,宋國會在那,偶爾宋銘呈也會去,就是不知道二樓這里還有一間。
好多好多的書。
杜壹一列一列的大致看了眼,至有三分之一的書都是上學時候的,他都還留著。
隨手出一本眼的,是高三的語文課本,揭開封面,里邊洋灑著三個字,筆力遒勁,是他的名字:宋銘呈。
再翻,是夾在書里的一張保送清大的邀請函。
杜壹拿到手里左右翻看了下,最下邊的角落,被他用黑水筆打了個叉。
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大概是“清大”這個選項,他不再考慮的意思吧。當時那麼信誓旦旦,覺得距離近,離家近,沒什麼不好。
而且清大的計算機信息技也是國頂尖的,他早就有意向往這方面發展。
跟宋叔叔當時在飯間也有過不討論。
當年臨近初高中畢業,全校師生開廣播大會,他代表高中部站在遠遠的高臺上發言,說了一段學習和日常校園生活之后,校長慷慨陳詞的大聲要求他這位得意門生對未來的學弟學妹說幾句激勵陳詞,那句到現在還記得。
他松散了下眉眼,掛了點笑,了點懶散和不著調,似乎覺得這麼老氣橫秋的話有點不適合他說,應該是校長的臺詞才對。但是人老人家都開了口,他總不至于拂了人的面,抿了抿,眼底漾著笑:“小學是理想的萌芽,初中是理想的開端,高中自然是要著手起步,不然——你們打算高中畢業,蹲家里邊嗎?”
臺下哄的一陣笑。
把校長陳鋒也逗笑了。
“所以,”他頓了頓,抬頭了眼遠著火般的日頭,轉而收回,聲音不算大,話也說的不快,“我們要心懷理想,方能熱烈過朝。”
說完隨即沖大家揮手下了臺。
下面掌聲雷。
杜壹旁邊的一群小姑娘被他那麼三言兩語說的眼淚汪汪,恨不能立馬沖上臺,抱住人哭一場。
年萬丈芒,熱昭昭。
的確致命。
而最后的那句話,也真的在之后的之后,幾乎出現在了歷屆臨北一中的學弟學妹的課本扉頁。
而那一年,杜壹走了。
當年臨北一中的校長以為宋銘呈會上清大,盯著他目熱切。
就是沒想到人轉就出了國。
善變的男人。
不過,他的目標倒是始終明確,也言使有終。
業界翹楚,耀眼之星。
不曾辜負自我之托。
合上他的那本語文課本,踮起腳尖往剛剛的位置去放,但是那個位置塞了幾次都塞不進去,像是里邊還有本書堵著。手進去掏了掏,然后一個破碎的本子拿在了手上,原本就破敗不堪的本子,差點因為過大的力道而再次扯破。
以為是誤塞進去的廢紙,轉手去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簍。窗吹進來的風,吹著那幾張破敗的紙張,在丟進去的時候讓它翻了個面,最上面的那張姓名一欄那里,淡去模糊不清的筆跡,讓生出一悉。
杜壹重新將本子拾起,走到窗前的書桌,一邊了顆盤子里的草莓放到了里吃,一邊將本子放到了亮辨認。
沒花費多時間,因為那分明是的字跡,模糊的兩個字,是的名字:杜壹。
上面班級一行有兩個字已經完全淡去沒了影子,原本被撕破的地方了幾膠帶,字就更不清楚了。但是不看也能知道,那里寫的是:八年五班。
是的本子?
越看越悉,數學本,往里邊翻了幾頁,淡去的黑水筆字跡,麻麻粘在上面的膠帶。
這分明,是的作業本。
是當時被那個男生撕破的作業本。
那個時候將另外幾本撕的不太破的用膠帶粘了粘,這一本因為被撕的太碎,覺得本粘不好,況且撿的時候還起了風,被吹走了很多,帶回來后,左右弄不好,索直接扔了。
著粘滿明膠帶的紙張指尖微微發,里邊字跡雖然泛黃,但不比表皮那樣,黑的水筆字,還算看得清楚。一點一點粘的很整齊,每個題目,數字,都對的上。
最后頁皮的那面遒勁的力道,有一行字,明顯不是的筆跡,雖然看不太清,【一一】兩個字幾乎已經不顯,杜字辨的出來,但那麼一句話,依稀可以連起來辨認出寫的是什麼:
【杜一一,我一直幻想著,有一天,既能為你披鎧甲,也能給你披上嫁。】
話語間,帶著年方才特有的熱沖和心澎湃。
杜壹莫名鼻尖微,一滴淚掉落,將上面原本模糊不清的字跡暈染的更不清晰了。指尖著本子邊角抖的厲害,覺得有些事,好像、或許、原本想的就都是錯的
銘呈哥他會不會——
是喜歡的。
很早很早那種。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杜壹轉將那本薄薄黏在一起的作業本藏在后,看過門邊。
宋銘呈探進半個,淡勾著角,著一不正經的邪笑,問:“大半個院子都尋不見你,鬼鬼祟祟躲在這里干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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