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常意看不見他的背影, 轉過去問大部分時間在村子里的關扶：“你在村子里見過他嗎？”

　“沒啊。”關扶撓撓頭：“這小子真厲害，我要見過他，肯定問他要不要跟著我干。”

　“這村子這麼小, 還有你沒見過的人。”常意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心里卻在回想剛剛年那張臉。

　不是沒見過長的丑的人，他那張臉比起丑, 倒不如說是駭人。

　常意了額角, 努力回想他的臉，卻只能想起那麻麻的紋路, 本看不清五。

　越是怪異，越是留心，這樣奇怪的人在這村子里住了這麼多天, 居然一次都沒遇見過。

　關注著那個年的影, 來來去去, 別人還沒搬兩塊, 他搬過來的已經堆起了一個小丘了。

　只不過那年好像察覺到了的視線，每次放下石頭都背對著, 一放下就跑了。

　常意看他這樣，更專注地盯著他一個人了。

　兩人莫名其妙隔空較起了勁, 常意抱手，發現袖口了。

　一個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旁邊的，在后面使勁拽的袖子, 左邊還跟著一個男孩, 也眼神灼灼地盯著。

　常意認出來這小孩就是之前那些婦人議論時, 嚷嚷著要子的小孩，旁邊那個男孩和長得很像，都圓頭圓腦的, 很厚，臉上泛著一圈土紅......大概是兄妹吧。

　常意把袖子從孩手里扯了回來，冷淡地看著。

　孩脆生生地說：“我們第一個搬完，你就把子給我。”

　“為什麼？”常意重新看向那個搬石頭的年，漫不經心地回道。

　常意隨口一句，把那孩問倒了，那孩想了半天，大張，看向了自己哥哥。

　那個男孩說道：“因為沙丘那的石頭要基本上都是我們搬完的，二兩銀子不夠，你得再補償我們一子。”

　“哦。”常意看他們倆都閑得發慌的站在旁邊，沒有一點要去搬東西的樣子：“那你去搬吧。”

　“你準備好那什麼漂亮子就行了。”那男孩還頗有點不客氣的意思，大喇喇地昂著頭說道。

　“小孩，你們什麼名字啊，太厲害了吧，我替我家小姐找幾套好看的子，回頭給你們送到家里去。”關扶笑起來，牙子都有點。

　男孩還沒到分清別人話語之意的年紀，驚喜自豪地說：“我喜牛，我妹妹喜妹，我們家住村口往里數第十一戶，別記錯了。”

　“知道了。”關扶心想，這村真他娘的邪了門，大人就算了，小孩也這麼討厭，啥事都不干還死皮賴臉地來要東西，還送子，送你們倆一頓竹筍炒差不多。

　常意懶得理這兩人，還在往岸邊看，突然說道：“搬完了。”

　“什麼......”這也太快了。關扶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往那邊探出子。

　除了零零散散幾塊石頭，其他的基本上全是那年一人搬的。

　兩個時辰，也許只夠一個人跑幾個來回，卻足夠這個年搬空整個土丘上的石頭。

　“拿二兩銀子。”常意說道。

　關扶這下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給這年二兩銀子，他甚至還覺得了。

　關扶想過去把錢遞給年，常意拉住他：“錢給我，我來給。”

　站在原地，等著年向走過來，不僅是年，那些試圖搬石頭，發現土丘已經空了的村民也圍了過來。

　年走到面前，半邊子卻是微微側過去的，烏黑的頭發擋住了他斜著的臉，常意發現他出來的鼻梁還高的。

　而且他站在面前，幾乎高了兩個頭。

　一直躍躍試的喜牛跳到了面前，手就要拿手里的銀子：“好了，給我吧。”

　關扶出手飛快，喜牛臟兮兮的手還沒到常意就被他打掉，他疾聲厲：“你做什麼？”

　“銀子啊！”喜牛被他不留手地一拍，覺手都要斷了，大聲地哭嚎道：“你們說話不算話！不是說了搬完就給銀子嗎？”

　“又不是你搬的，為什麼給你？”常意淡淡說道，把手里的銀子拋了拋。

　“他——”喜牛抱著手跳腳，指著那個年：“他是我們家的，他搬了難道不算嗎？”

　年依舊側著子，沉默以對。

　“他是你們家的，搬的也只是他一個人，憑什麼給你，臭小孩，滾一邊去。”關扶不耐煩地揮了揮。

　喜牛大哭，撲到人堆里，窩在一個婦人懷里：“他們不講理！不給我錢，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喜牛也哭，喜妹也哭，一時間哭聲一片，常意太都漲的疼。

　周圍看熱鬧的人既不勸也不說話，平日里他們說閑話，都和自己利益沒什麼關系，但是這可是二兩銀子，他們心里想著與其落在陳家一家讓他們家過上快活日子，還不如給那小子。

　常意冷眼看著他們，沒有作。

　覺到那年在用余瞄——他想要這二兩銀子?

