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忙于前朝的事,都沒好生教他規矩,說起來我才是失職。”他嚴肅,一本正經的,“明兒我就給他尋夫子,讓他學史知事。”
“禮記、尚書,都得讓他學了。還有二十四孝,總得教他知曉,你教養他不容易,讓他還任,你擔心難過……”
唐昀絮絮叨叨地說著。
顧青昭哭著哭著就笑了,“澤兒才三歲不到,陛下說的什麼呢。”
“總算有個笑臉了。”他長舒一口氣,拿了的絹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這正是我想給你說的。澤兒年歲不大,正是貪玩調皮的時候,許多事總是驟然而至,并非你我可預料的。咱們日后悉心教導著就是了。”
暮西斜,暖映照他的側臉。
他嗓音輕,緩緩道:“何況小孩子,哪有不磕磕就長大了的呢?就說我吧,太后還說我兩歲上的時候跑去玩水掉湖里去了呢,從淤泥里扯出來的時候,像個拔出來的矮蘿卜。”
唐昀時的經歷頗有些悲慘。
可經他這麼一說,跟玩似的。
“陛下還掉過湖里?”顧青昭吸了吸鼻子,很是詫異,“沒服侍的人跟著嗎?”
唐昀再不寵也是皇子啊,除非有人蓄意陷害。
“誰知道呢,那時候小,不記得了。”他輕描淡寫地笑著,“后來大了些,沒人管著,我就上躥下跳的,摔過也破過,說起來,我還是算命大的。”
唐昀忍不住笑嘆,“有時候好生羨慕澤兒,有你這樣周全又開明的母妃,仆一出生就是萬般疼,自小無憂無慮的。”
說著,他微微垂眉,長長的睫微微,彼時夕余暉散盡,他整個人似是被影籠罩一般。著一子凄涼之。
顧青昭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別看他如今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一坐就是一個穩重又睥睨萬千的天下共主模樣,其實唐昀小的時候,生母不管親爹不疼的。
出生起就在廣集殿過活,十歲上才有了養母疼護。
再長大些吧,父親寵妃滅妻,他日子過得艱難,好不容易出宮建府了吧,娶的妃不是自己喜歡的,甚至不是個周全的。
再后來,護他的兄長沒了,發妻也跟著被害……
怎一個悲慘了的。
不知是做久了母親,母泛濫還是怎的,顧青昭忍不住想寬他。
“不管從前如何,日后陛下也是有人偏的。”
“我與澤兒,總是陪著陛下的。”
這話一出,他驟然抬眉。
偏一詞,從來與他無緣。
父皇不曾疼,母親只顧奪寵,此生得榮太后林太嬪等庇護,雖是萬幸,可于們而言,他只是一個養子一個皇子罷了。
他向來不敢奢求誰的心里眼里只他一人。
可是今日,他的淑妃說,偏于他。
再也沒有任何的話,比這句“偏”,更聽了。
“好。”他頷首,看顧青昭的眸比這夏日夕還璀璨溫萬千。
桃花眼彎得也愈發深了,著他難以言喻的歡喜。
“昭兒,我此生,必定會護好你和澤兒。”
顧青昭笑著點頭,殿里升起的燭昏黃了的側,顯得愈發婉約而麗。
“我信陛下。”
夜幕四合,關雎宮燭火愈發明亮,儷影雙,溫繾綣。
那骨子說不清道明的愫,在這夜里,逐漸四溢開來。
……
華燈上,夜蟲鳴。
攬月臺附近人影微。
“都一一搜過了嗎?可有發現不妥?”
“蔡監,白日里我們就搜查了一遍,確實一無所獲,何況是夜里。”
來的人,正是關雎宮的侍們。
“你們懂什麼,有些東西,白日里看不著,晚上卻能發現端倪,再找找。”蔡九自個兒也埋著子提著燈籠在探勘。
“三皇子無端出事,別說娘娘了,我都覺得有貓膩。不管如何,多看看總是沒錯的。”
“是。”
而不遠的毓秀宮西配殿,秀們正三三兩兩說著“親話”。
“白姐姐真的救了三皇子?那一定也見到陛下了吧?!”
白依依垂眉淺笑:“只是隔著屏風約看了些許罷了。”
“陛下長得怎樣?”秀們驚喜萬分,追問著:“聽聞陛下容絕世,俊無雙?”
“陛下是舉世無雙的英雄,自然沒有一瑕疵,不論容貌、嗓音……”說到此,頓了頓,回味起之前在殿里聽到的那骨子低沉而迷醉的聲音,不由心暗涌,緋紅暈染上耳,喃喃道:“都是一等一的,無人可比。”
聽都這樣說,秀們更是雀躍不已。
有秀連忙問:“白姐姐可看到淑妃娘娘了?聽聞淑妃娘娘是京城……不,是整個大邕朝都罕見的絕子,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白依依下意識蹙眉,“淑妃娘娘背著,我沒怎麼瞧見。”
“那聲音呢?”這秀癡狂得很,“是不是猶如天籟?”
白依依淡笑著敷衍道:“其實也還好。”
那秀顯然不信,才多解釋了一句,“我是覺著,若論這個,眾位姐們和淑妃也沒什麼區別的。”
“嗨呀,淑妃娘娘貌定是無疑的,畢竟能得陛下喜,容貌必然不會差了。”旁邊的秀打岔道:
“倒是傳聞總說陛下是個男子,我從前只當世人夸大其詞……”
“傳聞亦并非空來風。”白依依肯定地道:“陛下之貌,勝過隋國公子世子千倍。”
隋國公世子王佑是多兒們的春閨夢里人,年將才,驚才絕艷,模樣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
可眼下跟唐昀一比,竟是瞬間黯然失起來。
“千古明君有,勵圖治于政事又才貌雙絕的,更是難得。”秀們無不憧憬,“若是終選能選就好了。”
此刻的白依依亦是如此想。
的父親是今年才升為禮部侍郎的,從前嫌能參加宮宴,即便到了宴會上,位置也頗為靠后,不說相貌了,連景安帝幾個鼻子幾個眼睛都看不清。
今日,還是頭一回這樣近地打量陛下的側。
即便隔著屏風,只一眼,也足夠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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