　陳大娘抱住兩個孩子，也張開哭爹喊娘，顯然陳大娘比孩子路數更高。

　“你外頭來的妹子，不知道事的原委，這東西他不是人啊，長著一張人皮，不對，他連人皮都不是，我們喂他長大，他卻一點都不想著報答我們......你給他銀子，還不如給我這個娘放心。”

　“別他.媽的說這些七八糟的東西，這有什麼關聯。”關扶暴躁地跺了一下地，忍無可忍地罵道。

　在陳大娘懷里的陳喜牛突然跑到常意前面，大聲道：“他就是我們家養的畜生，你雇了頭驢拉磨，難不也給驢銀子麼？”

　小小年紀怎麼說得出這麼惡毒的話！常意和那年還沒什麼反應，關扶先氣得臉都變了豬肝紅，腦子都暈了。

　關扶想把陳喜牛一腳踢走，這時其他人倒是有了點靜，拉住他勸他別對孩子手。

　其他人，乃至那個自稱娘親的陳大娘對陳喜牛的話都是一臉習以為常的態度，仿佛這再正常不過。

　常意又觀察了眼年，他毫無反應，顯然已經習慣被比作畜生了。

　察覺到常意的眼神，他終于臉側了側，看了過來。常意忽略了他可怕的臉，注意到他的眼神，說不上來他的眼神里包含著什麼，反正不像是希。

　常意面前站著他和陳喜牛，而那二兩銀子的歸宿，全在一念之間。

　常意輕輕地把銀子放在其中一人的手上，說道：“拿著這錢好好過日子。”

　陳喜牛欣喜若狂地抓著手里的銀子，連連道：“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陳大娘也沒想到這麼容易，表都控制不住了。

　周圍的人都沉默地看著們一家人。

　常意還不僅如此，特意款款走到了三人邊，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喜妹，改日我給你做漂亮子，送去你家。”

　沒有回頭看年的表，從剛剛放下銀子的那刻起，年的形仿佛就凝固住了一般，再也沒有過。

　本來就是有競爭的事，沒幾個真心愿意祝福他們一家，客套了幾句便散了。

　常意一回頭，發現那年也不見蹤影了。

　“您這是干嘛！”關扶表有些委屈，又不敢直說：“便宜了那家人。”

　“天下沒有白得的便宜。”常意不以為然。

　關扶聽這麼說，知道心里肯定有主意了。

　只不過他還是惋惜道：“那孩子......太可憐了，累了這麼久，怕是一分銀子也拿不到。”

　“不拿，對他才是最好的。”常意知道關扶心，但有時候善意的出發點，未必會帶來好的結果。

　沒有和關扶解釋，而是說道：“你把我那條最艷的子拿出來，在村里找個裁改那個孩的尺寸。”

　“還真送啊？”關扶瞠目結舌。

　“當然。”常意了自己的指甲，語氣平靜無波地說道：“——教教他們，什麼是規矩。”

　關扶看著常意的作，閉上了。

　雖然語氣未變，他憑借自己多年的經驗察覺到，眼前的這個，已經生了怒意。

　——

　“他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呀，他沒名字。”喜妹笑嘻嘻地說道，眼睛全黏在常意手里那條子上。

　常意手著那條子，喜妹見不走，只好乖乖坐著聽說話。

　“你哥哥喜牛，你喜妹，他沒名字嗎？喜天、喜地這樣的......平時你們怎麼他的。”常意耐心地拿著子循循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喜妹不耐地打了一下炕：“平時誰會喊他啊？他沒名字，就是個討厭鬼，你他厭就行。”

　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嗎？陳大娘為什麼自稱是他的娘，這是對家人的態度嗎？

　“為什麼？”常意說道：“他為什麼和你們不一樣？”

　“什麼為什麼呀？”喜妹翻了翻眼皮：“娘說他是我家養的畜生，我們為什麼要和畜生一樣啊？”

　“給我嘛——”喜妹大力地拉拽常意手里的子，常意索松了手把子給了。

　“你做什麼問這麼多？”喜妹總算把子拿在了手里，歡喜起來：“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想和他搞在一起？”

　常意眉頭輕皺，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說話這樣世俗，母親陳大娘也是功不可沒。

　喜妹眼睛轉了轉：“那個惡心的丑八怪有什麼好的，你不如跟我哥在一起，我哥比那個丑八怪強得多呢？”

　喜妹喜上眉梢，村里的大家打扮服都差不多，在常意進了村的那天就盯上了。常意有那麼多漂亮子，就算給了一件還有好多，但常意要是嫁給哥，那常意那些子和錢不都是家的了嗎。

　常意：“......”

　常意無視了的話和閃著期待芒的眼神，問道：“那他......厭，和你們住在一起嗎？”

　喜妹努努，往窗子外面撇道：“畜生當然是和畜生一起住啦！”